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问乡何处非安身 ...
-
正如蚩尤所思，祝融送上门来，在某种程度上也不亚于正中重楼下怀。同善火，重楼早便欲一探祝融修为。
他兽瞳微缩，眸中显出独属兽族狩猎时才有的残酷嗜血。嘴边笑意拉大，隐有邪气恣意流泻。溢满的却是渴求厮杀战斗的天性。
“重楼。”
可一声含着制止意味的声音，阻止了这一切。
重楼微皱起眉，他不满往一旁看去。便见那曾在飞蓬眸中掀起的波澜已然尽褪，裸露出一片冷静到微凉的色彩。对他无所回避的微摇了摇头，坦言道出拒绝的话语。
“我谢你好意。但此事，你委实不该掺和进来。”
“禺疆认为，此时当以祖神所托之照胆神剑为重。旁余之事，暂可归置后谈不迟。”
近乎飞蓬出声的同时，总算拢回神思的禺疆也在自身顾虑的催促下向九天玄女进言。霎时，重楼与祝融的脸色难看的几近同步。
但与立即怒叱禺疆枉顾神族脸面并与之就此话题争吵起来的祝融不同，重楼反倒是不言不语的沉默下来。但谁却也不敢小窥了这份沉默。
他因战斗欲念而起的眸中嗜血在这顷刻间沉淀为了深邃的晦涩，原本外放的情绪也一下敛到了极致。那源于莫测生出的危险，好似倒挂着将落未落的利刃，迫使着那被注视着的人产生无法抑制的本能恐慌。
但同样显然的是，激起重楼如此一面、正被其所注视着的这位神祇，也非那等闲之辈。
这持剑的神祇哪怕仅静默无声地报以回视，眉目间的坚定坦然却也未有半分逊色。而无需片刻，叫重楼率先冷哼了一声，微拢起眉骨，道：“本座行事，何须看那该否，凭心足以！”
他话罢，又不满问道：“你不欲本座出言，可是要为这照胆去那神族？”
飞蓬摇了摇头，他落在长剑上的目光爱惜，却道：“不，我尚未打算如此。”
与被祝融跟禺疆争吵拉去大半注意而未有太过留意的同僚不同，蓐收听了这对话，当即心下起疑。但他看了眼被祝融毫不客气的言辞说得怒气上涌的禺疆和旁余或对祝融、或对禺疆表示赞同的同僚们，却估摸此刻他们是听不进去什么了。
所幸此地仍有一神足够理智，身份也够高。
蓐收如此庆幸着，向一旁已略感不满的九天玄女进言道：“事关祖神之托，确不该怠慢。至于兽族少主出言不逊一事。吾族素来大度，且其又是小辈。小惩大诫一番，蓐收认为已是足以。”
“确该如此。”九天玄女满意颔首，又扬声询问众神，“诸位应无异议？”
仍在争执的众神闻言一愣，最终均答：“吾无异议。”
正啧啧感叹儿大越发不坦诚的蚩尤见众神意见统一，又九天玄女询问看来。念及确然是重楼出言无状在先，且此刻冷静下来的神族也不会当真提出什么过于为难的事来——就算真的提了，重楼多半也可全身而退。
蚩尤便也十分索性的摆出了任凭处置的态度，道：“神族一贯公允，蚩尤对此结果同无异议。”
得了蚩尤答复，这姿态风骨具是严正的神女，终于是对飞蓬行使了垂询：“汝因何不愿回族？”
飞蓬轻笑，他回道：“此身风云所予，无意许归处。”
众神皆惊。
祝融甚至未忍住，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惊疑之下，众神反应自也未能与平素一般。个别性情谨慎冷静的尚且好说；如禺疆、祝融及后土，便是立即悍然出手，意欲拿下飞蓬一探究竟。
然而立于此地的飞蓬早不是初时醒来还会因‘欲速不达’而猝然昏迷过去的虚弱之时。虽仍不敌，但在对方存有的意图是为擒拿之时，应对却是足以。
至少在句芒出声肯定了飞蓬本质却与神族有微妙的不同之时，那三位神族长老仍是未能拿下他来。
而若说句芒如此言辞尚且有神质疑，但在九天玄女也将此事肯定后，逐渐也有神琢磨出味来。
这自称风云之子的年少神祇，其气息与其说是同神族一般无二的偏重于清气，不如说是比之神族更加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亲近于清气。
那程度到达了不可思议的境界，甚至可称是本不能降临于世的地步！
然此事惊异罢，面临摆在面前的问题，众神却不免皱眉。身为清高公允的神族，他们自然不会勉强不愿前往神族的飞蓬同他们回去。
现今便唯有...
“共工大人求见！”
正此时，忽有传音随着一人面蛇身的红发汉子撩开帐幕传至。来者正是兽族中威望仅在蚩尤之下的元□□工。
虽生得一副急躁模样，但这兽族妖神行事却恰与之相反。他将帐内分立三派的形势尽收眼底，却并不做声，只上前同蚩尤道：“少主所言不假，那厮确然在天河附近游荡。”
此言说的是意犹未尽，不似往常一言道尽。这是否皆碍于此地神族仍在，重楼不得而知。但这共工不似往常得胜归来时神情中隐含一丝自得，足令重楼心有猜测。他皱眉道：“令它逃了？”
这直言到不留情面的话一出，蚩尤连连咳嗽。他不忍令跟前已然脸色倏然难看起来的共工接着与重楼对答下去，便开口询问道：“可是生了变故？”
共工重重点头，恨道：“本该提其头来见。但可恨那厮狡诈，竟在眼看无望逃脱之下，诈死欺瞒！一时不察，叫他趁机逃入了天河！”
蚩尤正欲宽慰，却听重楼轻嗤，不知是不屑何人。他余光瞥过，不见重楼有开口之意，心下微安。宽慰共工道：“天河素来湍急，又岂是好去处？便是侥幸得活，也该去了半条性命。负伤在先，更是艰难，就此断送也不足为奇！你也无需过于自责。”
虽是眉头依旧紧锁，但共工还是领情的点了点头。并将话题引至一旁众神，疑道：“不知神族兴师动众至此，却是所谓何事？”
蚩尤低咳两声，示意他去看飞蓬。
共工原先仅因飞蓬与重楼站于一处，而稍多留意，却也未有细看。此刻经蚩尤示意，加之先前所得消息，心头不禁浮现出个猜测。再定睛一看，此子手中所持非那赫赫有名的照胆神剑又是何物？！
素以伏羲命令为重的后土见这君臣已是叙话罢，轻咳一声。引来全场注意，方开口道：“照胆非但乃吾族祖神所铸，更是吾族祖神托于吾族保管之物。纵使其存认主之意，吾族也仍需请示过祖神，再论其他。在此之前，此剑若在外，怕是会引起骚乱。”
飞蓬看她目光坦然无伪，所言也不似假话。稍一思忖，反手将剑递去，道：“既是如此，拿去便是。”
他话音落下，满场皆静。
这是绝然不在众人预料之中的反应。
便是姑且不论这照胆神剑乃是出自伏羲大神之手，仅是凭这无匹利刃，也足以令三族英豪尽折腰而逐。飞蓬对此剑的那份心喜、满意更是未曾掩饰的溢于言表。如此种种使得众人皆是认为若欲从其手中取得照胆，绝非三言两语可成。
可当下这却是...？
众神心存疑虑，但原同是存有踌躇的后土却在探究看向飞蓬的须臾之后，缓和了面容。她甚至并未选择就地摄取照胆，倒是行至飞蓬身前亲手来取。
可她指尖正要触及照胆，却猝然感到指下忽起罡风！
这一变故令后土是神情微变，她收手罢，立时去看飞蓬神色。见他微皱眉头，不似早有预料，且出手将萦绕在照胆之上的罡风压制回了剑身。一时生出的芥蒂化去同时，后土也暗感头痛。
即便是得到其主的许可，但神剑不愿，亦是麻烦。又总不可在此地对神剑施以手段。
一旁众神不似后土这般靠近飞蓬，了然他的一举一动。见安稳至今的照胆蓦然异动，便误以为是飞蓬反悔。
本便对照胆弃己另寻心有郁结的禺疆当即怒道：“吾等神族素来公允。若不甘愿，直言亦无妨！何须汝来如此惺惺作态！”
后土轻摇头，未理禺疆询问目光，只回身同九天玄女道：“照胆不愿离主。”
此言入耳，除却深知神器灵性的重楼，众人又是一愣。目光齐齐落在那柄无双神器上，各生思忖。
寂静之下，阴霾暗生。
对此，共工是袖手旁观；重楼一言不发却暗自蓄力。作为当事人的飞蓬则奇妙游离在外，好似并未察感出当前困境般，微敛眼睑静看手中长剑。
蚩尤见状异样，凝神思索罢，忽道：“蚩尤有一提议，不知玄女可愿一听？”
“蚩尤首领但说无妨。”
既然兽族首领意欲施以援手，九天玄女自然也不会推拒了此番好意。随话语出口，她颔首以示应允。
“交代交代，也非当真便需如何行事，才算作是有个交代了。蚩尤此话可还在理？”见九天玄女是若有所思，蚩尤抚掌而笑，“不若如此罢！诸位大可试炼此子，既是可看此子当下可有手持照胆之资格，此外与伏羲大神不也好作交代！”
作者有话说第9章 问乡何处非安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