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流》那只杨

8、走漏风声

　　上清殿犹如其名，清冷寂静，于公主身份而言，她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继续暗自享受尊贵，而对李姝而言，这偏偏是家国仇恨，纵然荣华富贵相奉，她也沾不得半点这里的俗气。

　　司马衍一回南宫直奔上清殿，目睹李姝之芳容，心切李姝之芳香，恨不得当即将她拉拢至怀，一亲芳泽，这便，冲进上清殿奔着李姝而去。

　　见李姝神情未改，内心更是倾慕至极：“好女不过如此，临危不惧”。

　　再兴致朝前一步，却见她手持金簪直抵颈脖人迎穴，双眼微微抬着，娇小却一点儿也不依人。

　　“别别别，少城公主，我出去，我出去还不行吗”。

　　见司马衍不情不愿退去，她才将金钗放下，继续坐着长久冥思。

　　分明是枫儿救了她，九死还魂散，既然这条命硬，她便能想着办法活下去，有朝一日能见皇兄，总有一天能返蜀国，只是这建康宫中尚且让她有一丝不清白之处，她便以身殉国，留个干净名声。

　　“枫儿，我定不会让你白死”。

　　司马衍前殿大怒：“都是没用的废物，一个公主都伺候不好，一口饭都喂不下去吗”！

　　众宫女跪坐一团，担惊受怕地看着司马衍：“回殿下，奴婢变着花样做蜀国食物，她愣是一口没吃”。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这才救回来的美人，本身就瘦弱翩翩风吹即倒，这不食饭，恐怕是要饿成干枯肢体，这美人还未拥抱过，岂不可惜。

　　看如今，唯有拿出李势作为要挟。

　　司马文宇一如反常扮艳地花枝招展，像是得了什么天大的喜事一般，手中扇不离手，身子文弱恍若淑女，清摇清摆朝晋阳殿走去。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

　　司马靖反复念叨这一句，皇帝总是拿这句话说她，让她淑静，端庄一点，她在脑海中也反复想象过自己轻着衫襦裙袍的样子，静静地坐在那儿少言少语，就是想象不出自己的面容。

　　忽然，她腾地一下站起来，“呀，我知道了”。她想起在上清殿那般熟悉的一幕，这句话不就是形容她的吗。

　　司徒昭紧紧锁着眉头，虽然见惯不怪司马靖一惊一乍，身体还是自作主张地本能反应：“晋阳王殿下，何事如此惊诧”。

　　司马靖早已习惯司徒昭神之鄙夷，没办法,谁让她又是她的师傅又是她的侍卫。

　　“诗经中形容的那女子，就像上清殿那白衣女子一般，娇小娴静，我还以为，女人们都与我江左一般，生的大头呆脑，掉下来都要砸死人一般”。

　　司马靖一边讲着一边脸含笑意，仿若将此女的威胁全然抛在脑后。

　　司徒昭无奈，只能附和：“晋阳王殿下，属下不解”。

　　“你不解的事情多了，像你整天冷个脸，没有感情，何解人间情愫”。

　　司徒昭脸已然黑成一片，静默不语。

　　“皇姐”。

　　司马靖眼睛一闭，一听那秀色的声音，是司马文宇没错了。

　　司徒昭冷色眼神望着花枝招展的司马文宇闪烁了一下，又归于平静。

　　“又有什么事啊，啊！啊”！

　　司马靖一转身，望着眼前的司马文宇，像是扮了一个花鼓婆子一般搞笑，吓得大叫几声。

　　“你中毒了吗”。

　　见司马文宇两天红晕在脸庞，忍不住笑着问。

　　“皇姐你看，我是否有着潘安之颜，卫阶之貌”，一边说着一边转动身子，翘首以待地望着司马靖，以待她惊世骇俗的赞叹。

　　“好好的一个皇子，就这么给废了”。

　　“皇姐，听闻你生辰当日，戎狄王子回前来庆贺，是否让我扮作你替你看着一眼”。

　　见司马靖不语，他继续转着圈围着她：“皇姐，我可是建康城第一美男子，扮个女人绝不在话下，你且说说，这皇宫还能出比我更美的”？

　　这一句，倒是提醒了司马靖，她正愁着如何将司马衍私藏蜀国公主的事说出去，正好来了个顺风耳，有了司马文宇，还怕这个事能兜着。

　　她手扶司马文宇，凑在他的耳旁轻轻滴说：“我今日见了一人，可比你美上好几倍，不对，几十倍”。

　　司马文宇一听娇弱生气，“是谁，我倒要看看”。

　　“你可知大哥从蜀国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司马靖一脸神秘，等待着这条鱼儿上钩。

　　“什么女人”？

　　“蜀国公主”。

　　司马文宇定眼一看，“皇姐，这么重要的消息你不可能比我还先知道”。

　　司马靖手一挥，“哎，我也只是听闻，她生的貌美俊俏，肌肤如同白玉一般，身体发出莲花的清香，声音微微垂垂，令人心生怜爱”。

　　“如此，可真的要与我争夺地位，我这便去探个究竟”！

　　“南宫上清殿，可别走错路了”。

　　司马靖嘻嘻笑着，眼前这个弟弟到还是有些用处的。

　　“晋阳王殿下”。

　　“昭，我自知轻重，只是觉得杀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实则不是我司马靖的风范，看看父皇如何做定夺”。

　　“诺”。

　　司马文宇不愧为台城小旋风，不足半日，朝廷上上下人尽皆知，弄的朝野上下明里暗里都议论纷纷，众人可不是议论李姝之貌，而是作为江左皇子，怎能掳一个蜀国女子藏于宫中，若是普通女子也就罢了，可当下前蜀皇帝李势尚在，这叫什么事儿。

　　左传右传入了皇帝的耳朵，方才处理了司马岳的豪赌之风，这下，又迎来了司马衍好女色之气，老皇帝心头一口血，卡在喉咙吞吐不快。

　　司马衍跪在他面前，实则想不通是谁泄露了此事。

　　相比上次，司马衍毕竟立下战功，老皇帝自然语气柔些，“衍儿，这几日从你宫中传来的流言，不知你可知道”。

　　“父皇，儿臣都知道”。

　　“嗯”......，皇帝停下手中的笔瞟了一眼司马衍，继续问道：“确有其事”？

　　司马衍抬头心虚回望了一眼，立即俯首认罪：“父皇，孩儿有错，可儿臣是真心喜欢那女子，还请父皇成全”。

　　“混账！”皇帝起身踱步，来回穿梭：“眼下局势，朝野最见不得皇子颓败，王谢两家紧紧盯着我们，你还有心思娶一个亡国之奴”！

　　“父皇，儿臣.......”。

　　“李势可还在”？

　　“还在建康大牢之中”。

　　“你看你，就知道带兵打仗，你将李势奉养，还娶了他妹妹，你是要助蜀复国”？

　　“儿臣不敢”。

　　“李氏不可留，你自己好好琢磨着”。

　　些许是因为斜音李势，司马衍立即点头答应：“儿臣这便去杀了李势”。

　　“嗯，你是未来的太子，未来的皇帝，司马氏的江山还需靠你，那时候你想要什么女人没有，不要被眼前所迷惑”。

　　“诺”。
　　说来也奇怪，本在成都一直咳嗽的李姝换到江左建康到是好了起来，近两日虽未进饭食，李姝却奇感喉咙则清爽，也没有疼痒之象，她暗自嘲笑自己，些许是之前得了什么贵胄之病，这身份一降贱，不食饭食，好上了许多。只是身子骨照样娇弱，连一丝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李姝深知，若是哥哥还活着，今日便能见着他，这一计，也算是抵消了。

　　司马衍急忙忙归来，对着身形结实面色发黄的宫女问到：“她还是不吃饭食”？

　　“回殿下，滴水未沾”，宫女声线粗厚，语气倒也温顺，司马衍摆摆手，“都下去吧”。

　　“诺”。

　　“慢着，这粥是何时煮的”？

　　“方才，姑姑熬的”。

　　“给我吧”。

　　“诺”。

　　司马衍轻声推开门，慢步朝里屋走去，见着那娇小之人半躺在塌上，悄无声息，娇小柔弱得令他更是自愧，见她长发散落在细细的手腕之上，像是白玉一般的手腕惹得人心荡漾，司马衍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了一下，李姝立即起身，翻转着远离他，这一下气血攻头，她捂着自己的头，低声回复：“殿下请自重”，声音稍些吃力。

　　见眼下美人面色发白，他急地赶上去：“少城公主，先喝一口银耳粥，再说话”。

　　李姝横眼冷对，心道：“家国已亡，还唤作公主”。

　　“你喝下这粥，我便带你去见李势”。

　　李姝双眼闪过一丝惊喜，低头浅道：“当真”？

　　“绝无虚言”，司马衍见她来了由头，开始准备竹篮中的银耳粥。

　　“我要先见皇兄”，李姝未曾看他一眼，倔强地说着。

　　司马衍收拾好银耳粥，“都听你的”。

　　大牢阴凉，李姝颤颤微微捧着自己的身子，一路跟着司马衍朝着最底处跟进，四周都是关押的死刑重犯，每个人都带着闪烁的目光看着李姝，伸着手想要去够眼前的美玉，像是她能洗净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一般，所有人都叫嚷起来，“来了美女，快让我们看看她的脸”。

　　李姝捂紧面上的白纱，低头无声地前行。

　　关押李势的牢房层层固守，李姝心中稍有不安，若是哥哥在里边儿受了什委屈，她这个做妹妹的怎能看得下去。

　　一开牢门，李姝便吃力迎了上去，见着一人灰头土脸地坐在塌前躬身不语，双目稍显呆滞，李姝心疼地喊着：“哥哥”，声音带些颤抖，带些激动。

　　李势先是一惊，这才抬头朝这边看了过来，见了李姝摘下面纱，这才像猫似地越上前来：“小妹，是你，你怎么......”。

　　李势双眼闪烁，隔着牢门细细地看着李姝：“小妹，司马衍那混账是怎么找到你的，他是不是......”，李势低头深感羞耻悔恨：“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李姝含泪摇头，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李势，除了蓬头垢面似乎没有受刑的痕迹，只是面容枯瘦发黄，世间变幻，只在一瞬。

　　“哥哥，他们可是给的你冷食”。

　　李势摇头：“小妹，我真疑心他们待我如此之好，原来是因为有你，你是不是答应了他什么”？

　　“见兄长安好，我心已定”。

　　一士兵紧急小跑至司马衍跟前，小声说道：“殿下，晋阳王殿下正赶往大牢”。

　　“还有谁跟着”？

　　“她的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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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节奏不知道是快是慢，都是跟着感觉来的，总之就是慢文，不着急哈，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作者虚心听各位客官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