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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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江上秋高蟹正肥，正是吃蟹黄的黄金时期。蟹肉自古以来就备受美食家的追捧，而江南一带的人们更是疯狂痴迷蟹。
S市吃蟹自有一套流程，许多沪菜师傅精通拆蟹的手法，最善做蟹粉。
沈鱼手法轻巧地用刀尖挑了个位置轻轻一磕，双手用力一翻，整个蟹壳就被卸了下来。紧接着她使巧劲掰下了蟹腿和蟹钳，挤出了里面莹白如玉的腿肉。
即使是体型较大的海蟹，仅仅腿肉还是显得分量不足，所幸这只是一道前菜。
蟹腿肉被撕开放进碗里，断裂的肌肉纤维处开始吸收她调制好的酸橘汁。正常的腌制过程需要的时间较长，而沈鱼选择用离心机分离浓缩酸橘汁，缩短了这一程序。
洁白的萝卜片，西红柿丁、红洋葱，绿色的车前草，同浸泡后的蟹肉均匀混合，香草的清冽和柑橘的酸涩带来清新凉爽的口感。
餐厅也开了近两个月了，渐渐开始有些回头客带着朋友过来。
“我可真担心，你把蟹腿肉拆掉之后，就把这肚子上的肉往旁边一丢然后向我介绍说，这道菜只取用这部分的肉。”
那食客俨然也是位老饕，熟知厨师们做菜时“奢侈”的作风。他年龄不小，若要按夏初和的定义，也不在目标客户群里。可他偏偏是位真正的美食爱好者，自己做菜水平或许不高，但对于各种菜肴的理念却头头是道，同沈鱼相谈甚欢。
“你这是南美的做法？”
沈鱼百忙之中冲他竖起个大拇指：“魏先生真识货。灵感来自于酸橘汁腌鱼。”
那位被称呼为魏先生的中年男人脸上有细细的笑纹，一看就性情温和幽默。被年龄与自己女儿相仿的年轻主厨夸赞了一句，笑得更加欢畅，打趣起她来：“你这蟹肉沙拉装在酒杯里呈上 来，该不是在暗示我们买酒吧？小夏，来给我们开瓶白葡萄酒。”
夏初和听见魏先生喊她，转身选了瓶酒递到新招进来的侍应生姑娘手里，同她一起走过去。“这是店里新招的侍酒服务生李枫。魏先生以后还是叫她开酒吧。我和小鱼都是店里的老 板，卖掉一支酒可没有提成的。”
沈鱼在后面弱弱地举手澄清自己的用心：“我可没有这样的意思，蟹肉沙拉里确实加了点白朗姆酒我才用酒杯盛的。”
魏先生的朋友稍稳重些，此时见她们气氛轻松，也不由得融入进来调侃沈鱼：“你这么说就不怕我们不买这酒了？”他作势对李枫说，“小姑娘先别忙开酒，我们不要了。”
李枫毕竟是个刚经过短暂的入职培训就开始工作的年轻姑娘，遇到这种情况一时间措手不及，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夏初和。
夏初和自然听得出他不过是说着玩的，直接接过那支酒打开了软木塞，表情狡黠：“那可不行，货品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一旁的沈鱼仍在忙忙碌碌地拆又一只蟹，娴熟的技巧使得她不需要专用的蟹八件一样能将常人难以剥离的蟹腿肉也尽数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至于蟹腹肉对她而言更不成问题。
一整个秋天，都是吃蟹的好时节。
S市这边讲究蟹的本味，通常的做法是清蒸，取的是原料的鲜，有经验的家庭主妇在家里也能做出让家人称道的美味。建立在蟹粉基础上开发的小笼包、汤圆、蟹黄豆腐，也是桌上的常客。
在这方面，沈鱼自问比不过浸淫于此多年的沪菜师傅。而chole&yvette广泛的原料来源地，突破了思维的局限，让她有更多的发挥空间。因而她设计的菜谱，多取南美或是东南亚风味，时而香辣，时而与酸甜的水果搭配，鲜甜可口。至于蟹肉意饺，有鉴于粤菜师傅孜孜不倦开发的水晶蟹饺，倒也不难被国内的食客接受。
有时候，仅仅一道菜的成功就能使餐厅在人们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继而打开局面。
沈鱼的这次单一主题的尝试，借着天时地利，将餐厅的知名度推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小店的经营状况有所好转，一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夏初和又新招进了三位侍应生，加上李枫一共四人，多少能排出个轮换的班次来，总算把她从繁琐低效的劳动中解放出来。
然而夏初和仍然愁眉不展。
“想不到厨工都这样难找。”她忧心忡忡地望着表情沉静地炒着蟹粉的沈鱼，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已经几个月没有休息过了吧？”
沈鱼冲她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没事儿的，这种强度的工作我能搞定。”
她把提前煮好的饭拿出来，加进这些蟹粉快速翻炒起来，末了还撒上点葱花。
夏初和从她手里接过自己那份晚餐，用勺子挖了满满一大口填进嘴里。明黄的蟹粉，鲜绿的葱花，色泽诱人，让心情沉重的她多少有了点食欲。
好的食物拥有治愈的力量。
在日漫里常常会有这样玄幻又唯心的说法，但从小就很酷的夏初和是不相信的。故事里的主人公捧着碗筷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用泣音说出“这就是记忆里的味道啊”，之后就充满了迎接新一天的勇气。
美好得像个童话，也只能是童话。
然而今天，夏初和忽然开始相信，这样的力量的确存在。
她去握沈鱼的手。
那双原本精致漂亮的手，因为料理了过多的硬壳的蟹肉，拇指与食指的指腹一直泛着红。夏初和柔软的指尖轻轻拂过去，一层薄薄的茧覆在上头，略微粗糙的触感准确地传达到她脑中。
“你本不必要这么辛苦的，都是我不好。”夏初和半垂下头，掩饰自己失控的情绪。
“可你知道的呀……”沈鱼的声音低低的，很轻很柔，尾音化进店里仍在轻吟浅唱的女声中。
“那是我自己喜欢的。”
小心地挤出一截护手霜抹在掌心一点点推开，沈鱼望着自己的手叹口气。
怎么会不在意呢？
她家境不差，学烹饪无非是出于自己的爱好。以她的学历和能力，去高级酒店里任职并不成问题。那里分工精细，清洗和预处理的工作自然会有厨工去做。她可以只负责核心环节的把控， 甚至完全专注于品控。
笼着卧室天花板上暖黄的灯光，她手指边缘薄薄的皮肤透过一点光。
沈鱼张开五指望了一会儿又握紧拳头。
但那不是我想要的厨房。等级森严、处处掣肘，厨师则好似一个高级料理机，不断产出因重复了千百遍而臻于完美的标准化料理。
在她心里，能复制名厨料理的普通优秀厨师有千千万万个，而她沈鱼，怎能满足止步于此。
听起来可真傻，活像个还没过中二期的天真少女。
沈鱼自嘲于自己无端出现的情绪，放下手去摸枕头边不知闪烁了多久消息提示的手机，打开看。
孙翔：“你最近很忙？怎么叫你出来吃夜宵都不出门？”
一墙之隔的孙翔盘腿坐在床上，套着黑色金属制手机壳的手机端端正正地被放在浅灰色床单的正中间。设置了省电模式的手机，到一定时间屏幕就暗下去，每每被他伸手随便戳一下又点亮。
三分钟又三分钟，孙翔觉得自己像心理学实验里那只按了按钮就能避免被电的猴子，越来越焦虑不安。
他有些气恼地盯着屏幕上沈鱼小小的一条简笔画鱼的头像，好像要把它看出朵花来。
“要是再不回我消息，我就……就……”
就怎么样呢？
孙翔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结实有力的腰向后一仰，直接躺倒在床上。
说起来沈鱼也不过只是他的邻居而已，两人或许阴差阳错有点交集，但一个电竞选手一个餐厅主厨，没有特殊情况八竿子也打不到一处去。
也许，她不回复才是正常的吧。
可是凭什么呀，沈鱼还欠我一顿烤肉呢。孙翔忽地又想起这件事来，在心里下了个最后通牒。沈鱼要是再不回消息，我就去砸她的门。哼，谁叫她就住在隔壁。
他正读着秒倒计时，准备把设想付诸实践，手机默认的马林巴琴声响起。
孙翔一把抄起手机戳开了消息框。
“最近生意好嘛，确实挺忙的。”忙得连黑心资本家夏初和都开始于心不忍了。
“哦，”孙翔酸溜溜地回，“大老板，月薪有多少……”
“惭愧惭愧，哪敢同一场比赛几十万上下的孙翔大大比，我还是个负资产呢。”
孙翔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看了沈鱼的回复，重点立刻落到了她疑似夸奖的话上，心情晴朗起来，得意洋洋地笑两声，又不由得为她担心起来。
“还是负资产？想不到你这么穷。”
这么穷还整天做那么一大堆东西请我吃，开销岂不是更大了。孙翔不免为自己蹭吃蹭喝的举动心虚起来，想了想，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了打好的话，重新键入一句。
“别难过。你迟早也会一夜暴富的。”
那头的沈鱼看着“一夜暴富”四个字不禁笑出了声，联系前面那个“也”字，愈发不可收拾。好在人不在面前，沈鱼还能一本正经地回复道：“那先富的人是不是应该带动一下我这后富的？”
这句话触动了孙翔脑子里的一个开关，他用一贯以来那颐气指使的傲气语调命令沈鱼：“你上一下荣耀。”
沈鱼茫然不解，不过还是依言打开了笔记本电脑，用那个外接的登录器刷卡登上了自己的帐号。
名叫沉鱼的女法师仍穿着低级的绿色装备法袍，站在人群里一点也不显眼。而孙翔那造型华丽名字嚣张的小号依然那么闪亮，沈鱼操纵着角色走了过去。
“给你的，点一下接受。”
笔记本电脑外放的音响效果很一般，但孙翔清亮的少年音很清晰，和他本人一样具备辨识度。
屏幕正中有个对话框，沈鱼点了下接受的选项，一个宝箱弹出来，跳出四件闪闪亮放着光的装备。
是一个完整的套装，设计精美搭配得宜，即使以最挑剔的眼光看也挑不出毛病。鼠标移上去，有属性描述的小框框浮现出来，沈鱼悄悄进了荣耀论坛搜索一下，爆率低、属性好、外观漂亮，常年位居法系女性玩家热捧装备排行榜的前列。
好吧，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先富带后富。然而游戏装备是虚拟世界的硬通货，万钟于我何加焉？
隔着屏幕，孙翔的角色视角转过来，高大的男战法眼神落在女法师沉鱼的头顶，随后相当破坏那角色冷峻形象的少年音响起来：“这么多天过去了，你怎么才15级？？？你这样穿不了这套装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