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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信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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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什么信?魏小椿不明所以。很快到了营地里,只见余老大步迎上来笑道:“之川,曹将军的人马在开封大捷,咱们可以动身了!”
开封?魏小椿一时没转过弯来,孟渡看他一眼笑了笑,转身对亲兵道:“传令,整军!”
亲兵领命而去,孟泱优哉游哉地跟上来,一拍魏小椿的肩膀道:“魏大夫,还发愣呢?还不快去收拾行囊!”
孟渡已经和余老走远,魏小椿看着他的背影。原来义军的目的竟然是开封么?
孟泱见他仍然面带迷惑,便将这次的计划向他三言两语托出。
原来义军一直派人在荥州西界外大张声势,让小队骑兵举着旗帜四处跑动。官军以为荥州以西集结了反军的大批人马,所以一直据守荥阳,就连莲城和许州被夺也不敢分兵,只能从开封调兵。
谁知道就在他们的眼睛都盯着西边的时候,后方却传来开封失守的消息!
“可是……”魏小椿忍不住问道,“义军的人马本就远少于官军,这样东西南分兵,即便夺下开封。等官军反应过来,照样能兵分两路进攻不是?”
孟泱哼笑一声道:“他们若早些察觉咱们在西边的人马不足,倒还有胜的机会。可惜这些官兵都是空心炮竹,龟缩在荥州境内不敢出来。如今洛阳城中,各家义军的人马已经陆续抵达,听说段玉裁的兵马在五天前就到了,如今守在洛阳的可是实打实的重兵。”
原来如此,这套路……深啊。魏小椿忍不住感叹。
如今官兵若想往东将开封夺回,义军就会在其身后追赶,若往西与反军硬碰硬,官兵的优势也早已没有了。
荥阳的官府,文官武将分坐两列,厅中鸦雀无声。
李巡按愁叹再三,忍不住看向武将列首的贺金甲道:“贺将军……”
贺金甲面沉如水道:“巡按大人,无需多言,向北撤兵吧。”
李巡按险些跳起来道:“这怎么行!若叫陛下知道我等不战而退,岂不是龙颜震怒!”
贺金甲差点没站起来揪住这厮的领子,往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来一拳。
现在知道这叫做不战而退了?先前反贼在荥州地界附近摇旗挑衅叫骂,你李大人怎么吓得跟鹌鹑似的,一再要我按兵不动,“静观敌情,等待援兵”?
贺金甲压着火气道:“大人以为到了这步田地,咱们还有打胜仗的机会么?”
李巡按自知理亏,只好不发一言。
贺金甲虽这么说,但还真不能就此撤兵,把荥州拱手送了反军。只不过跟这帮文官共处,实在是让他憋出一肚子火来。
过了片刻,贺金甲才又道:“信王殿下已经领皇命南下,咱们就守住荥阳,等殿下的指示。”
李巡按松了口气道:“这才对嘛。”
贺金甲一刻都不想多待,起身道:“那么末将告辞。”
李巡按咳嗽一声道:“将军好走。”
魏小椿跟随队伍顺利出了山谷,这回败逃的成了先前追击他们的官军,毕竟这支官兵是从开封调来的,其中许多士兵的家人都在开封。现在开封失守,这些人也没心思打仗了。
于是义军这边四千人边追边打,一直把官兵撵进了荥州界内,才调转方向,往开封而去。
一路走的大道,也不见有官兵来阻拦,到了开封,守城门的士兵都穿着义军的服色。曹文虎亲自出城来迎接。他虽与孟渡向来不睦,但这次打下开封抢了个大功劳,心中正得意。
魏小椿趁着人马汇合,欢欣鼓舞之际。和魏小五一道牵马进了城。
开封经历战火之后,城中的确萧条不少。他找到当初栖身的沈家医馆,发现馆门照开。心中一喜,把马交给魏小五系了。走上台阶,探头喊道:“沈老先生可在家?”
一名伙计走出来,一见他身上义军的服色,便有些惧意道:“军……军爷是看病还是抓药?”
魏小椿笑道:“我曾是这医馆里的学徒,我姓魏。”
那伙计“噢”了一声道:“请里面坐。”
魏小椿随他进去坐了,道:“怎么馆里从前的伙计都不在了?”
伙计道:“都叫老爷遣散了。”
魏小椿怔了怔,心想多半是战事迫近,医馆生意难以维继。
伙计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只见沈大夫从屋后走出来,只是看着憔悴苍老许多,背也有些佝偻。
魏小椿起身道:“先生。”
沈大夫看到他一身义军打扮,长叹一声:“你……听我那丈人说你投了反军,我还不大敢信。”
魏小椿低了低头道:“晚辈如今在义军中当一名小小军医,虽然人微言轻,但我已跟义军的人招呼过,不会让有人来打搅您一家人的。”
他提起家人,沈大夫脸上露出悲苦之色。
魏小椿心里一突,不由得问道:“怎么,沈姑娘和夫人……”
沈大夫道:“她们没回来。”
“什么?”魏小椿难以相信,“可义军的人分明对我说,已经放她们回开封了。”
沈大夫道:“她们同我丈人丈母从洛阳逃出来,路上遇上劫匪,秋娘和她母亲留在劫匪手中,换了我丈人丈母回来。”
魏小椿知道如今兵荒马乱,散布在乡间有不少的匪寨。连明王手下的将士,都有不少贼匪出身,就比如打下开封城的曹文虎。
魏小椿没有想到自己把沈夫人母女救出,她们却还是难逃一劫。静默片刻道:“那么先生还打算留在开封吗?”
沈大夫道:“我丈人丈母已被我送往晋南,这医馆是我祖上留下的基业,断不能舍弃。再者我守在这里,秋娘她们或许还有回来的一天。”
魏小椿有些心酸,道:“先生放心。等离开开封,我一定想办法打听打听她们母女的下落。”
从医馆里走出来,魏小椿迎上来道:“先生。”
魏小椿指了指医馆的名字对他道:“把这里记着,过两日叫你送些东西过来。”
“哎。”
孟渡和余老的人马与曹文虎合并到一处,暂时在开封休息整顿。
而此时,掌灯时分,一小队护卫簇拥着当中一个身着便服的男子,赶到了荥阳。
护卫向城门守军亮出王印,不一会儿,李巡按匆忙坐轿来迎接道:“微臣见过信王殿下,请殿下上轿。”
信王骑在马上,看了眼那官轿道:“不必了,天色已晚,先给本王找个住处吧。明早召集各文武官员议事。”
“是,是。”
人马穿过宵禁的街道,来到官驿,信王在马上对李巡按道:“大人送到此处即可,回去休息吧。”
李巡按道:“官驿简陋,还请殿下屈尊住一晚,明早再行移驾。”
信王笑道:“不必了,这就很好。”
李巡按只得道:“那么不叨扰殿下歇息了。”
信王看着李巡按退下上了轿马,自己先下了马。随队的还有一辆马车,此时踩着脚凳下来一个人,如果魏小椿在场,必定认得出来,这是先前在文老先生家遇到的林思衍。
信王是皇帝的庶出兄长,生母出身卑贱,他本人行事作风也孤僻古怪,幼年在皇宫中,教导一众皇子的正是今已去世的林太傅。林太傅的两个儿子,大的派给了当时的皇嫡长子作伴读,小的就是林思衍,做了当时信王的伴读。
林思衍也是不喜与人言,和信王倒很投得来,算是幼年知交。这次信王领命南下,正好与北上的林思衍碰着了。
一行人在驿馆里安顿下来,信王却不急着就寝,和林思衍相对坐在窗下,下人沏了茶上来。
“如今荥阳腹背受敌,你说说,若不撤军,咱们有几成胜算。”信王笑道。
林思衍道:“撤军是别无他选。反贼锋芒正锐,无论走还是留,这一仗其实已经输了。”
信王道:“好歹在荥州还有六万人马?有你说的这么势颓吗?”
林思衍笑笑道:“殿下面前,思衍斗胆谈论一句。依我这一路所见,官府看似人多势众,可领头之人都各有所图,为了一己私利不惜弃大局于不顾。两军相交,兵强马壮与否倒在次要,怕的就是‘离心’。”
“反观贼军,虽兵员不足,鱼龙混杂,可里头多的是亡命之徒。冒着杀头罪造反的人,战场上何惧一死?连死亦不惧,就更不会关心钱财权势这些身外之物。如此上下齐心,官府再添一倍兵力,也难与之抗衡。”
信王听完道:“你看得明白。”沉吟一会儿,又笑道:“方才那巡按大人你也见到了。我看他是巴望着本王来,下令撤军,这样皇上就不会怪罪到他身上了。”
林思衍笑而不语。
信王把茶一饮而尽道:“路途辛苦,你先去休息吧。”
林思衍起身道:“学生告退。”
他刚要退下,信王忽然又道:“若本王一定要和贼人交一交手呢?”
林思衍停步道:“那么不妨主动出击,往东去探探虚实。”
信王笑道:“为何要往东?”
林思衍道:“贼军进攻开封的人马,必定是他军中的精锐,殿下往东出兵,正好可以一探贼军的实力。”
信王微微一笑道:“和本王想得一样。”
次日信王在驿馆同各文官武将会面,道:“本王决定带两万人攻打开封,留四万人马驻守原地,牵制洛阳的贼军。”
李巡按一惊道:“这……”
信王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看着他道:“怎么?李大人有建议?”
李巡按吞吞吐吐道:“贼军狡猾,如今我军已处劣势,不妨保存实力……”
信王眯眼道:“李大人是指等反军自己打上门来,还是咱们不战而退?所谓保存实力也保存得太久了吧?”
李巡按登时不吭声了。
信王目光扫过堂中众人,一锤定音道:“那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