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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交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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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这次领兵的是信王。”
城墙上号角鼓声又响起,伤兵营里人来人往,魏小五端着装草药和用具的木盘,在魏小椿身边道。
“刀片。”
魏小五连忙取了刀片递给魏小椿。
魏小椿接过来,看着木板上躺着的服了麻沸散的伤兵,俯下身,把他那中了箭的创口划开了一点,随后让魏小五给他镊子,慢慢地取出箭头。
染血的箭头扔在另一个盘里。
等伤口包扎好,魏小椿才又走向另一个重伤的士兵,一边查看他的伤处一边道:“战况怎么样?”
魏小五看着他笑道:“有咱们孟将军在,怎么可能让他占上风。”
魏小椿看了他一眼,也笑了笑道:“也别太得意,这个信王一到荥阳,就领兵来攻打开封,又在城外和咱们的人马周旋这么久,恐怕有些难对付。”
魏小五笑道:“王爷英勇,奈何底下人不争气。”
孱弱的官军一直是城中士兵嘴里的笑话。官军里滥竽充数的情况太严重了,朝廷官兵实行屯田制,军兵屯田以养自身,可是渐渐无法维继。很多士兵逃亡,还有许多成了农人,毫无战斗力。
魏小椿道:“厉害的官兵都在辽东打靺鞨人呢,等靺鞨人退出山海关,就轮到咱们来跟他们较量了。”
魏小五问道:“那这些官兵什么时候会来?”
魏小椿想了想梦境里听到的内容,说:“明年开春吧。到那时就有大仗要打了。”
城外远远传来传令的鼓声,魏小椿望过去,只看到城墙上穿梭的士兵。
此时此刻,孟渡也在马上,朝敌军的中心望去。
他被身边的亲兵簇拥着,一边穿过满是杀戮的战场,一边有条不紊地下达着命令。偶然有敌营的人钻过亲兵围护的缝隙,却被他手上乌沉沉的长剑无比精准地割开喉咙,染血后的剑刃在日光下闪过一丝光芒。
义军的人马不足一万,对上两万官兵。却在将领的调配之下,防守得疏而不漏。
孟渡又看了一眼远处官兵竖起的大旗,正在随队伍的左右进退而移动,他眉毛轻轻一挑,道:“这位信王的确比先前荥阳的那些官兵头领会打仗,就是来得太迟了。”
麾下将领道:“将军,官军士气已衰,咱们不进攻么?”
孟渡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还没到时候。”他看着那面不停飘动的大旗,笑了笑,把手往旁边伸了伸,亲兵会意,奉上弓箭。
孟渡任由胯下骏马跑动着,搭上箭矢,手臂肌肉隆起,细细的弓弦被拉成一个满月。
蓄力至满,箭矢带着簌簌风声,刺破寒冷的空气,朝官军的中心呼啸而去!
这一箭正中掌旗之人的胸膛,掌旗官一个倒仰从马上栽了下来。大旗也倒在地上,沾上了血液和灰尘,周围人马哗然。
信王此时就在旗帜后方不远处,一见掌旗官中箭,他身边的亲卫立即围在他身边,举起盾牌。
信王怒道:“闪开!”
亲卫道:“殿下……”
信王斥退周围的侍卫,盯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冷笑一声:“倒不知是何人有这般本事。”唤来身后一名一直贴身跟着他的随侍道:“你去领教领教。”
随侍领命,双手掣出两柄短刀,领着信王手下二十人飞马冲入战场之中,视敌人如无物,一路掠至离孟渡不远处。孟渡身旁的亲兵见这一小队兵马悍勇,不由得提神警戒,那人却高喊道:“信王门下周某人,请方才射旗的英雄赐教!”
孟渡身边武将看得血气沸腾,道:“将军,不如我来应战!”
孟渡远远地打量此人身手,笑道:“你没听见他说要我赐教?况且此人身手,恐怕在你之上。”
他按了按腰间黑沉无光的“寒鸦”剑,对武官道:“你来代我发令。”
“是。”
簇拥的亲兵纷纷让开,孟渡双腿一夹马肚,马匹疾驰而去。
这一仗打了三个时辰,以官兵败退为终。
魏小椿把营里的伤兵安顿好,正准备回住处好好休息休息。忽然走进来一个孟渡的亲兵,道:“魏先生,我们将军身上挂了点彩,请您过去一趟。”
魏小椿心里一惊,孟渡那种武力值,还能有人让他挂彩?
他于是背了药箱,让魏小五留下来帮其他人的忙。自己随亲兵去了孟渡的住处。
进屋,只见孟渡卸了铠,上身只着一件里衣,还有一边没穿上,露出肩背上一道刀伤。
孟渡抬头见了魏小椿,对亲兵道:“一点小伤,怎么叫魏先生亲自来了。”
魏小椿道:“不妨事。”把药箱放下,孟渡伤口已经让有经验的人清理了一下,他看了看,虽然血肉绽开,看着有点吓人,但未曾伤及要害。
魏小椿把伤口处理一下,准备替他缝合伤口,俯身道:“将军请忍着点。”
孟渡道:“知道,你下针就是。”
针线穿过皮肉,手下背脊的肌肉一时绷紧,又竭力放松,魏小椿盯着正在缝合的皮肉,随口道:“倒是第一次见将军挂彩。”他习惯在缝合的时候跟病人闲聊,可以转移他们的注意力。
孟渡背对着他笑道:“又不是铜铁做的,怎么会不挂彩?”
魏小椿看他背上不乏许多旧疤,又听亲兵忿忿道:“那朝廷走狗岂是我们将军对手,若不是他同伙卑鄙,趁势偷袭……”
魏小椿又穿一针,接话道:“那偷袭的人怎样了?”
亲兵傲然道:“被将军废了一条手臂,若不是将军说穷寇莫追,此刻就该人头落地了。”
“哦——”魏小椿紧盯着缝合的皮肉,心不在焉道,“6666。”
亲兵:“????”
伤口缝合完毕。魏小椿自知失言,咳嗽一声道:“没什么。”手上飞快地给孟渡上药包扎道:“每日早晚换一次药,虽未伤及筋骨,但也要注意别沾上水……”嘱咐了一遍。在军中这样的伤太常见了,所以该怎么保养也都知道。
该说的说了,魏小椿便收拾东西要走。孟渡让亲兵替他把半边袖子穿上,对魏小椿道:“先生等等。”
魏小椿转头:“?”
孟渡让人端来一些金银物事道:“这些是先生应得的。”
魏小椿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孟渡笑了笑道:“叫亲兵送到先生的屋子里去吧。”
亲兵跟着魏小椿到他下处,把金银放下,便抱拳离开了。
魏小椿等他走了,叫来魏小五,让他把桌上的金银收起来,改日得空送到沈老大夫那去。
与此同时,卸下铠甲的信王听着军医禀告手下人的伤情:“人今晚就能醒,只是右手怕是再也用不了了。”
信王听了,挥挥手让大夫退下,对旁边周侍卫道:“可惜了。”
周侍卫低头道:“那贼头武艺高深,实在不该动手偷袭。”
信王道:“连你也没有胜算?”
周侍卫道:“属下本以为能和他打个平手,可是直到我们的人动手偷袭那一刻,才发现此人尚未使尽全力。”
信王手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手指一下一下轻点。旁边侍从道:“殿下,洛阳的贼军已朝荥阳来了。”
信王“唔”了一声道:“所以更要抓紧时间了。”
过了两日,魏小椿在伤兵营里,把几个新拟好的药方交给学徒,让拿去抓药。学徒接了笑道:“先生,小五哥呢?”
魏小椿道:“他被我叫去外面送东西去了,你有什么事?等他回来我告诉他。”
这些学徒都是营里士兵的家小,都是不足十四的孩童少年,嘻嘻笑道:“没什么。”便跑开了。
魏小椿叫道:“等等。孟将军的伤药不够了,你们送去没有?”
学徒道:“配了还没送去呢!”
魏小椿想了想道:“拿来给我送去吧。”
他回到自己开方看诊的屋子里,伤兵学徒不一会儿把药送了来,又过了一会儿,魏小五回来了,魏小椿正帮一名伤兵拆纱布,训斥道:“怎么又崩开了!不是叫你伤没好全别拿兵器吗!”抬头见了魏小五道:“回来了,东西送到了?”
“送到了。”
“还挺快。”魏小椿吩咐道,“去裁点纱布来。”
魏小五“哎”了一声,便站在他身后,从架子上找来纱布,用小刀裁开。魏小椿低头看了看伤兵的创口,起身转头道:“再去找点……“
不料魏小五离他离得近,抓裁刀的手给他一撞,在拿纱布的手臂上划了一道,登时鲜血直流。
魏小椿“哎哟”一声,过去要替他看看,道:“伤口深不深?”
魏小五捂着伤口,笑道:“没事。”纱布倒还没染坏,他递过来。魏小椿又看了一眼,还是先替伤兵重新包扎了伤口。
等包扎好,士兵道谢了出去,魏小椿背对着魏小五,忽然想到魏小五是怕血的,怎么方才受了伤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脸色都没变一下?
他一刹那间心生疑窦,转头道:“你……”
还没再看魏小五一眼,后颈上挨了一记重击,就这么晕了过去。
夜深人静,孟渡就寝的屋子里忽然掌起了灯。
灯火之下,亲兵看清楚孟渡从肩背直到手臂的情况,倒吸一口冷气。
从肩背的伤口处到左手手臂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青色,分明是中毒的症状。
“这……”亲兵对上孟渡的目光,“今天大夫那里送来了新配好的药……”
孟渡道:“送药的人是谁?”
“是大夫身边常跟着的那个小兵,叫魏小五的。”
这时恰好外面有人进来传报道:“将军!魏大夫的亲兵魏小五求见。”
亲兵怒道:“把他抓进来!”
魏小五被人拖进来,跪下道:“将军!”
亲兵拔剑相向道:“下毒的人是你!”
魏小五连连摇头道:“不是我……我今天听先生的话去城里的医馆送东西,路上被人抓去,半个时辰前他才放了我,让我回来向将军传话……”
孟渡道:“他说什么?”
“他说,将军若惜命,请往城外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