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晋风流》那只杨

14、狸猫太子

　　得闻李姝被宣侍寝，司马靖已经在房内来来回回走半个时辰。见她神情涣散，血槽空虚，两手时不时掩掩头，以示冷静。黛色的长袍跟着她的步伐飞卷起来，飘絮空中。

　　司徒昭微微锁着眉眼凝视她，见过司马靖大大咧咧的时候，见过司马靖认真严肃的样子，眼下如此心慌意乱，六神无主，暗自踱步的情况着实少见。她不得不在一旁发出低沉而又缓慢的劝慰：“殿下......您歇会儿罢”。

　　司马靖这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个人，猛然来了劲，身子倚靠在圆木桌上，一腿跨过板凳，一手拖着自己无力的脑袋，手臂放在膝盖至上。司马靖很是喜欢这个姿势，仿佛整个脑袋都被放了空。

　　“昭，你说，我是不是不该留下李氏”？

　　她忧虑地望着外边发黄的杏叶，一张张旋转着落下，它正用着最后一丝力气与气缠绵，留恋？究竟是留恋何物？

　　司马靖此刻正如看到自己，叶眷恋于树，她又在不舍什么。

　　“殿下，错过了最好的时机，恐怕便没有机会了”。

　　“哎”，司马靖长叹一声，继续保持着那个姿势放空思绪，不知不觉腿脚开始发麻，这一起身，又开始头晕目眩。

　　“殿下何须烦忧，连唉声叹气都多了起来”。

　　司马靖摸摸自己的头，摇摇晃晃：“我也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可能是因为年长了，马上要成年了”。

　　“殿下自那日见李氏叹气，便跟着学了起来”。

　　若不是司徒昭这一提醒，司马靖还没会没有来由地手足无措，她突然站直身子，振足精气神，为自己内心的摇摆下一支命令。

　　“昭，我想明白了。这李氏与我一般大小，与我皆是公主，我才对她有所怜惜，我不过是对换了一下她所遭受的际遇，这样一来，我更是看不得她嫁给司马衍，还要侍寝父皇，即使我为江左公主，也难以忍受这般事，昭，我决定救她”。

　　司马靖坚定地望向司徒昭，长久冷漠的眼神忽然沉了下去，“也好，殿下这是同情，不过属下还是奉劝一句，适可而止”。

　　“最后一次”，司马靖笃定的神情与坚毅的语气在空中盘旋，丝毫不是商量的语气。

　　“诺”。

　　司马靖这便重拾精力，拿出台城皇宫的地图开始深究，司马靖慌忙擦擦汗：“昭，时间还剩下多久”？

　　“不到两个时辰”，司徒昭看了看天，如是说。

　　两个时辰，司马靖毫不犹豫地说：“足够了”。

　　“如何救”？

　　“老办法，狸猫换太子”。

　　浆洗宫中，李姝早已洗浴完好，换上了轻便的白色薄衫长袍，那头静谧的长发犹如黑色的瀑布缠绕在她的腕间，细细的手握着一根尖锐锋利的银簪，她媚艳的眼看着镜中的自己，忽而轻轻地笑了一下，举起银钗对着自己的头。

　　身后的圆圆立即放下手中的篮子急慌慌地赶过去，才见李姝将银钗插进自己的发髻，她长长呼了一口气：“哎呀姑娘，你刚刚的神情，动作，吓坏了我”。

　　李姝转身望向她，轻声说道：“你的木簪我收起来了”。

　　圆圆这才笑着摆手：“倒不是那个意思，不过，我听说你是前蜀公主，你可真是前蜀公主”？

　　李姝別过脸去，前蜀？公主？蜀国已亡，何来前蜀，既已亡，更谈不上什么公主，她只是李姝，便对着镜子摇了摇头。

　　圆圆若有所思：“也对，哪儿有君王会留着他国的皇室，对了，我得去给你拿胭脂”。

　　这一出门，李姝便听见门外的人应声在地，她朝外看了一眼，门被推开，进来一与她装扮相仿的女子，身形，肌肤，都与她极为相似，只是高了一点儿，尚且蒙着面纱。

　　李姝细细地看向她，犹如看见了见着自己的魂灵出体一般迷离。

　　司马靖在马车前来回踱步，“昭，你说，她会答应离开吗”？

　　“我想，她不至于真的喜欢江左”。

　　司马靖点点头，盘算着皇上的车马何时过来，她左右看看，应该还有时间。

　　偏偏这个时候，远处传来车马之声，司徒昭靠了过来，低声说道：“不好，他们来了”。

　　此时李姝走了出来，她的头上罩了顶帽子，司马靖心情浮动起来，静静地望着她的身影，挪了一步，给马车让了一条道。

　　见她轻缓走过身旁，细细看了几眼，看来今日的的装扮抓住了李氏的精髓。司马靖见她不出声，静静地站着，她便拉开了帘帐送她进去，不知紧张还是动容，心跳已经难以平复，只是当下时间紧迫，她也没来及多想便骑上马：“昭，快走”。

　　错开了皇上的送寝队伍，不巧却在路上遇上了皇帝的花轿，司马靖一见形式不妙，立即低着头：“昭，趁着夜色，我们换路”。

　　本想皇帝隔着夜色也见不清是何人，原是司马靖想得太美，她还未掉过头，便被身后的皇帝叫住了：“靖儿”。

　　司马靖仰头屏息，双眼转动正想着如何应对，身子不情愿地转了过去，立即换了笑脸相迎。

　　见皇帝马车行过，司马靖翻身下马拱手作揖，低头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声音：“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老皇帝一声咳嗽，抬了抬手。

　　“谢父皇”！

　　“这么晚了，这是去哪儿啊”？

　　秋风凛冽地吹过，像是刀片一般捋捋刮过她的心，若不是夜色黑暗，看不清她面容，她恐怕至今都讲不出来如此谎言，就算是在皇帝面前。

　　“回父皇，文宇病了，儿臣这正要将他送去城外的葛大夫家”。

　　“什么，那宫中太医”。

　　“宫中太医皆不明他是何病，只能请葛大夫出山了”。

　　“也好，早去早回，奇怪了，文宇怎么不出来讲句话”。

　　“回父皇，文宇满脸痈疽，声音嘶哑，见你怕是传染与您”。

　　老皇帝点点头，挥挥手朝着后宫行去，司马靖见他一走远，腿脚立即一软，双眼紧眨，捋了捋马鬃，淡定下来。

　　出了城门，司马靖这才放宽了心，一路上身后二人也没个声响，她得不停朝后看才得以确保行路安全，这几望都领后面的马夫司徒昭看不过去，总是用鄙夷眼神回复她。

　　“殿下，你这样一步三回头，脖子不会痛吗”？语气依旧冷讽，不过司马靖早已习惯。

　　“昭，我这不是确信你两安全吗？都没有一个喘气儿，我心中慌慌的”。这一语，到是扰动了轿内人，她跟着轻声哼哧笑了一声。

　　司马靖一惊，“你还会笑，我还以为你与那冰坨脸一样，不说话，也不笑”。此言一出，轿内女子更是笑的开心了起来，司马靖心中暖意流过，同时伴着一股苍凉，她停了下来，这下，便是要送她走了。

　　朗朗月色，星辰微点，司马靖忽然被冷风弄得鼻子一酸，难免生情，她揉揉眼睛，望着轿内已安静下来的人。

　　从初见起，便没能忍心杀她，到现在，竟是三番几次救了她，今天已经是最后一次，往后没有了，往后也不可能再见面了，她望着远处的山，自愧自己总是多情难舍，忍别离。

　　“李氏，前方一直朝西便能逃离江左，你是蜀国人，快些回去吧”。

　　司徒昭静静地站在后边，难得一见公主认真，平日里，她太过掩饰了。

　　见李姝沉默不语，司马靖继续说到：“你放心吧，这条路很安全，马车能一直送你回蜀国，车中也为你准备了食物与水，够你在路上吃了”。

　　眼下姑娘仍然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江左害你亡国，但是蜀国只是换了一个统领，你回去，找个好人家，你这么好看......定能找个好人家，隐姓埋名......”，司马靖一边说着一边深沉地低下头，无缘无故，怎么还担心起来了别人的终身大事。

　　“李氏，公主与你说话，何不回复”？

　　“昭，”司马靖朝她走了过去：“昭，你先下去”。

　　司徒昭看了看旁边有块巨石，便缩了过去。

　　“你......当真不与我说一声道别”？

　　司马靖小心地望着她，忆上昔日她的面容，如今这般藏好是上策，只是不能再见一面甚是可惜。

　　“那......不道别，总能看看你”。

　　那女子摇摇头，又点点头，司马靖小心翼翼地伸过手去揭她的面罩，却被一双略粗糙的手给抓住了，司马靖心中一念：“不妙，”顺势揭下了她的帽子。

　　“怎么是你”！

　　“公主殿下”，轿内人立即下跪俯身，口中连连求救：“公主殿下莫怪”。

　　“李氏呢”？

　　“公主殿下，李氏贪恋权贵，一心想要为皇上侍寝，她不愿跟着你出宫”。

　　宫女声情并茂，犹为可怜，司马靖拉着她的衣衫，想着一路种种，便到：“教我如何信你”？

　　司徒昭抽剑迎来：“公主殿下，要不要......”。

　　“留着，说，如有半个字骗我，我就将你扔下去”。

　　望着悬崖之下深不见底，司马靖的心空声作响，已是深夜，一想到后宫种种，自己在这像个傻瓜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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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恩，更文了，我来了，大家好。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好事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