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夏》雨知时节

13、空负梨花一尊酒

　　腾云而过，从那么高的地方也可以看到人间的璨若霞云，才想起桃花该是开了。那浓墨重彩的一笔，蓦然勾动心弦，闻之有声。
　　腾云驾雾的神仙刚刚一落地，就看见了那株雪白的梨花树滥竽充数的立在粉红鲜艳的桃花中，偶尔还抖落一些花瓣。燃止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糊涂的梨花精，空有了灵性，竟把自个儿误以为了一株桃树。大胆的妖精见了他居然还敢现出脸来，羞羞答答的看他，花瓣落得更厉害
　　那一张脸生的好极了，你只需看他一眼，就无师自通了何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了，还走遍千万里寻什么美景，人比花要娇
　　他还没说什么，小花妖就开口了
　　仙人生的真好看
　　燃止抚上自己的面，清清浅浅的笑了，啊呀啊呀，调戏仙家，这还真是个小妖精啊
　　养妖……也未尝不可
　　你知我是仙还敢招惹，小心我收了你。燃止故意露出凶恶的模样。小花妖却笑了，我虽是妖，却并不为祸，仙人是好人，定不会为难我。虽是那样说着，他却收敛了一些气息，往后藏了藏
　　燃止笑他，又腾云离去了，梨花精显出全身，不着衣裳，立在铺天盖地的红艳里看他离去的身影，十成的妖精模样。这时要叫凡人看见了必是要失血而亡了
　　再见的时候，燃止是带着书来的，他做凡人也是有段日子的，当了再久的仙人，也是改不掉以往爱书的习惯。他就躺在梨花树上，抚摸他风霜雨打的□□枝干，摇曳花香的花朵儿，偶尔翻一页诗三百。正好读到了桃夭，于是燃止隔空撇了身旁桃花树的一枝放在鼻下轻嗅，嘴里念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为了此情此景而写的。迷糊的梨花精听了十分害羞，把自己羞成了桃花的粉色。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你这花开的不知道多好看，日后你就叫灼华，我就唤你灼灼
　　灼华听了，急忙显出身形，望着坐在自己枝干上的仙人，仿佛是他坐在自己身上一般不好意思，低声问他：“仙人怎生知道我是这棵树？”
　　“因为灼华开的最为好看，是这桃林第一好看。”他甚至少有的笑了笑，当着小妖精的面抚摸他的本体，手下显得轻柔缱绻，像是抚摸自己的情人。
　　灼华有了灵识之后就一直在这里，他自然不会懂桃夭的故事，只是他觉得那个人唤他灼华的时候，唇齿间有一脉淡淡的温情，让他喜欢极了灼华这个名字，这让他觉得自己在那个好看的让人面红心热的仙人的唇齿间跳跃，亲吻他好看的唇，说不定还会碰到他的牙齿，被他坏心眼的咬碎，吞进肚里，融成他的血肉，千千万万年与他同在，看遍天下美景，那将是比这山上的任何一个日出日落更加美的景色。
　　然后灼华就不记得自己到底见过这个仙人多少次了，也许是每隔两日，也许是每一日，即使没有见到，他也在他的眉间心上。灼华不懂得情爱，只是本能的喜欢亲近他，虽然他是仙，他是妖。
　　燃止说：“我教你习字罢”
　　灼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腻在燃止的怀里撒娇，说是还想喝一点他上次带来的酒。脸蛋粉红，带着一些调皮的，讨好的神色。燃止许诺说，你要是学字学得好，就带你下山去喝。灼华不能离自己的本体太远，山挺高的，他最远能到的距离，是镇上的一棵槐树下。触手可及的繁华，他却不能再往前一步身临其境。因为那时的他太过于弱小，在凡人面前根本就不能显形，他穿得很漂亮，说了很多话，却无一人能够看见他，听见他。他只去过那么一次，就伤心的不肯去了。也不知从那时到现在过了多少年，是不是已经换了一个人间。听了燃止的话，他突然又想下山看看了，山中日子清寂无比，虽是宁静使人舒坦，可是过多了就是无尽的乏味。他是这里唯一成妖的树，也没一个人说话，自然而然向往那么热闹的人间。
　　“可是，我到不了那么远，凡人也看不见我。”
　　燃止问他：“我是谁？”
　　灼华似乎还沉浸在伤心的往事之中，抬眸可怜巴巴的看他，茫然的摇头
　　“我是仙人呐，仙人自有妙计”燃止亲吻他光洁的额头，再把自己的额头同他的贴在一起，“只要灼华好好学，喝一口酒算什么，我带你去人间好生玩玩”
　　从此树下多了一张桌子，一张凳子，桌上多了一本书，几张纸，一台砚，一支笔，凳子上多了一只花妖，树上常驻了一位仙人。时不时地说几句话纠正花妖的错误，大多时候在给花妖讲他见过的故事。挑着眼看那些都已经枯萎了许久的桃花树，再低头看几眼伏案的花妖，指尖拂过了身旁不败的朵朵梨花。
　　今年小花妖的花期太长了，马上就要入夏了
　　花妖聪颖极了，学的又快又好，不到百日，认了不少字，写出来的字也是同他本人一般漂亮。
　　然后燃止说：“我教你背诗三百罢，然后带你去人间”
　　其实也不是诗三百，仙家突然记了之前被调戏的仇，只教他背了爱情的篇章
　　有些字词句，就算你不懂的意思。也会被从他人口中吐出的腔调语气惊艳，不自觉地害羞，浮想联翩
　　已经入夏不少时候了，这山上，许多花树都只剩下了缠绵的翠绿，只有这一株花树，仍然繁盛无比，灿若烟云。
　　燃止拧着眉头，花期太长了。
　　“灼灼，你的花开的太久了”
　　灼华听了脸就红了，低着头有些委屈：“若是花败了，我就难看了，你……是不是就不来了？”
　　“不难看，不难看，我家灼灼世间第一好看”他安抚小花妖的不安，“我不是肤浅的凡夫俗子，凡事都只看脸面行事，在我心中，灼灼就是灼灼，什么样子都是你。”
　　他又语重心长：“世上仙人不知道有多少，看不得妖物的不在少数，你这花开的太过了，到时候把他们引来了，莫不是一桩坏事。”
　　灼华难过的抽噎，还是不放心，委屈不已，树上抖落了不少花瓣，落在燃止的眉间和发上，霎那间一地几层的粉色。燃止把人搂进怀里，细细的吻他。灼华很不安，他知道的，他明明早就可以断绝他不安的来源，但是他却没有去做。没有缘由
　　又是一阵粉色凄美的花雨，灼华在他怀里哭的撕心裂肺：“灼灼很乖，会写字，会听故事，世间最能干，你不要走！”
　　燃止不合时宜的忍不住笑了，连安慰小花妖都忘了
　　结果自然是让灼华哭得更厉害，树上的花瓣几乎都要落光了的伤心
　　“不走不走，明儿个我就修一个桃花庵，住在这里陪着你可好？”燃止再也安慰不能，只好指天发誓
　　灼华见了渐渐地收住了伤心，只是仍旧忍不住的颤抖。
　　只是灼华好不容易保住的繁盛没了，稀稀拉拉的开的也不好看，干脆就任他谢了，余下铺天盖地的绿色伞盖。燃止真的如约亲自在树不远处修了一间小屋子。拾掇的像模像样。但从此以后灼华就落下了一伤心流泪就从身上掉几片花瓣的毛病
　　一场风波顺利过去了，燃止告诉灼华说，过两天就带他去人间
　　灼华很高兴，看他准备衣衫就知道。因为上次害得他把自己哭的秃了，燃止给他带了不少衣服来讨他欢心，此刻灼华正高高兴兴的挑选衣裳，比来比去，总选不出最好的。燃止一边看着，忍俊不禁。屋外阳光正好，今日连阳光都是温柔的，炎热的夏日难得的温柔无比
　　最后灼华实在是纠结的太久了，燃止把人扛起来扔在床榻上，三下五除二的剥了他的衣裳，随手拿了一件给他换上。把人提溜着驾云去了人间，他实在是害怕要是不早点带他去，这个小花妖能够从白天到夜晚一直折腾下去，不如早早了事，别让他在那里无谓的折磨自己
　　他看得出来，灼华很想去人间，惧怕孤独，享受热闹，可惜是草木，离不得元身太远
　　纵是他也改不得天命，最多赠他一壶仙家的酒，带他去看看那个让他羡慕的人间
　　灼华生的太好看，一路上他在玩耍，玩耍的人却都在看他。只可惜小花妖自己不知道自己生了怎样的容颜，老是爱对着别人笑，买花的时候，买糖葫芦的时候，买糕点的时候，没有一个时候不在笑，中午吃饭的时候更是把店小二都笑的迷糊了。燃止知道他很高兴，他甚至看见了从灼华衣袖里面抖出来的梨花花瓣。这上次气哭他落下的毛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却是愈发的严重了
　　“人间真好，以后多和我来玩玩好不好？”
　　好……人间这么好，那我就到你最爱的人间去寻你。
　　我的灼华啊……

作者有话说

　　自恋一下，超级喜欢这一章，这章已经写了半年，终于！！！迫不及待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