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夏》雨知时节

4、留得残荷听雨声

　　荷塘的荷都枯了
　　淤泥一阵阵恶臭，残荷灰败
　　虽是留的残荷听雨声是境界，但也关乎人的心情。尤其当它在一定的时候出现，就显得极为不祥。昨夜他们才到的时候，月下的荷塘还有着安静的生命力。只是一夜罢了
　　“鱼儿哥哥……”
　　“你想去别的地方吗？”桑余看着她的眼睛问她，“这里怕是有些不干净。”
　　“是因为我吗？”
　　“胡说什么呢！”
　　滕婉红着眼睛可怜巴巴的：“那这里的荷花还会再开吗？”
　　“一定会的”
　　“那我们不走好不好，等到她们重新绽放的时候婉儿给他们说对不起好不好。”
　　真可爱啊！
　　桑余忍住不去掐她的脸蛋：“好。婉儿饿了没有啊，昨天拿回来的馒头给你热热好不好？”
　　“好”脆生生的应了，“只是馒头还多吗，我吃得少，哥哥要多吃点才行”
　　你这么可爱我饿死自己也舍不得少你一口啊小公主！
　　馒头吃的有些噎，这里除了荷塘还是荷塘，连可以喝的水都找不到，夏日里本来就热，要是一直找不到干净水源……
　　桑余捉摸着今天先四处看看，他虽然可以跨越空间，但是没有盛水工具，就算他寻到了也没用，带不出去滕婉，最多他自己解渴。又寻思着摘些应季的水果了却燃眉之急。
　　“昨天夜里你也没怎么睡好，要不要哥哥现在抱着你睡会儿？”夜里无处栖身，只是将桑余的外衣铺在地上垫着睡了
　　滕婉头摇的像个拨浪鼓：“娘亲说男女授受不亲”
　　“昨晚上不是哥哥抱着你睡的？”
　　“昨日的事今日就做不得数了”滕婉脸红扑扑的，“昨夜困了”
　　“那你靠在哥哥身上，哥哥不碰你”
　　“婉儿不困，鱼儿哥哥陪婉儿说说话吧。以前宫人也不喜欢我，能说话的很少。娘亲又只说她的故事”
　　“好”桑余将她半搂在怀里，“今天咱们说说婉儿的故事”
　　滕婉的娘亲是西京的皇后，是江南书香门第的小姐，当年西京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下江南，一眼相中了二八年华的皇后，八抬大轿娶了回去。恩爱了很是一段日子。只是自古伴君如伴虎，皇帝的恩情总是凉薄，太子东宫添了不少的人，等到登基之后更是佳丽如云。皇后渐渐失宠，母家又没有一个人能在官场上说上话，加上生的是公主没办法母凭子贵。就被冷落在了偏殿，反而是贵妃住了皇后寝宫成了名义之外的皇后。但是皇帝一直没有废后。
　　滕婉的日子可想而知过得不好，但是她很乖，即使有人同皇后不对头，也很少去欺负她
　　滕婉出生的时候西京就已经奄奄一息，强弩之末了。一直躲在西凉羽翼之下过日子。这次西京宫殿大火是西京帝自己放的，西凉突然发难攻入西京皇城，西京帝眼看就要被抓，躲进藏书楼烧了一把火。桑余觉得他活着不像一个皇帝，到死的时候自焚也不愿落魄成俘虏倒是还有些骨气
　　其实滕婉的故事里面还是几乎全是她娘亲的事情，毕竟她还太小，没有一个能够讲出来的故事，桑余倒是希望她这辈子不要有专属的故事，故事的背后要承受的，他宁愿她没有，哪怕平淡如水，也不要太多波澜。他陪着她一起等，等到时机合适的那一天，直到他离开之前
　　“婉儿觉得这战争……”其实桑余也说不出什么豪言壮语，他生活在太平盛世，家中哥哥顶天立地。他只知道王朝更替本是常事，但是不能指望一个六岁的小姑娘想得通透
　　“是父皇不好。婉儿听宫人说过，宫里还是夜夜笙歌，酒肉解愁，可是外面早就是民不聊生。婉儿也听娘亲说过，父皇当皇帝当的不好”滕婉看着桑余，“哥哥，西京的百姓过得不好，换一个主子说不定就好了”
　　桑余诧异的看着她，然后赶紧点头表示赞同：“婉儿说得真好”
　　“婉儿的师父是西凉的人，他可厉害了！”
　　“婉儿认识西凉人？”
　　滕婉没有即刻接话，像是压下了舌头下要吐出来的声音，想了想才说：“当年娘亲和西凉的王后有交情，王后派来的人，父皇觉得这是两国修好的征兆也很高兴”
　　所以是这个原因才没有废后吗？
　　两个人又说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了，要不是滕婉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两人都还不会发现
　　“没吃的？”
　　桑余觉得自己简直是罪人：“没有”
　　……
　　“你们是何人？”
　　桑余转头去看那发出声音的人，发现后面还浩浩荡荡好多人，赶紧把滕婉挡在了身后：“你又是何人？”
　　“本王听说这荷塘的花一夜枯萎，前来看看”来人将他细细打量，发现他身后还藏了一个人，“你为何将他藏着？”
　　“鱼儿哥哥？”滕婉抓紧他的衣衫，可怜巴巴的抬头望他
　　“婉儿不怕”桑余摸她的头安慰，问那个人，“你自称是王，不知道是哪国的王”
　　来人哼了一声，并不回答他，狠狠地朝他身后的滕婉看了几眼：“你身后是谁？”
　　“自然是我妹妹”
　　“本王蒙壬，西凉三王子。你身后的……”他显得急迫了一些，却又克制自己，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怪异
　　桑余在他说道蒙壬的时候感觉滕婉抓住他的劲儿更大了些，猜想他们是否相识，这一愣神，蒙壬已经绕到了桑余身后：“婉儿妹妹！”说罢就要伸手去拉她，滕婉将脸死死埋在桑余腰间，不肯去看他
　　“你不得放肆”桑余虎着脸推开蒙壬，虽是比他矮上一些，气势却是骇人，“你吓到她了”
　　“她同我是指腹为婚！我还能害她不成？”蒙壬也是急了，“妹妹这是不认得我了？年前你我还……”
　　“指腹为婚？”桑余问滕婉，“婉儿，他说的可是真的？”
　　滕婉像是听懂了又像是不懂：“我听娘亲说过，可是我要嫁给鱼儿哥哥啊”
　　蒙壬瞪大眼睛：“婉儿妹妹！你一介公主，怎么能够与这农夫为伍？”
　　农夫：……
　　“你再说一次？”
　　蒙壬：“呸”
　　场面一时控制不住
　　蒙壬席地而坐：“咱们坐下来说清楚”
　　桑余：“呸”
　　……
　　“你是怎么认识婉儿的”
　　桑余抵住质疑的目光：“你又是怎么认识的”
　　“本王说了，指腹为婚！”
　　“得了吧，你瞧瞧你，婉儿刚刚出生的时候你多大了呀，还指腹为婚，老牛吃嫩草莫非？”
　　“本王当年不过八岁，如今怎生就老了”蒙壬气得不轻，不再和他纠缠，转头对着滕婉，“母后也十分牵挂妹妹，妹妹可愿随我……”说一半他又停下来，“我知父王进攻西京，妹妹可是因为家国之恨？”
　　“父王没有想到会有那场大火，他派人去救了你父皇母后，只是那时他们已经……后来四处寻不见你尸骨，估摸着你是逃出去了”
　　“不过就过了一夜，你在西凉怎么知晓西京的事情如此如此”
　　蒙壬瞪大了眼：“你莫不是睡糊涂了，离西京亡国已经一年有余。当年的事情早就流传甚广”
　　滕婉和桑余对视一眼，知道其中必有蹊跷，莫非是这荷塘……荷花枯萎是因为夏去秋来，一年有余过了吗？
　　“妹妹可愿随我回宫？”
　　“婉儿要和鱼儿哥哥在一起”
　　后来不管蒙壬说什么，滕婉都是一句’婉儿要和鱼儿哥哥在一起’
　　蒙壬没有他法，只好先答应她，双方商量了一下，蒙壬可以时不时来看望滕婉顺便带着粮食，至于住处，就回宫带些匠人来，对外宣称是找到了看守荷塘的人，给他二人搭几间屋子
　　“只是搭屋子需要一些时日，婉儿还这么小，总不能夜夜露宿外面”
　　“我不走”桑余站起来，“你把婉儿带回去”见滕婉马上就要哭了又立马补充，“过几日再送回来”他要留下来，找媚一问问清楚
　　滕婉明显是不肯走的，桑余又耐心的哄她：“婉儿去他那里坐坐，然后多给哥哥带点吃的回来怎么样”
　　“等我回来哥哥会不会就走了？”
　　“乖，哥哥在这里等你”
　　滕婉被牵走的时候还是一步三回头，脑子里面不停地想着要给桑余带些什么
　　等他们走远了，桑余琢磨着这大中午总不能饿着自己，可突然出现也不太好
　　“死狐狸也不给我寻个法子找吃的，饿死了我谁给你办事啊”
　　“怎么没饿死你呢！”
　　桑余还是不习惯这飞外来音，这个人一激灵
　　“瞧瞧你这胆子小的”
　　“我说你是不是什么时候都在啊”
　　媚一想了想说：“差不多吧，总不能让你出乱子吧”
　　“那可真是辛苦您了，劳驾给我弄些吃的？”
　　“好好好，你现在脑子里面就想着你哥哥的屋子，我们给你做了一大桌子的鸡鸭鱼肉”
　　桑余直接拒绝：不行”
　　“那你就饿死在那里吧，提醒你一下，骨链大概只能用几次，里面存的是我法力，指不定哪天就用完了”
　　桑余：……
　　“那什么正好我有事问你，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