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的反叛者》余秋晚

44、第四十三章

　　钟一桐打量着陈展沣，那张如璞玉般温润通透的面容没有任何波澜。过了一会儿，他沉声说：“我提醒你，别招惹她。”
　　陈展沣扣住茶杯，微眯着眼睛，笑容深长，“为什么？”
　　钟一桐不假思索地说：“男人的事情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你要是为了某种目的去接近她，那个人能跟你拼命。”
　　“宋庭？”陈展沣剑眉一挑。

　　钟一桐泯了口茶，没有正面回答。
　　陈展沣嘴角一牵，“看来，那些传言不是假的。”
　　“传言这种东西，向来都是真假掺半。关键是你自己怎么看待罢了。”
　　“我还能怎么看？”
　　“用心看。”
　　陈展沣斟酌了一会儿，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和宋庭交好？”
　　“这对你而言并没有坏处。”钟一桐耸了耸肩，不予置否地说：“我虽然不从商，但也知道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也没有永远的朋友。”钟一桐还没说完，陈展沣便接下了下半句话。
　　钟一桐莞尔一笑，“我懒得跟你贫嘴。你和宋庭之间只是两家公司的竞争，算不上敌人。”

　　“这倒是。”陈展沣玩味地笑了笑，又说：“那你介绍马江给我认识做什么？”
　　“都说了偶遇！”钟一桐咬牙切齿地瞪他。
　　陈展沣砸了咂嘴，笑得眉色飞扬。
　　钟一桐又喝了一趟茶，看了眼腕表，放下茶杯，招呼没有正形赖在靠垫上的陈展沣，“走吧。”
　　陈展沣眉头一蹙：“这么早？”
　　钟一桐指着腕表，“快零点了，还早？”
　　陈展沣不情愿地起身，抱怨道：“精彩纷呈的夜生活才刚开始……你个没有情调的男人。”

　　“我就算有情调也不会对着你。”钟一桐十分不客气地反驳，“何况，我明天一早还有手术呢。”
　　陈展沣拿起外套，叹了声：“无趣。”
　　钟一桐啧了一声，“你有趣！特地跑过来胡吃海喝一顿，赖在人家这里不走。好意思的。”
　　陈展沣清隽的面容上有些促狭，嘴上却半点也不肯认输，“要不是你诓我，我才不会大老远飞奔过来呢。”
　　“怎么着？不跟我吃饭，你还能大晚上去找个大美女陪着？”
　　“那可不！对着一个赏心悦目的美人儿，胃口比对着你好。”
　　“德行！”钟一桐瞟了他一眼。
　　陈展沣忍不住轻笑出声。

　　两人说说笑笑间，很快出来明阁的大门前。大门前的马路很窄，是一条单行道。车童已经把他们的车开过来，一前一后的泊好。
　　钟一桐从副驾座上拿下来一份档案袋，递给陈展沣，“那位的诊断报告，里面写得很详细，你回去慢慢看。”
　　陈展沣拿过，并没有打开看，“你还是之前的意见？”
　　钟一桐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陈展沣说完，上了车。
　　钟一桐也没有多逗留，银色的凯迪拉克紧随在陈展沣后面。夜色正浓，四处寂寥，马路两旁路灯稀疏，陈展沣那辆黑色的越野车像极了夜晚出行猎食的豹。看似漫不经心的温和，实则利爪伸张，在等待一个猎杀的机会。
　　很快，他们俩出了深巷，路面一下子变得宽阔，陈展沣似乎挣开了束缚，一下子提起车速，不多一会儿，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中……钟一桐葱白修长的抚了抚方向盘，笑着摇了摇头。果不其然，陈展沣的电话追了进来。他刚接起，就听见电话那头放肆的笑声。

　　“怎么样？还能追上来吗？”电话那头的陈展沣有些快意地说。
　　钟一桐眉头一拧，笑骂了句：“滚蛋！我不跟你一路。”
　　“不跟我一路？你去哪儿？”
　　“下午手术的病人出了点状况，我不放心，回医院看看。”
　　“难怪着急走。”
　　“明天礼拜一，你不也要上班。早些回去休息！”
　　“平白浪费了这样美好的夜晚！”陈展沣叹了声气，忽然话锋一转，“我说认真的啊，你那辆老爷车也该退休了。”
　　“少爷，我吃的是公粮，哪能像你，说换就换啊！”钟一桐无语凝噎，真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意料之中，电话那头的人听见他的话笑得愈加放肆，他没好气，“行了，赶紧找你的美人儿去吧。我到医院了，挂了。”

　　陈展沣拿掉蓝牙耳机，随手扔在副驾座上。他开了车窗，微凉的风吹进来，拂在脸上，柔柔的、凉凉的，很舒服。
　　夜深人静的马路没有什么车，一路上通畅无阻，他忍不住又加快了些车速。很快，粗犷的车子拐进了老洋房片区。他放缓了些车速，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扶着下巴，脑海里忽然浮现那张算不上惊艳的面容……
　　美人儿……他倒是想找，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让他找到。

　　……
　　乔桥从资料堆里面抽身出来，还是因为陈潇结束了管理会议亲自过来找她。她扶了下眼镜，望着眼前西装革履、面容斯文的男人，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之前在综管部的时候和陈潇打过几次照面，不过点头打招呼而已，并没有说过话，忽然转换到同组工作，她一时半会没有适应过来。“陈总，您让周秘书通知我一声就行了，不用亲自过来的。”乔桥说。
　　“我直接从宋先生办公室过来的。”陈潇仿佛看出乔桥的促狭，笑着说：“你不用紧张，慢慢来。我不着急的。”
　　乔桥想起昨晚宋庭看似温和却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心想你不着急我着急呢……她连忙拿起办公的用品和资料，站起身，说：“我好了。”
　　陈潇打量了乔桥一眼，扎起的头发有些松动，些许碎发散落下来，有点儿灰头土脸的狼狈。好在，气质还在。他笑了笑，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我听说，你回国之前在LW工作。”
　　“是待过一顿时间，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乔桥紧跟在陈潇身侧，和他隔开两步路的距离。他问一句，她便回答一句，一板一眼，绝不多话。
　　陈潇见她像个机器人似的回话，实在寡淡无趣，便没有再继续多问。不多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商务部的会议室。

　　陈潇跟众人简单地介绍完乔桥之后，指了手边的位置让她坐下，之后便开始会议。
　　乔桥安静地坐在一旁，听着众人各抒己见，一边认真地做笔记……
　　陈潇听完汇报之后，抿着唇，面容严肃沉默了很久……他翻阅着手里的文件，突然漫不经心地问道：“乔桥，你觉得LW为什么突然宣布加入竞购？”
　　乔桥突然被点名，先是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LW今天早上突然宣布加入Ki-naples的竞购案，一时众口纷纷。她倒没有多意外，毕竟LW这几年一直尝试跳出主营婚纱这个单一板块……乔桥假装没有看到聚集到自己身上的目光，轻声说：“羊毛。”

　　坐在陈潇左侧的周洮洮忍不住对乔桥使了个眼色。
　　乔桥一脸淡然，继续说道：“Ki-naples的成衣之所以受欢迎并不是因为他们的设计和做工，而是他们从制作第一件西装开始就选用质地好的羊毛原料。他们在苏格兰北部有个大型养殖场，专门生产Cheviot。这种羊毛天然卷曲、色白、光泽好、染色的牢度比较好，还可以生产出不同的产品，深受设计师喜欢。一般的成衣定制，Ki-naples会选用Cheviot作原料。除此之外，他们在不列颠岛还有澳洲均有养殖基地生产极细柔软的羊毛，专供高级成衣定制。追溯到底，羊毛才是Ki-naples最值钱的产业。”
　　陈潇眼帘微微垂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隐去眼中一闪即逝的惊讶，“LW主营婚纱，应该用不到羊毛原料。”
　　“他们也有高级成衣定制，不过只专供给皇室贵族，外界鲜少人知晓。我看过LW最近两年的时装周作品，除了婚纱，还展示了不少精美礼服……我记得SAORI三年前为了追求质感，把Blue faced Leicester和真丝结合一起作为礼服的原料，大获成功之余还受到一致热捧。Ki-naples在不列颠岛的养殖基就是主营Blue faced Leicester。或许LW目前可能没有那么多的需要，但羊毛产业在英国本来就是传统产业之一。这次Ki-naples出售，对他们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机会。”乔桥说。
　　“……这倒是。不仅LW，对其他时尚巨头来说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消息刚出来，几个龙头老大相继宣布出手。LW现在才出来，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吧。”陈潇笑了笑，手里的资料搁在桌面上，对着众人，沉声说：“LW公开竞购消息之后，不到半天时间日本Blackhorse也宣布加入竞购计划，大家要抓紧，不要让这段时间的努力付诸流水。”

　　乔桥手里的笔头戳在脸颊上，一时间也觉得压力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