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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种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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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几日,姬落又说要出门探望友人。哪吒好奇,决定跟着她。
跟着跟着就来到招摇山,姬落却消失了。
其实姬落只是知晓狌狌山洞的障眼法,念了个诀进去了而已。
姬落跟老狌狌说:”只要你帮我除掉白莲花,我保证两月之内完成任务勾引到哪吒。到时帮你扰乱他与李靖的父子缘,你要怎么折磨李靖都可以。”
老狌狌冷笑道:“你用什么方法完成任务?”
姬落迟疑一下,回答:“哪吒此人板正,我只要怀上他的孩子,他就必定要对我负责。感情,可以慢慢培养。”
“他要是肯让你上他的床,你今日还来求我帮你除掉他未婚妻?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让你勾引他,没让你被他勾引了去!你的命脉在我手里,你若没用,我自不会留你。领罚去吧。“
等待她的,又是地牢里的地火烧心之刑。
哪吒等到夜晚,种子才又出现。远远看到她步履蹒跚,他刚要上前,一个俊美的男子却出现在她身后,上前搀扶。姬落躲开他的手,恶狠狠道:“你走开!不要你好心。”
姬寻的手在空气中停顿,又默默收了回去。
哪吒站得远,虽然听不清他们的对话,也知道两人关系不一般。
姬落撇下那个人,腾了云朝大将军府方向去了。
哪吒跟在她后面,始终没现身。途中她伤重跌落好几次,又顽强地爬起来,继续腾云。他跟得很近,却始终不敢上前搀扶。
原来姬落每个季末是去探那个男人。但身上那些伤是哪里得来的?哪吒心里扭结了些许自己都察觉不了的阴霾。
姬落不跟她回苍梧山,姬寻也没有回去,他终于下定了决心,去了亶爰山山找他那决裂已久的师兄香九虞。
香九虞是灵猫族的太子,也曾受教于广寒宫嫦娥娘娘门下。姬寻拜师时,师兄已经学艺几千年了。女身的姬寻刚好是美好懵懂的年纪,遇到俊朗的翩翩公子香九虞,自然红鸾星动,很快便坠入情网。没想到香九虞却在与他欢好时将他的心刺了一个洞,更抛下鲜血直流的他,自己回亶爰山做太子去了。从那以后,姬寻便不再爱人。直到……那粒种子出现在自己身边。
亶爰山在苍梧山以北六百里,山中多水,没有草木,不能登上去。自古以来,只有灵猫族得以出没,占山为王。
弱族无根基,历来都要朝天庭进贡寻求庇护。灵猫族被各路神仙不齿,没人肯收他们的贡品。当年的小太子香九虞为了拜师割肉喂嫦娥的事,也曾闹得沸沸扬扬。
说那被嫦娥抛弃的夫君,再续贤妻,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嫦娥夜夜在天上看着,因嫉妒而患了头痛病,发作起来寻死觅活。她寻遍世间良药,无一能治此痛。
灵猫族的肉,虽不能止痛,却能止妒。小太子香九虞便投其所好,割下大腿肉奉给嫦娥,一举为嫦娥解决了头痛病和心病,正式拜入了嫦娥门下。
如今香九虞已是灵猫族的皇,不可同日而语。
姬寻进来之前,香九虞已经在心里浮想了一万次,直到看见来的是男身的姬寻,不禁怔忪了。
听完姬寻的来意,他不置可否。
姬寻见他有意推诿,一时情急道:“香九虞,这是你欠我的。今日你帮我,刺心之仇便一笔勾销。”
香九虞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悠悠地说:”我并不欠你。是师夫让我伤你的,因为那是第一堂课。只有残缺的心才能修习媚术。“
姬寻只觉得好笑:“香九虞,多年不见,你竟这么窝囊了?不帮就不帮,何必编故事。”
香九虞不理他,自顾自道:“当年我刚到广寒宫,也是这么过来的。如果你当初坚持下去,不离开广寒宫,师傅也会让你去伤害下一个徒弟。“
姬寻听完,良久不做声。半晌,他扯了扯唇角:“那你知道我为何没有坚持下去吗?”
香九虞闻言,背过身去,冷冷道:“我不欠你什么。今日我帮你,只是念在同门一场。”
说完,香九虞递给姬寻一个灵器——天青珀。
姬寻有些意外,天青珀这样重要的物件,香九虞怎会随身携带?除非,他一早准备好要帮自己。
姬寻接过来,心中百感交集。往事终究已过去,一切皆是天命。
只是,千言万语,她开不了口言谢。
香九虞岂会不知道他的性子,摆摆手说:”走吧,既然选定了做男人,今后别再来了。“
从亶爰山回来已是天黑。姬寻将天青珀握在手里,思绪回到了多年前,月宫里,姬寻第一次见到灵猫族的王子香九虞,少年丰神俊朗,眉目含情……
只不过,那已是前尘往事了。
重要的是他手里的天青珀。天青珀性极寒,由独角鲸之角在万年冰川阵中炼成。只要将天青珀含在嘴里,就能抵御地火烧心之痛。
姬落养伤的日子里,颇为无力。心里许多想法,身体却不能配合。已经九日了,也只能勉强扶着到亭子里坐一会儿。
刚回来那天,她寝殿里多了个小丫鬟,说是将军派来照顾她的。
起初她还有一丝心惊,后来身上实在疼痛难当,小丫鬟又手脚麻利,她也就顾不得追究。
这两日稍微有点力气了,才把她寻来问。小丫鬟却说是大将军见姬小姐院墙外落叶满地,想是院内也疏于打扫,便差了她来打杂。
这日哪吒路过,便进来探望她。他一身戎装,似乎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般,还没来得及清洗。姬落也没细想,为何大将军会路过她的寝殿,为何他没有像往常那般立刻沐浴更衣,为何他正好知道她有伤。只是多日不见他,姬落心底柔软的羽毛被风吹动,在心中轻扬。
他坐到她对面,小丫鬟立刻送过来一盏茶。一旁的折扇拿出一副茶具交给丫鬟道:“不记得规矩吗?再去冲一盏来。”
丫鬟刚要接过去,哪吒却摆摆手道:“不用了,就这盏挺好,你们都下去吧。”
折扇虽觉讶异,却也镇定地拉着丫鬟出去了。
亭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半饷,姬落听见他轻轻说:“二月初九是你的生辰。”
她怔住,自己的生辰一向只有姬寻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
仿佛知道她的疑问,他不自然地轻轻喉咙道:“当初你进府,母亲找人合过生辰,我便记了下来。”
原来如此。
这将军府规矩也太深了,连琴师也要看八字……
哪吒又问:“你生辰可有什么愿望?”
姬落的心狂跳不止,面上却云淡风轻地说:“当然……能和心上人一起度过,就最好。”
语毕,她别过目光,装作把玩手中的扇子,双颊却泛起潮红。
看在哪吒眼里,却以为她面带桃花皆是因为思及那日幽会的情人。他看看她发白的唇色,被折磨成这样竟还想着他,可见那人在他心里地位至高。他一时觉得自讨无趣,嘱咐了几句好好休养之类的场面话,便起身告辞,面寒地离开了。
姬落像是被人揪了一把心脏,突突地疼。人家门当户对的姻缘就在眼前,怎能瞧上一只野妖精。
她心想,既然他心里没有我,我便当他是件差事,办了吧。
等姬落能随处走动了,便想起了师父。既然老妖怪不帮忙,那就只能靠姬寻了。而要让姬寻帮忙,得解决沈玉莲的读心术。
姬寻的媚术炉火纯青,控制人心并不难。只要扰了沈玉莲的心志,她便无法读出任何人的想法。
那日,李天王偕夫人在大将军府宴沈家及一届心腹宗亲,唤了姬落来抚琴助兴。长辈们席间商量婚事,准新人按例回避。哪吒本就公务在身并不在府中,沈玉莲便去园子里四处逛逛。
姬落吞下姬寻给她的分身丸,到□□找到玉莲。她开门见山对她说:“妹妹,既然你和哪吒情投意合,我答应你,永远离开这里。只是要麻烦你和我去一趟苍梧山。“
“为何?”
姬落扮作楚楚可怜样:“我在这世上除了这大将军府,便只有我师父一个去处。可我为了留在哪吒身边,骗师父说我与哪吒两情相悦,已然行夫妻之实……师父一怒之下与我断绝了关系。如今回去投靠他,必定没有容身之地。还请妹妹与我一同前去,证明我的清白。你是哪吒未婚妻子,你亲口说出来的话,他必定相信。”
玉莲疑心有诈,无奈读心术只能用一次。姬落的说法并非没有疑点,可是沈玉莲没有时间了。如今,已不是姬落要勾引哪吒这么简单。
她和哪吒一起长大,可以说比哪吒还了解哪吒。她感觉到,哪吒对姬落动了心。分开他们,事不宜迟。而且她毕竟是太乙真人教出来的徒弟,真动起手来,姬落和姬寻也未必是她的对手。于是她点点头,二人便上了路。
果然,那月桂仙姬寻对徒儿百般厉色,并没有要重新接纳姬落回师门的意思。沈玉莲不得不为了姬落放低姿态,言辞恳切地求他放宽心怀,原谅姬落。
姬落在一旁已经不耐烦,不动声色地打了个呵欠,姬寻立刻会意。
他松了口,拿出月桂酒说:”既然莲花仙子好意相劝,那我们三人干了这杯,就当从前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沈玉莲大喜,不疑有他,将那施了法术的情酒一干二尽。此时,姬寻朝沈玉莲行了一个诀,沈玉莲便晕了过去。
姬落冷眼看看倒在姬寻怀里的沈玉莲,起身便要离开:“那就劳烦你速速解决她吧,告辞。”
姬寻却道:”且慢,我有东西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枚幽蓝的琥珀,交给姬落:”这是灵猫族的天青珀,内里裹藏着独角鲸的一块角。把这个含在嘴里,可免受地火烧心之痛。”
姬落一怔,迟疑片刻,随即伸手接了过来。姬寻向她赎罪,她不是看不见的。只是她与他,已经像隔了十座苍梧山那么遥远,再也回不去了。
一切就如同姬落的计划一般发展。
第二日,沈玉莲□□醒来,而殷夫人就站在床边。她急忙下床跪地求饶,说中了月桂精师徒的奸计。
殷夫人摇摇头叹息道:”姬落昨晚整晚都在府中为我们抚琴,怎会带你来此。“说完拂袖而去。沈玉莲说的话,殷夫人并非没往心里去,只是失身这件事,自愿或不自愿都不重要了。既然沈玉莲已是不洁之人,那就不配嫁进李家。
李靖觉得自己看着沈玉莲长大,和沈册又是多年好友,既然玉莲提到遭人暗算,此事就不能不彻查。于是他派人抓来姬寻,扔进牢狱中严刑拷问。
姬寻却一口咬定沈玉莲是自己的老相好,两人苟且已不是第一次。还拿出沈玉莲的随身法器乌珏为证:”若非情投意合,这么宝贵的东西她岂能送给我?“
”如何证明不是偷来的?“
“天王,姬寻虽只是个下等神仙,无功无名,却生得一副好皮囊。别说是沈玉莲,就是上神上仙里也有慕名而来与我厮混的老相好。天王要我一一数来吗?那朱子宫里的玄女……”
李靖断喝一声打断他:“住口!” 君子非礼勿闻,李靖不想知道别人的丑事。
“本王不会听你满口胡言,他日要是被我得知你今日所言有半点不实,我必将你抓回来千刀万剐,你务必记得我的话。”
问不出什么来,李靖唯有放了姬寻。
沈册的夫人刘玲怒不可遏,逼李靖给个交待。她夫君沈册却说:“天王如此草率处理此事,还要什么交待?退了这婚罢了。”
婚事取消了,伤心的玉莲去找哪吒,哪吒却不在将军府。
几天后,她在从南海回朔都的途中等到了哪吒。哪吒刚剿杀完危害人间的七头蛇,一身戎装,疲惫不堪。
每次领命除妖,哪吒从来心无旁骛。唯有这次,他好几次心不在焉,险些被那七头蛇伤了要害。
心里一直琢磨着这事,没留心就从一个人身旁飞过了。
玉莲眼见哪吒远远过来,正要迎上去,却见他双目放空,连她在前面都没留意。
她当下心都凉透了。
不甘心,叫住他,他回头,眼里一片浓黑,没有一点见到心上人的光。
“玉莲,你怎么在这里?”他毫无情绪地问。
“你真的想知道,还是随口问问?”
哪吒垂下眼。对玉莲他不是不内疚的。
“如果此刻出现的是她,你还会这个表情吗?”她说完这句,听见自己卑微的声音,怔了怔。
哪吒不擅长进行这样的对话,他问:”你想说什么?“
那冷冷的声音一字字敲在玉莲心上。她冷笑道:“那个姬落 ,一直在企图勾引你。她和她师父,不知道有什么阴谋诡计。“
见哪吒依然不搭话,玉莲又道:“你不想听我解释,是因为你根本不在乎事情的真假对不对?你这么云淡风轻,不难过也不反对退婚,是因为你心里没我,对不对?”
听她这么说,哪吒心底又升起内疚的情绪。他放软语调,轻轻说:“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保全你的名声。
玉莲听他这么说,怒极反笑,保全她的名声?
可是……这就是她爱的哪吒啊,若他心里没有,脸上也不会装作有。
哪吒当然知道这事和姬落脱不了关系。那日跟踪姬落,曾亲眼见她和姬寻拉扯,看两人的神情,绝不是师徒那么简单。再加上……每次被折磨到遍体鳞伤,姬落还是一次次去与他相会。
他左思右想,决定去苍梧山找姬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