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当时明月在》虫子米

3、三

　　一路无语，当日夜里，三人夜宿于一小镇上。
　　因这小镇正处于两府县之间，来往客流甚多，唯一一家客栈只余下二楼两间空房。李若晴乃一女子，理所当然独住一间，展昭和白玉堂只能将就同住一室。
　　展昭把李若晴送入房后返回，推门即见白玉堂早已躺在床上，只是这耗子坐没坐相，躺着也是不安分，双手枕头，跷着二郎腿，嘴里居然还叼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拔来的野草，优哉游哉的模样一点不像是睡在硬炕上，倒像是躺着天底下最舒适的绫罗软卧。
　　听见展昭推门进来，白玉堂侧转过来，笑嘻嘻地道：“怎么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猫儿掉进澡盆爬不出来，正打算去捞你。”
　　展昭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人人都如你一般不会水么？”
　　白玉堂一窒，他本是想取笑展昭来着，结果反被调侃了，赶紧假咳了一声，“睡觉，睡觉！”
　　展昭心中暗笑，俯身吹灭蜡烛，挨上床去。他往日里虽然也曾与白玉堂几次共出公差，但像今日般挤在一张床上，却是绝无仅有，不管如何平心静气，总觉得不习惯，闭着眼睛，半晌却依然无法入眠，正觉有些烦躁，耳边却忽觉有人吹气，一惊之下随即醒悟，又是那耗子恶作剧，心知如若跟他搭腔，这一宿便是无法入眠了，于是装作已然熟睡。
　　听那白玉堂叫唤了几声后便没了声响，展昭心中微自得意，忽听悉悉唆唆一阵细碎声，跟着双肩顿觉温暖，展昭一怔，下意识地睁开了双眼，却见白玉堂侧弯起半身，一臂撑床，另一手正将被角仔细掖在他脖颈处，他这么一张眼，白玉堂那按在他颈旁的手顿时僵在了当场。
　　两人大眼瞪小眼，过了半晌，还是白玉堂先反应过来，缩回手去挠了挠头，怏怏地道：“……臭猫，你居然装睡！”
　　展昭一阵心虚，强辩道：“我正要入睡，要不是你翻来覆去，怎么会被吵醒。”
　　白玉堂语塞，嗯呀了几声之后，忽然抓过被子将自己整个从头至脚包了个密不透风，嘴里嘟囔道：“五爷我怕冷，你只臭猫睡相也忒差了，把被子都卷了去，我是被冻得睡不着才动来动去……”
　　展昭忍笑，抓住棉被一角，暗暗用力回拽，白玉堂察觉到了，裹得越发得紧。
　　展昭暗笑他小孩子脾气，干脆不去理他，以手枕头，闭眼假寐。
　　白玉堂等了一会儿，见展昭没有动静，忍不住又转了过来，叫唤了几声没有反应，眼珠一转，并拢双指戳向展昭腋下。
　　展昭最是怕痒，顿时笑出声来。
　　白玉堂也跟着笑，“猫儿，我还是睡不着，咱俩说说话吧。”
　　“说甚么？”展昭心知若不顺着这任性的白耗子一点，今晚是休想再睡了，于是答道。
　　白玉堂见展昭搭腔，大喜过望，一双明亮的眸子顿时笑弯起来，“猫儿，你想过有朝一日重回江湖么？”
　　万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事，展昭愣了，过了好一会儿才踌躇道：“如若是天下太平……”
　　白玉堂笑道：“不错。如果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这开封府不再常年有人诉苦申冤，你猫大人会不会重振南侠威名？”
　　展昭微微一笑，“南侠本是虚名，何来威风之说，当年不过是年少气盛随意闯荡。如若日后离开官场，我自当隐居山林，过一段清静日子。”
　　白玉堂瞪大了眼睛，“此话当真？”
　　展昭道：“我又何必扯谎骗你……如果真是天下太平了，你锦毛鼠才会重回江湖吧？”
　　白玉堂笑道：“那是自然。不过说好了，你要去哪里隐居，事先可得通报我一声，我有空闲时也可去找你。”
　　展昭连连摇头，白玉堂怫然不悦，“难道猫大人打算连朋友都不要了么？”
　　“非也非也。我只是想到，你一定不会是因为有空闲才来找我。”展昭揶揄道，“只怕你是想多一个逃避江宁婆婆捆龙索的地方吧？”
　　白玉堂顾左右而言他。
　　“猫儿，其实大江南北美景无数，要隐居山林，不如先到处玩玩吧？”
　　“这倒也是。看看吧，若能遨得三五好友把臂共游，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三五好友，人太多你不嫌烦？我看，猫儿，你还是和我共游好了。”
　　“咦，白少侠你不是还要快意江湖么？”
　　“咳，仔细想想，整天打打杀杀的也没意思，游山玩水更是有趣。如何？一起去吧？”
　　“呃……你不是嫌我罗索？”
　　“咳咳……我什么时候说过了？猫儿，你这就算答应了吧？”
　　“嗯，如果左右无事，白少侠又盛意邀请，在下也就只好勉为其难了。”
　　“……展昭！你！”
　　“哈哈哈……”
　　“臭猫！你居然敢取笑我，你你……”白玉堂一时心急语塞，居然真咳起来，展昭笑道：“冬夜风寒露重，白兄贵体欠恙，不宜秉烛夜谈，还是早些安歇为妙。”
　　展昭合衣转身之际，原以为白玉堂还会纠缠不清，岂知白玉堂只是嘀咕了几声之后，就不再多说了。过了一会儿，展昭渐觉睡意，迷迷糊糊间，有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握住了自己，那丝丝暖意便从那紧握着的手掌处漫延至全身，便连心底深处似乎也一并温煦起来，他下意识地向那温暖的源头挨紧了些，便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