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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偶遇午郎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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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受惊,皇帝让她先回去休息。龙真回到凌波宫,让御医请过平安脉后,倚在床上出神。
绿萝见她如此,以为她还没缓过来,赶忙把太后早些年赏赐的一枚玉镯找来,替她戴上压惊。
龙真并非惊惧未定,她也不知怎么了,脑海中不断浮现大将军的面容和将军夫人的眉目,心里漾起了一波又一波难以解释的情绪,轻轻浅浅,却无法消解。
太子闻讯而来,确认公主没有受伤才安心。龙真几日来头一回看见他,立时关心道:“大哥哥,你怎么和父皇吵架了?今天的酒宴不去,是还在和父皇生气吗?”
太子神色复杂,他稍稍避开龙真纯真而关切的目光,沉默片刻后,强颜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
龙真再三追问,太子始终没有告诉她事情始末,后来皇后派人来看公主,太子便离开了。
次日早上,宫外的龙熙得知消息,既惊且怒。昨夜他借故不进宫,就是不想参与这场实际上是为了给林景疏接风洗尘的酒宴,没想到林景疏酒后发疯,差点伤了父皇最疼爱的小妹,而父皇竟也轻描淡写,放过了他!
惊怒过后,龙熙又心觉悲哀。母后偏爱幼子,宫里人尽皆知。太子身为长子,而且人品贵重,父皇自然格外看重,小妹是唯一的公主,得父皇欢心也是应该。唯独他这个二子,最不得人重视。这也罢了,父母总有偏爱,他也总归是地位尊贵的皇子。可是林景疏,这个骄狂的武将,凭着十数年前在祁王叛乱中冒死救驾的功劳,多年来深得皇帝宠爱,父皇甚至曾亲口对卫国公林铁男说过“有子当如景疏”这样的话!
与此同时,在卫国公府里头,林铁男手执皇帝赏赐给林景疏的竹剑,面露疑虑对儿子道:“我曾经向陛下讨过这把剑,他没答应给我,如今倒给你了。当时只觉着是好东西,现在看着古怪。”
林景疏武功高强,心志坚定,昨夜竟也差一点被这把竹剑引入歧途,此刻回想起来,要是当时没有惊鸿及时出现,他肯定会误杀公主。林景疏正在考虑要如何处理竹剑,一旁的洛惊鸿开口笑道:“我看这把剑倒顺眼,不如让我收着吧。”
洛惊鸿从林铁男手里接过竹剑,轻轻比划起来,林铁男看了一会,忽然朗声大笑起来:“好,你这妮子专治古怪的家伙,我看你拿着很合适!”
林铁男一语双关,洛惊鸿立时听出弦外之音,也跟着笑起来,林景疏如何不明白,却只能假装没听懂。
月末,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皇帝到城外翠微山行宫避暑,龙真和龙瑾随行。
这些日子,皇帝和太子的关系始终没有缓和,皇帝虽然没有责罚,这回出宫避暑,也照旧让太子代理政务,可父子间却似乎一直在暗中较劲,都等着对方让步。宝亲王龙熙自称刚刚病愈,不便出行,算起来,已经有半月余不曾露面。
两位哥哥不在,龙真未免觉得此行无趣。这天午后,在弟弟龙瑾的怂恿下,他们俩躲过行宫侍卫,溜了出来,一路往山顶去。
翠微山就在城郊,高不过百丈,山势和缓,是踏青出游的好去处,平日时常有游人登山。
这个时节,山林中树木郁郁葱葱,龙真和龙瑾走在山间小道上,山风拂面,绿荫遮阳,倒也惬意。公主的侍女绿萝和伺候三皇子的小太监瓜子跟在后头,起初提心吊胆,只怕出什么意外,一路走着,平安无事,也逐渐放松下来。
龙真刚出来的时候兴致颇高,然而过不了多久,走过一片挺拔苍劲的竹林时,那抹在心中埋藏多日的竹青色愁绪,又被再度勾起。
快到山顶的时候,他们意外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如今皇帝在山中避暑,山下早已派兵守住了进山的道路,还有谁在山上?绿萝和瓜子登时竖起寒毛,万分紧张。
龙真正好相反,她好奇心盛,示意大家别说话,压着步子靠近,依稀看见两道陌生的背影。
山峰上两名年轻男子,正是当日在东市长街上,悄然帮公主拦下尾随恶少的午岁,以及午岁的友人严康。
二人今日相约登山,来到山下才发现,不知为何进山道路有侍卫把守,换做旁人,大约只能叹而折返,但他们自幼时起便时常在翠微山中玩乐,熟悉多条隐秘小道,要上山不是难事。
登高望远,眺望山脚下繁华浩荡的京城,心境也随之变得开阔,严康情不自禁道:“会当凌绝顶,一览京城小。”
午岁与严康相识多年,深知严康为人内敛,像此时此刻这般豪气外露,着实罕见,便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不过,午岁转念又想到,严康胸怀大志,如今会试在即,他自然心有雀跃。
其实严康话一出口便后悔了,因为他知道二人不仅出身悬殊,自己的才学更逊色于午岁,在午岁面前说这样的话,未免狂妄自大。
午岁眼见严康忽然面露惭愧,心中了然,正经道:“严康,我预祝你一举登科日,抱得美人归。”
严康暗恋工部温郎中家的温小姐多时,原是才子佳人,只可惜门不当户不对,一直不敢向温小姐表露心迹。前些日子听说辛恶少求娶温小姐,被温小姐以“倾慕午郎君”为由拒绝,他既感到高兴,又感到心灰意冷。温小姐让恶少退却,自然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如果她的意中人是午岁,那么他严康,只怕毫无希望了!
午岁一早知道严康对温小姐的心意,那日温小姐的话一传出来,他便托人向温小姐求证,得知温小姐不过是借着自己打发辛超后,马上装作不经意的告知严康,严康这才重新振作。可前不久午岁打了辛超,闹得人尽皆知,严康又心存疑虑:午岁是不是对温小姐有意,所以才忍不住出手教训辛超?
午岁并不知道严康的曲折心路,但他刚才的话,无形中让严康放下了心头大石。严康心生感激,谢过友人后,又不禁由衷叹息道:“你才高八斗,偏偏无心仕途,当真可惜了。”
午岁并不打算参加本届会试,更可况他从未参加过科举考试,没有参加会试的资格。他淡淡笑道:“我有个好爹,衣食无忧,吃不了读书考试的苦头,自然和功名无缘。”
午岁的父亲贵为中书令,是百官之首,然而午岁作为中书令唯一的儿子,父子间的关系并不和睦,午岁不愿意考取功名,与中书令有极大关系。此刻他这样说,本是自嘲,但落入公主耳中,便成了纨绔子弟不思进取的言论。
一个为了美色考取功名,一个依仗家世不求上进,不过是两个浅薄之徒。龙真一声冷哼。午岁和严康听见动静。
是她?午岁一眼认出龙真,那日在东市三虚茶馆楼下有过机缘一面的白衣少女,为了她,他还得罪了柳国公的义子辛超。
龙真也是一怔,这个公子哥,身形修长,风神疏朗,长相异常俊美。
午岁见她黛眉微蹙,一双清澈眼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全然不似寻常女子般矜持羞涩,觉得有趣的同时,不由得心中一动。
午岁初见龙真那日,严康也在,他第一眼看见龙真就觉得面熟,回忆片刻,终于也想起来她就是当天的“小娘子”,连忙对午岁笑道:“午岁,看来你与这位小姐缘分不浅。”
午岁收敛神容,一脸认真地对龙真道:“在下午岁,今日有缘与小姐相遇,敢问小姐芳名?”
午岁?原来他就是午岁。的确生得如二哥哥一般好看,可刚才说出那样的话,看来不过是轻狂志短的公子哥。有句话大哥哥常说,如今倒可以送给他,龙真开口道:“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济世安民,忠君报国,乃是男儿所为。你要是真的有才学,哪一天出人头地了,再与我认识不迟。”
午岁愣在原地,眼睁睁看着龙真一行转身离去。
回行宫路上,绿萝忍不住道:“中书令家的午公子长得可真好看。”
龙真不以为意道:“世间好男儿,要不当如大哥哥,要不当如大将军,空有一副好皮囊,没什么了不起的。”
绿萝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多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