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微尘》十七岸

59、Chapter 59

　　看似平静的三个月转眼而过，十月中旬的开端到来时，沢田家光终于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亲手将封存着残缺彭格列指环的盒子交给茶发少年巴吉尔——自己的弟子，凝重地嘱托：“务必将这个直接交到我儿子的手上，决不能让瓦利亚的计划得逞。”

　　“是，师傅。”巴吉尔面色严肃地接过盒子，“在下一定会将指环毫发无损地交给公子。”

　　“去吧。”沢田家光信任地拍拍巴吉尔的肩头，随后沉默目送少年远去的身影，目光中闪过忧虑，“抱歉，巴吉尔…一定要平安无事啊。”他低声说，咬紧了牙关。

　　斯库阿罗在收到巴吉尔航班号的讯息后，提前一步守在了日本机场，意大利那边到底是彭格列的本部，也是众多黑手党家族的聚集地，无法做得太过火，不如在日本动手来得便利。不过他也姑且安排了部下试图在巴吉尔上飞机前劫下指环…斯库阿罗没抱什么期望，对方年纪再小，也是当代门外顾问的关门弟子，他的一帮废物部下能拦住的几率不高。

　　结果不出所料，斯库阿罗最终在机场看到了那个眼熟的小个子，他收敛气息跟在巴吉尔身后，等待夜色的降临。

　　巴吉尔没有发现，刚刚十四岁的少年人，哪怕拥有再强的战斗天赋，在没有人将他刻意拔高的人生经历中，也自然不会有着足以超出年龄段一个阶层的实力。然而无论经验还是直觉都告知了他人烟稀少的夜晚会带来危险，巴吉尔加快了速度，冷静的态度中难掩焦灼。

　　从名古屋机场到达并盛町还需要坐上几小时的电车，巴吉尔赶在夜幕降临前进入了电车中，勉强松了口气。在这种狭窄且拥挤的场合下，他暂时还是安全的。

　　同一截车厢边缘，银色双瞳注视着茶发少年的一举一动，斯库阿罗身处拥挤人群中，偏偏宛如影子般完美收敛了自身的存在。和巴吉尔的想法一致，他确实没打算在电车上动手，混账Boss吩咐过要留这个小鬼一条命，而在这种过分狭窄的空间中，无论是枪还是剑都无法任意施展。

　　当然最重要的是，人太多了。

　　斯库阿罗克制着身处人群中的强烈不快，右手戴着的戒指经过刻意习惯，如今已经失去了最初别扭的禁锢感，斯库阿罗将注意力分了一些给指环，雨属性的半戒正若有若无传递着凉意。

　　掺杂着焦躁的情绪被奇异地安抚下来，斯库阿罗握住指环，眼中的情绪色彩愈发淡薄。

　　——暂且，静待吧。

　　巴吉尔的手不自觉搭上了装着彭格列半戒的盒子，坚硬冰冷的触感让他的精神更加紧张，同时也有微不可查的安心。他的任务是将盒子完整无缺地交到身处日本的公子手中，那么即使拼上性命，也必须完成这个使命——这是彭格列附属门外顾问部门中人的职责，同时，也是他身为弟子，对师傅的交代。

　　压力很沉重，巴吉尔几度重复着深呼吸的动作，他什么也感受不到，周围是喧嚣的人群，浑浊的空气，以及杂乱的气息，但是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人正盯上了他，或者说，盯上了他怀中的盒子。并非直觉，而是必然，彭格列半戒的意义致使不择手段争夺之事成为了常理，然而此时，他竟然什么也感受不到。

　　——对方的实力远在他之上。

　　意识到这点，巴吉尔的手缩紧了，指腹隔着一层布料依然能清晰地认知烙印于盒子表面的花纹。从下车，甚至于，从现在开始也不为过，他的处境已经变得极为危险，越过这阵喧闹后，寂静与疲惫袭来之时，那才是杀手真正的活跃时间。

　　瓦利亚，一字一顿念出这个词，巴吉尔的眸中摇曳着火炎般的愤怒。背叛九代目，背叛彭格列的叛徒，这些人究竟将尊严与骄傲置于何处！

　　猎物与猎手各置其位，电车平稳地于轨道中行驶着，位于终点的前方，那是——并盛。

　　夜色将要降临了。

　　“——双方就位，预计到达时间，凌晨三点半。”

　　时常上锁的房间中，监控屏与电缆满满占据了大片空间，冰冷仪器与无机质荧光的包围之中，瞬带着耳麦，一边汇报状况一边操纵着数以千记的监控设备，运算所筛选的路线经过数据连接，成为了地图中一条延伸的光线。

　　Reborn在纲吉的房间中，身前，有着一头柔软棕发的少年人正哀哀戚戚地在学习桌前填着无休无止的练习题，他不动声色地听着耳机中传来的声音，一教鞭抽走了纲吉胡乱写出错误答案的手，同时在耳机上间隔着敲了三下。

　　瞬低声道了句“是”，闲置的屏幕忽然亮起，监控画面从数以千计分化，缩小，排列，终于占据了环绕房间的所有屏幕，密密麻麻的动态图在黑暗的房间中宛如点点星辰。

　　瞬在键盘上敲下一行行代码，监控画面又随着他的动作从无法计数开始减少，最终，留下的又恢复到了原来数量的两倍，只是最中央的屏幕内容改变了，两张地图从中央分界，一张有着一条不断前进的光线，一张则是凌乱分布着，却也在不断集中的光点阵。

　　瞬平静道：“非法入境者数目过百，超过八成是彭格列的非关系者，且多数向并盛聚集。”

　　Reborn的语气带笑：“人倒是不少。”

　　“什么？”突然听到家庭教师说话，纲吉疑惑问了一句。

　　“没什么。”回应十分冷淡，Reborn拉开窗户，侧头看了纲吉一眼，“我出去一趟，回来得可能会有点晚，如果到时你的习题份额没完成或是事后检查错误太多，下场如何…你应该知道吧，纲。”

　　纲吉只觉一股寒气从心底冒了头，他坚决地说：“我会完成的！”

　　“很好。”Reborn低笑一声，身影消失在了窗外。

　　监控的画面不断细化分类，在Reborn走出暗道的同一时刻，所有人影定格在屏幕之中，密密麻麻的资料流水般刷出又层层消隐，瞬一眼扫过，不置一词。

　　“怎么样？”Reborn问。

　　“如您所料，潜伏者，投机者，刺客，叛徒，今晚聚集的种类非常全面。”顿了顿，瞬继续道，“意大利那边的情报泄露了。”

　　Reborn没有多言，抬头望向数据不断变动的屏幕，瞬观察半晌，说道：“瓦利亚很守规矩，入境者只有斯贝尔比·斯库阿罗一人。”

　　代表巴吉尔与斯库阿罗的光线随电车而稳定地前进着，像素模糊的监控画面中依稀可见茶发少年紧绷的身形。而光点阵或快或慢地朝中央汇聚着，数目没有半个减少。

　　良久，Reborn才淡淡道了句“那就清理干净吧”。

　　瞬不意外地应声，转手间下载完毕的资料已经分别发送出去。接收资料的或是彭格列家族在日本的联络人员，或是实时发布的紧急悬赏，每一份资料都是一个人的能力与生平，每一次发送都象征着一条人命。

　　“您不去玩玩？权当打发时间。”瞬留了几分资料，忽然提议道。

　　Reborn默然，竟觉出几分玩笑：“怎么还想起我了。”

　　“因为我想看看您。”瞬认真地回答，声音温柔而沉静。

　　他说：“您也没法否认，杀戮这件事本身就会让人上瘾。”

　　“所以呢？哪个理由更重要？”Reborn反问，语气是相同的温柔与沉静。

　　瞬不回答，只是将资料发了过去。

　　最后，他想了想，说道：“武运昌隆？”

　　Reborn无声叹了口气，转身推门而出，帽檐上的列恩转动眼睛，吐着信子露出仿若微笑的诡秘神情。

　　屏幕上的监控画面已经开始陆续消失，瞬靠在椅背上，似是有些出神。

　　说到底，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