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里的反叛者》余秋晚

21、第二十章

　　乔桥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她随便套了件衬衫，披了件柔软的开司米薄衫。外面断断续续的声音，扰得她心烦。她拧着眉头，带着浓浓的起床气进了盥洗室……洗漱完出来，她倒了一杯热水，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出来露台。
　　露台迎面，是广阔的庭院，再过去一点，便是那片葱郁繁茂的水杉树林。昨晚她和宋庭喝酒的那个酒窖就藏在那片水杉树林的西南方向。
　　昨晚是她第一次到访那个地方，很奇怪，记忆却格外清晰，丝毫没有受到宿醉后的影响。不过，她那般熟门熟路，乍看之下更像是一个常客。
　　不过，宋庭应该不会希望她成为那里的常客。

　　她小口地啜着杯子里的水，一点一点地整理昨晚混乱的思绪，望着前方的目光有些发冷。不多一会儿，她喝完杯子里的清水，放下水杯，顺手便点了一根香烟……今天的天气很好，温度适宜，阳光和煦，微风习习，最适合郊游。
　　从前在贝尔法斯特，倘若能遇到今天这样的好天气，她肯定会早早起床，洗漱穿戴整齐，骑着她的小黄车在园林里面穿梭……她顶喜欢那片种满松柏树的园子，更喜欢在树林里穿梭时，夹着树木香气的风拂在脸上的感觉。
　　她从来都是一个喜欢自然的人，甚至有些迷恋。这一点，她和宋庭倒是有些相似。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都喜欢居住在依山傍水的地方。就算退而求其次，也是养了满满一屋子的绿植……而眼前这座晋园，不论是房子的外观内置，庭院的一花一树，都像极了她曾经描述的家园的样子。可她又深知，在江城，她没有家。

　　她目光一沉，葱白修长的指弹了下烟灰，青色的烟灰被风一吹，反扑到她身上，黏在驼色的开司米薄衫上。她瞥了一眼，淡淡地吐了口烟，没有理会。
　　庭院那一方，隐约间有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距离有些远，听得不太真切。不过，也没有看得见什么实际的人影……
　　乔桥望着前方那片裹着银光的水杉树，微微凝眸。
　　不多一会儿，有两道身影不知从什么地方蹿出来，轻快地在水杉林里面穿梭……乔桥掐掉香烟，嘴角微扬，望着那边的目光愈发冷然。

　　宋庭回头看了一眼有些吃力跟上来的林泽，索性直接停下脚步。他拿毛巾擦掉脸上的汗水，有段时间没有晨跑，今天难得出一身汗，整个人神清气爽舒服极了。他看着渐渐跟上来的林泽，原本壁纸整齐的西装有些褶皱，皮鞋也沾了露珠和尘土，白净的面容微微泛红，整个人喘到不行。他剑眉轻蹙，忍不住说：“林特助，这才跑了两圈呢，你就喘成这样儿！”
　　林泽连忙小跑过去，喘着气，尴尬地笑笑，说：“宋先生，我平时懒惯了，实在没法儿跟您比。”
　　“好意思！有一圈儿还是半路加进来的。”宋庭不客气地戳穿他。
　　林泽腼腆一笑，说：“宋先生，您就饶了我吧。我今天这一身装束，哪能陪您跑步啊。”
　　宋庭闻言，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得空还是适当锻炼一下吧。不然，等你变成一个大胖子，公司的女同事们该要把你打进冷宫了。”
　　“……”
　　突然被老板打趣，林泽面容一窘，只得点头答应。

　　“刚才说到哪里了？”宋庭抬步的同时，不忘继续之前跑步时说到一半的工作。
　　林泽紧两步跟在他身侧，虽然只是闲步往家里走，但还是丝毫不敢松懈。“Ki-naples并购案。”林泽说。
　　“继续。”
　　“好的。商务部的陈潇这两天会过去伦敦和Ki-naples进行新一轮的洽谈。”
　　“乔桥什么时候开始转到总办上班？”宋庭问道。
　　林泽回答：“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下礼拜开始。我昨天和梁唯盘过乔小姐入职以来负责的工作，总体来说，梁唯还是挺认可乔小姐的工作能力。”
　　宋庭笑了一下，“梁唯这个评价没有掺杂别的因素？”
　　“梁唯还不知道乔小姐的身份。不过，徐总应该猜到一些。有几次在食堂吃饭碰到，试探过我几句。”林泽如实说道。心想，徐木林那个老滑头，或者从一开始就知晓了乔桥的身份。倘若他真的知晓，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把乔桥招进来公司？想着，林泽把目光望向宋庭。

　　宋庭清俊儒雅的面容温润清朗，双眸深邃，神色上没有任何波动。他微微颔首，说：“让她加入这个项目，后期并购重组的事情就交由她来负责。”
　　林泽一愣，忍不住说：“宋先生，这样会不会太着急了些？”
　　宋庭薄唇微抿，没有说话。
　　林泽顿了一下，见老板面色平和，这才继续说道：“乔小姐之前在综管部一直都是负责后勤文书类的工作，那些事情比较琐碎，没有什么强度。如果她一上去总办就单独负责这么重要的项目，会不会一下子给她太重的负荷？”
　　“你觉得她承受不了？”宋庭问。
　　“不是。我相信乔小姐的能力。只要她想做，就一定能够交出漂亮的成绩单。”林泽微微摇头，低声说：“我只是觉得以乔小姐目前的状态，不适合一下子给她过重的压力。”

　　宋庭一手扶着腰，抿着唇思索了片刻……他笑着努了努嘴，说：“她原本就是学设计出身，又曾经在LW、Brioni这些高奢品牌实习工作，不管是专业还是业务，比起你们几个都要适合负责Ki-naples这个项目。一会先把资料发给她，让她尽快熟悉。”
　　“好的。”
　　“Ki-naples只是开始，至于将来在宋氏能够走多远，全看她自己。如果她连这点压力都承受不住，那她根本就不应该回来。”
　　“我看过乔小姐的履历，研二的时候有做过Ki-naples的项目调研。详细而犀利，这是陈潇的评价。”
　　“多少年以前的事情了。你还是得多盯着点，指不定在国外脱缰几年，基本功都给疯没了。”
　　“怎么会，乔小姐不是那样的人……”
　　宋庭深邃了目光，笑容深长地说：“她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已经不知道了。”

　　林泽听完宋庭的话，彻底沉默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老板还有这样一层心思……他原本以为，乔桥加入宋氏，不过是玩闹一阵的事情。毕竟，她这些年在国外自由散漫惯了，忽然这样按部就班，照着她的性子，没两天就腻了。如今看来，不管是乔桥还是宋庭，亦或者宋家的其他人，他们从一开始就对这件事情都是上了心的……他目光望向远处，白色的楼房越来越近。忽的一下，二楼的一隅好像掠过一道影子。

　　乔桥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精神不佳地下楼。
　　“乔乔醒啦！”苏阿姨见到她下楼，仰着头，笑微微地望着她，柔声问道：“头疼不疼？喝那么多酒，胃难不难受呀？阿庭也真是的，明知道你胃不好，也不管着你点儿。有他这样子当哥哥的！”
　　乔桥扬眉一笑，没有说话。
　　宋庭和林泽刚好进屋，听见苏阿姨埋怨中带着三分责备的话，一边换鞋一边说：“苏阿姨，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撒起泼来有多恐怖，我可没有那个能力去管她。反正第二天起床头疼的人又不是我。”
　　“……”苏阿姨拿了早餐给乔桥，一眼剜向宋庭。
　　宋庭嘴角微扬，难得的露了一次笑脸。
　　“我也没头疼。”乔桥低声说。
　　苏阿姨看着他们，忍不住弯了眉眼。

　　“苏阿姨，给我一杯橙汁就好。”乔桥刚到客厅，看见宋庭进来，冷然嗤了一声，小声啐了句：“自己作妖就算了，还拉着人家林特助。摊上你这样的老板，真是倒霉透了！”
　　林泽冲着她微微颔首，笑容腼腆中带着一丝憨厚，“乔小姐好！”
　　乔桥对着林泽笑着眨了眨眼。
　　“你先到书房等我。”宋庭交待完林泽，这才转过身，看着乔桥，似笑非笑，“你现在也在宋氏上班，是不是也算倒霉鬼中的一个？”
　　“我还有宋氏的股份，不完全算你的员工。”乔桥接过苏阿姨递来的橙汁，一口气喝掉了半杯。她看了一眼率先上楼的林泽，面无表情地转开视线……一个施虐，一个受虐，这两个人真是天生绝配！
　　宋庭笑笑，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似乎忘了，六年前，她在出国前夕那些股份悉数转到了他的名下……他沉默地喝着水。
　　苏阿姨把餐盘放在乔桥面前，在她开口拒绝之前，抢先道：“可以少吃点儿，但不能不吃！”
　　乔桥瘦小的身体蜷在沙发上，撇着嘴。
　　宋庭喝完一杯水，放下杯子转身往楼梯那边走，低沉温淡的声音飘然传入乔桥耳中，“多吃点吧，晚上要回老宅吃饭。”

　　“……”
　　乔桥猛地一愣，转过脸看着苏阿姨，一脸懵地问：“什么时候说要回老宅吃饭的？这么美好的周末，回去干嘛？找膈应么？”
　　“不准乱说话！”苏阿姨点了下她，忍俊不禁，“昨天晚上老太爷亲自打电话过来，点名说要你回去吃饭。还有阿庭，出年以来，一趟都没有回去过，不怪老太爷要下死命令啦！”

　　乔桥拿起三明治，愤恨地咬了一大口，“那他应该找宋庭啊，跟我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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