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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拨了夏卿的电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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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梦就此开始。
钱茵茵被电话监视了。常常课上到一半手机就开始响,她必须立即接起,不然洛祁会在两小时之内来到这儿,把她带回家去。
洛祁带钱茵茵回家的方式很有意思,不管周围有没有人,不管什么场合,从来都是扯住头发,让钱茵茵弯下腰以一个别扭的角度跟在他后面,在大街上一步一步走回家。每到这种时候,钱茵茵总是愣愣的看着地面,尽力捂住脸,不抬头。回家后就是一顿暴打加质问。不管钱茵茵到底有没有和王晖在一起,她都必须说在,甚至要交代清楚她和王晖亲热的细节,殴打才会停止。
这样的家暴很频繁,一周没有四次,也绝对够三次。
我告诉自己:绝对、绝对、绝对不要留长头发。
我曾仔细琢磨过洛祁这么对待钱茵茵的原因。绝不可能是因为爱情,他对钱茵茵的爱早被时间和新欢消磨的一干二净。也不会是想要寻找钱茵茵出轨的证据来增加他出轨的正当性,这不是他的做派,他做事从不需要道德层面的支撑。后来我觉得,那可能是一种占有欲。
通俗点儿说,就是我可以出轨,但你不行,你既然嫁给我,就是我的所有物。我的东西别人不可以碰,更不能有背叛我的心思。你必须干净。而你已经被人碰过,你已经脏了,你就让我恶心。但是我又不能扔了你,因为你是我女儿的妈妈。所以我只能通过得知你变得肮脏的细节,通过折磨你来表达我对你的厌恶。
就是这样的一种混蛋逻辑。我觉得洛祁可能有病。或许是爷爷奶奶的过早离世,或许是太早被扔进生存的漩涡,或许是现实的腐败和人心的险恶,他被污染了。他绝对不是一个心理健全的人。他可以不爱,但他不可以被背叛。
我会保护钱茵茵。我扑到她身上为她挡住洛祁的拳头,我尖叫着想把他推出门外,我扯自己头发扇自己耳光来让他害怕让他停手。
但更多时候,我只是蜷到角落,闭上眼睛,捂住耳朵,努力地不听不看不想,仿佛置身一片鲜红中。
后来我的家中再没有一个玻璃器皿一个陶瓷碗一盆花,玻璃碎裂的声音重物倒地的声音洛祁夹杂着笑声的怒吼和钱茵茵的尖叫声成了我梦里的主角,我变得怕黑。
钱茵茵脸上胳膊上的伤再没消失过,风言风语很快流传开来,我慢慢被同学们孤立。
小孩子的恶意其实非常可怕,因为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过分,不知道自己毫无顾忌的话语有多大的杀伤力。我被“你妈妈是贱人”“你爸为啥老扯着你妈妈啊”“你妈妈勾引王老师”“你妈不要脸”“你是王老师和钱老师的野种”包围,书包总是被藏进男厕所里,凳子上总会有胶水或者钉子,笔盒里常常出现毛毛虫或者假老鼠,甚至有一次头被浸到拖把桶里。
黑暗的日子很漫长,但时间并没有减慢脚步。两年过去,我和宋怡的关系渐渐好转,我也习惯了学校里的欺凌和被洛祁误伤的疤痕。
有天放学后洛祁来学校扯走了钱茵茵,我正准备跟回去,被人锁在了教室里。空荡荡的教室,只有我一个人。
很幸运,宋怡他们班那天放得比较晚。我扯开嗓子喊“有人吗,救命啊”,被宋怡和几个同学听到,找老师来打开了门。
门开的那一刻,我突然很累。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走一般,跪坐在了地上。他们都看着我。我知道自己很奇怪,很丢脸,但我已经不在乎了。我问:“有手机吗?”
宋怡跟老师说了什么,然后老师说:“同学们快回家吧,你们的爸爸妈妈一定等急了。这位同学就由宋怡送回家,好不好?”
等他们都走了,宋怡拉着我到学校门口的小石桌旁坐下,递给我一个粉色的小手机。
噢,对,她生日她爸爸送了她一个手机来着,还跟我炫耀了好几天。
我本想打电话给钱茵茵,但不知怎么,夏卿的电话号码跳到我的眼前。我甚至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记住了夏卿的号码?
不管怎样,我拨了他的电话。
响过两声后,接通了。夏卿的声音自六百公里外传来。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