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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暗香浮动月黄昏 ...

  •   第十二章
      船终于回到了明府,我心里紧绷的弦猛地一松。不知是血流得多了还是放心了的缘故,头开始昏昏沉沉的。

      迷糊中,只知道自己和明颢被安置在同一个院子里。屋外,老太太和李行远似乎在争执些什么。头晕得很,意识处于半空蒙的状态,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全然听不清楚。

      渐渐的,思绪飘忽了起来,或者说,我又在做梦了。

      一缕茶花香自前方飘来,我不由自主地跟着花香走去。不知为何,梦里的场景不及平时清晰,又似乎是在黄昏时分,户外的光线有些晦涩。一路上,花香越来越浓。

      林阴小道忽然一转,大片的各色茶花在视野里铺开,半放盛放的花朵纷纷扰扰的在不明晰的光线下热热闹闹的占了大半个园子。

      还没来得及感慨,就听见一声娇斥:“何方妖孽,胆子倒不小,连月圆都敢来?”

      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着嫩黄裙衫的少女坐在花丛外围的一棵大树上,昏黄的光线透过枝叶间的空隙漏了她一脸一身。光影交错下,看不清少女的面容,只知道她身形娇软,半依着树干,黄色的罗衫在树的光影中摇曳不止。

      “在下并非妖孽,只是贵府的茶花开得极是繁盛,在下被花所吸引,无意而至,绝无冒犯之意。”一个好听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听声音是竟是在白潭救了我和明颢的那人!我心中一动,回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少年站在茶花丛中,长身玉立,却怎样也看不清他的面貌。

      “赏花?下次撒谎前先掂量掂量,月圆岂是妖类能随意出入的?”少女音色冷然,“不过,能在我不知不觉时进了月圆,也算你本事。”话音未落,树上的少女忽然一个鹞子翻身从树上落下,足未点地,就转了方向径直飞向花丛中的少年,飞出的同时,不知从袖口,抑或是身上别处,甩出一条和裙衫同色的缎带,缎带出手后宛若游龙,笔直插向少年的面门。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少年身形微微一晃,便闪过了缎带的攻击。仍用恭谦有理,不愠不火的声音说道:“在下已经解释,为何姑娘非但不信还出手狠辣?”

      “少废话!”少女攻击不成似乎有些气恼,甩手又是一条,仍被他从容避过。

      “姑娘不欢迎,那在下走便是了。”少年避过第二次攻击,转身欲离去。

      少女也并不追赶,只是顺手摘下一片花瓣,狠狠道:“进了月圆的妖,还没有一个是活着走出去的!”说着,将花瓣向空中一抛,右手捏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词。瞬间,一座花瓣围成的阵将白衣少年团团围住,花瓣围着少年飞速旋转,转眼,就只见道道白光。

      阵中的少年却是动也不动,模糊中看他倒像是在无奈的微笑。

      少女收了阵,语气惊疑不定:“你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不惧我的化妖阵?”

      少年轻轻拂去落在身上的花瓣,声音柔和:“在下非妖,化妖阵于在下又何用?”

      少女恨恨地一甩手,扬起下颌道:“想骗我!你绝对不是人!别以为我不知道!”

      少年笑出了声:“呵呵,月家的人真是厉害,小小女娃也能一眼瞧出在下不是人。不过,在下确实没欺骗姑娘,在下绝非妖类。”

      “神、仙、妖、精、怪……精、怪的道行低微,沾了月圆的边便神形俱灭,根本不要说进来,能进得月圆的只有道行高深的妖和神、仙……你是……怎么可能?”少女惊诧道。

      少年不再与她争辩,从嘴里吐出一个光华夺目的珠子,托在掌上。那不停流转的光华立即将四周照得雪亮。这才看清楚他俩的容貌,少年形容清秀,却也不是什么惊人之姿。倒是那少女,看样子不过十四五岁,却生得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貌,只是,长得也太像那个鬼车了。她看着那珠子的表情有些可笑,一双墨玉般的眼睛瞪得都快要掉出来了。

      “这回姑娘相信在下了吧。”少年似乎笑了笑,将那珠子收了回去。珠子一撤回,周遭的事物顿时陷入里昏暗之中。

      猛然坠入黑暗,眼睛一时之间适应不了。不过还没等我缓过劲来,周围的光线又渐渐亮了起来,再看,场景已经全然改变,二层的临江小筑前,先前的少女换了套湖绿的衣衫,看样貌比之刚才又长了几岁。眉宇之间,已脱去了先前的稚气。

      “你来了!”少女表情欣喜,手里摆弄着一枝柔软的柳条。

      那少年站在她身后,道:“在下是来辞行的,日后怕是不再有相见的日子了。”

      少女闻言猛然直视着他,惊讶道:“你要去哪?”

      少年笑了笑:“在下要去完成多年前一位故人的嘱托。”

      “故人?是……花蘅?”少女有些紧张地盯着少年的面容。

      花蘅!爸爸?这少女和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眉心一跳:“你怎知道?是弦音说的?这家伙嘴还是这样不严。”

      少女撇撇嘴:“你还好意思说他,你早就该亲自告诉我好不好!”

      少年浅笑一下,转头望向有些薄雾的清江水:“这是在下的私事,在下不想拖累了你。”

      少女浅浅笑了:“我们认识也有四年了,你还总是自称‘在下’,我们这朋友也做得有够失败的。”说着弯腰将手中的柳枝插入泥土中,拍拍手,“也罢,你在走前还记得知会我一声,我也该满足了。”

      “‘在下’这自称不过是习惯罢了,即使日后无缘再见,临江也会时时记得你这个朋友。”少年微笑将一个锦囊递给少女,“这是上等白茶花的种子,也算是个纪念。”临江?这名字好耳熟!莫不是穿越前在梦中赠雪玉镯给爸爸的绝色少年?这声音也是……

      少女接过锦囊,收入怀中,神色有些落寞:“以后真的没法再见了吗?”

      少年抱歉地笑笑:“恐怕是的。”

      少女转了转眼珠,樱唇一抿:“那……临走前,你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真面貌?”

      少年愣了一下,笑道:“不过是一副皮囊,真假又有何区别?”说着那张脸开始像水面一样漾起波纹……

      “璇玑!你给我站住!”一声浑厚的男中音打断了方才的画面,一个面目威严的中年男子一下子站在眼前。惊得我不由倒退了好几步。咦,璇玑?我回头看去,只见那先前的少女怒气冲冲地瞪着这男子。她就是老太太?难道,我在老太太的梦境中……

      “爹,你放开我!我说不嫁就不嫁!”少女恨恨喊道,看样子像是叫她爹给定住了。

      中年男子面笼严霜,厉声道:“我过去太过宠你,叫你养出了这么一身坏毛病,告诉你,婚期就在后天,明玉衡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这等大事可由不得你!你就站在这给我好好反省。”说着,他大步走出了屋子。

      “爹!”动弹不得的璇玑徒劳地喊着,她老爹却是连头也不回。

      站在一旁的小丫环心疼地问道:“小姐,那明公子长得又俊家世又好,跟小姐你总有说不完的话,你为何宁愿惹怒老爷也不愿嫁他?”

      璇玑苦笑一下,幽幽说道:“你不明白,他纵使有千般好,也终究不是我心里的那个人。更何况,玉衡他是我的好友,我嫁他却又不喜欢他,那岂不是害了朋友?”

      “那小姐你喜欢的莫非是弦音公子?”小丫头歪头揣测。

      璇玑狠狠瞪她一眼,道:“别乱说!弦音也是我朋友!”

      “可是……”小丫环眨眨眼睛,“难道是临江公子?不会吧,我看他那点都比不上明公子和弦音公子。”

      璇玑笑笑道:“死丫头,别乱猜了,快去找明公子帮我解了这个阵。”

      小丫环听话地点点头,一阵风似的跑了。看着年轻时风华绝代的老太太,我心下有些怅然,忽然想起来李行远曾说过的,当初不知是谁哭着喊着不嫁,这会倒是一口一个‘我明家’的。年少时单纯的爱恋能维持多久?那些如同绚烂烟花般的情感终究还是敌不过相濡以沫的长相守吧。

      “璇玑”随着一个虚弱的声音,场景又是一变,病床上侧卧的青年男子握住了璇玑的手,“还记得大师批的命吗?”

      已是少妇模样的璇玑双目盈满泪水,轻轻点头:“记得。”

      “璇玑玉衡以齐七政。”两人同时说出这句。病床上的男子叹了口气,“这原本是说北斗七星的,谁教我俩名字这样巧合呢?当初,你哭着闹着不嫁,我却当作不知,将你娶了回来,你可记恨?”

      璇玑使劲摇摇头,泪水如散落的珍珠,咬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男子费力地抬手拭去她不住落下的眼泪,柔声道:“我本想叫你快乐一世,只是现在,我还是叫你伤心了。”

      璇玑微微缓了口气,挤出笑来:“不会的,你忍心看到朗儿没有爹爹么?”

      那男子无奈地笑了,笑容温软,衬在苍白的病颜上叫人心疼,眉眼间有些明颢的样子。他伸手揽过璇玑:“再让我抱抱你……这一世都没有抱够过呢。”

      璇玑俯下身去,头埋在男子如刀削般的肩胛里。任男子轻轻抚摸着她乌亮的发丝。

      “璇玑,朗儿……对不起……”男子轻声说道,手臂耷拉了下去。

      这男子就是明颢的爷爷吧,我叹了口气,老太太真是不容易,年青丧偶,儿子早死,现在就连唯一的孙子都昏迷不醒。

      “你真的要去?”李行远的声音忽然在窗外响起,把有些昏昏沉沉的我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仍旧在床上躺着,方才乱糟糟的梦境搅得我更是头疼欲裂。

      “这么重要的事,我这个坐镇一方的明家老大怎能不到场?”老太太的声音和平日一样,从容中带着几分笑意。

      “明颢都伤成这样了,你……”

      “颢儿大了,我也是时候放手了。”老太太有些感慨。

      “……我跟你去吧。”李行远沉默了一会道。

      “你何苦去趟这趟浑水?”

      李行远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她要去哪?我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想问个明白,下床时一不留神,撞在了放花盆的床头桌上。一声闷响引得老太太和李行远走进屋来。

      “丫头醒了,我来给你上药。”老太太笑眯眯地说。将我扶到床沿坐好。跟在后边的李行远左手拎着大串黑黝黝,圆溜溜小果子,右手托着个墨玉的小瓶子。

      老太太从李行远手里接过药瓶。见他仍在一旁杵着,撇撇嘴道:“干嘛?还想看我家丫头上药不成?”

      李行远猛然反应过来,将果子往桌上一放,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出去了,一副失神落魄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我心下纳罕,莫非跟老太太要去办的事有关?

      “丫头忍着点,这药性有些烈。”老太太撩起我的衣衫,准备上药。

      “啊——!”好痛!我忍不住叫出声来,赶紧死死咬住嘴唇。这叫‘有些烈’啊!要不是她说给我上的是药,我还以为她在往我的伤口上浇辣椒水呢!小说里那些一擦之下清凉无比的神奇药膏都哪去了?

      “这药每晚上一回。从你床头那株草的叶子上接满半盏清露,取十颗黑果子,捣烂,和清露调匀了,在涂过这黑玉瓶里的药之后喝下。你身上的伤不出三日便会好的。”老太太给我上完药,捣烂了果子,又将接好的清露倒了半盏,放在小碗里细细调制。

      “好了”老太太地过来碗来,我看看碗里类似果冻状的黑色膏体有些不敢下口,这果子该不会和那什么清露起了什么化学反映吧。

      “丫头怕了?”老太太眯起眼睛,“这果子是甜的,你试试看。”

      我将信将疑地喝下药膏,嗯,真是甜的,喝完它,伤口上火燎的感觉都消退了不少。

      “丫头,颢儿他就睡在你隔壁。这个院子是明家的疗伤之地,那些丫环仆役们全都进不来。你照我告诉你的方子同样给颢儿上药即可。玳瑁会按时将你与颢儿的饭菜送到门前。你刚才怕也听见了,奶奶我有要事,等颢儿清醒后恐怕要离开几天。这几天颢儿就麻烦你代为照顾了。”老太太盖好药瓶,收了笑容嘱咐道。

      一瞬间,刚才梦境里的风华绝代的少女与眼前鸡皮鹤发的老太太重合了,也许是出于同情,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去年暑假还是有人看。。。结果,偶为鸟考研,停了半年。。。半年后。。。
    然后,又为了复试。。。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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