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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chapter 23 ...

  •   chapter 23

      红日好似一跃而起,空气被炙烤的发热,皮肤变得黏兮兮的,街道上卖早点的陆陆续续开门,谢居意早就饿的前心贴后背,这会儿问沈默生:“你不吃早饭么?”
      “我没带钱。”沈默生大大方方地说。
      “我请你。”谢居意大手一挥,带着沈默生浩浩荡荡的走进一家卖早点的店铺。

      时间还早,没到早高峰,店里几乎没人,老板在蒸包子,老板娘在捏馄饨,一下一个,拇指大小,皮薄馅儿多,谢居意点了两笼包子,两碗馄饨,要了一叠小菜。
      “够了吧,吃的完么?”见他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沈默生不由得问。

      “我得多吃点,等会儿出成绩后回家不一定有吃的。”谢居意熬了一夜,两眼无神,想到自己今天即将面临的处境,更加无精打采,“哦不,一定会有一顿竹笋炒肉。”
      竹笋炒肉也就是常说的挨打,通常遭殃的是屁股。沈默生见他这么直白的提出来,并未因为没考好就无法面对,也就索性问了他打算。她说服自己并没有私心,只是出于对老同学的关照:“你高中准备去哪儿?”
      “不知道,估计八成是市高。”谢居意将筷子倒着拿,在桌子上笃笃笃有节奏的敲,“不过我不想去。”
      沈默生心中一跳,疑问脱口而出:“为什么?”
      “上学多累,那么多好学生在周围,压力多大啊,饭都要吃不下了。”谢居意眉毛皱成倒八字,烦恼有千钧重,挂的眉毛都弯了。

      沈默生听了有点想打人。她觉得自己和这位少爷不仅有地域隔离,甚至还出现种族隔离。对他们这些人来说累死累活一刻不敢放松才能得到的东西,对这位少爷来说只是甜蜜的负担。
      如果她能够背负这种甜蜜负担,该有多好啊。
      “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沈默生无奈地说。
      谢居意露出那种小狡黠的笑,“我爸年轻力壮,还能再干三十年,在那之前,我要尽情享受青春。”

      更想打人了。

      馄饨上来,汤汁透亮,上头浮着香菜,紫菜还有虾仁,一个只有拇指盖大小,一口一个,入口即化,味道好极了。沈默生吃的大汗淋漓,肠胃得到满足,整个人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
      民以食为天,古人诚不我欺。

      “怎么样,好吃吧?”谢居意对自己的品味还是相当得意的。
      沈默生朝他竖了大拇指,吐出含糊不清的两个字:“好吃!”
      这家店的凉拌菜也非常美味,凉拌黄瓜,豆皮,花生米,萝卜丝,辣白菜,海带丝,都是自己做的,一份一块,只有一小盘,几口就消灭干净了。沈默生知道这家店,但她自己从来都是三过而不入门,因为她是没有任何资本去奢侈的。

      两人吃罢,谢居意结账,然后雄赳赳气昂昂的奔赴学校,踏进校门前,谢居意说:“我在你旁边,真是萤火虫和皓月比光辉。”
      他只是随便说了一句感慨,沈默生在他看不见的角度深深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只是看不到自己的光辉。

      皓月需要折射太阳的光辉,才能给地面上的人留下各种美丽遐想,但实际上月亮是不会发光的,它是一颗卫星,一颗表面坑坑洼洼的,没有任何活力的星球罢了。
      她什么也没说。

      成绩这回事,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沈默生知道害怕什么,不能躲避,躲避是换不来平静的,勇敢面对,消除恐惧,才能将路越走越宽。

      虽然是一大清早,并且已经进入暑假,学校大门口还是人满为患,各种车辆将这段本就不宽敞的路堵的结结实实的,两轮三轮四轮都有,见缝插针的更多,结果就是堵的更厉害了,交警接到通知,不得不来这里维护秩序,情况才好起来。

      沈默生和谢居意中间隔着五十厘米的距离,很快被人潮给挤的分开,沈默生班上的同学来的早,早已将成绩看完,过来拍沈默生的肩膀:“大神,你好厉害,全校第一耶!”

      就像还没拆礼物,就已经被告知里面是什么,沈默生心中有些空,其他人听到了,眼神投向她这边,是敬佩又惊讶的眼神,她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被参观的动物,脸上带着伤,觉得难堪,就好像将丑陋的疤痕晾给人看。

      果然,那人刚拍她的肩膀,等她微微抬头,就看到她脸上的伤,一句“卧槽”脱口而出,有些好奇地问:“脸是怎么回事,被打了?”
      他可能完全没有恶意,但沈默生还是觉得难堪,她不动声色的躲开那人的手,笑了笑:“怎么会,什么人能打我?下楼分神,不小心摔到台阶上,结果磕到脸了。”
      那人眼神发直,“大神,原来你也会干这种蠢事……”
      “……”

      谢居意丧着脸回来,沈默生觉得奇怪:“怎么了?”
      “一分之差,一分之差!”谢居意哀嚎,“差的多了我老爹还不会说什么,差一分他会觉得为什么当时我不能多考一分,还得让他忙活!”他捶了捶自己的头,大概觉得就差一分还挨打,实在是太冤枉了。

      “不过你也是真厉害。”谢居意道。
      “?”沈默生不明所以。

      “满分645,考了638,只差7分,到底是怎么考出来的啊?”谢居意抓自己的头发,发旋处本就一毛擎天,现在更是凌乱。沈默生盯着那撮毛,觉得她的强迫症又犯了,很想把谢居意的头发给他压下去。听到这个问题开口,“体育扣两分,数学物理化学英语客观题不扣分,历史政治语文主观题少扣分。”
      谢居意嘴角抽了抽,感觉他们两个果然不是同一世界的人。

      “谁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想的啊。”他抱怨,“就像阅读理解,一篇本来很简单的东西,作者有表达了什么思想吗?文里的下雨天有什么特别含义吗?说不定那天就是下雨呢,看答案也是,唉,感觉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沈默生看了他一眼,谢居意感觉心里毛毛的,“怎么这么看我?”
      “这种考试,作者怎么想的根本不重要吧。”沈默生道,“揣摩出考卷的老师想让你怎么写,就把标准答案写上去是了。”
      “……那不是明知道错的还非要错下去么?”谢居意耸耸肩,“管他们怎么想。”
      沈默生但笑不语。

      中考成绩一向只知道分数,不知道在市里具体的排名,学校没有轰轰烈烈的宣扬,但校领导找上了沈默生,她也知道自己的排名——比较可惜的是,她是第二名,有人成绩比她高一分。
      “可惜了。”校领导惋惜地看着她,“差点就是个状元。”
      但差一分也是差,人们从来只将目光投向第一,吝啬将视线往下分,知道珠穆朗玛峰是世界第一高峰的人,要比知道乞力马扎罗是第二高峰的人多得多。

      沈默生比谁都要难过,因为第二名是没有钱拿的,她多么需要钱啊。她拿到那个人的成绩,发现那个人的体育成绩比她高两分,是满分。
      考体育那天比较不幸,天下着雨,她又来例假,痛的要命——不知道是因为营养不良还是其他原因,她来例假一直都很痛,有时候痛的太厉害会直接吞止痛药,尽管知道以后会更痛,还是想饮鸩止渴。

      她记住了状元的名字:吴晗。
      沈默生知道有个出名的历史学家也是这个名字,所以她一直当吴晗本尊是个男生,后来见到发现是女生,两人还成了朋友,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学校今年上线人数再次攀升高峰,三年前沈默生进校的时候,四中进市高中的比例是四分之一,今年成了三分之一,一百三十五人,为了表示祝贺,校领导分成三个班子,去学生家庭放鞭炮庆祝。
      沈默生“首当其冲”。
      首当其冲,当:承当,承受;冲:要冲,交通要道。比喻最先受到攻击或遭到灾难。

      这对沈默生来说的确是一场灾难,她甚至没有权利拒绝,大人们从不会过问孩子的意见,不会问他们是不是高兴这么做。
      沈默生于是不得不回家。沈城在客厅看报纸,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看到沈默生的时候,和明火遇见炸药桶差不多。

      “昨天去哪儿了?”他没好气地问。
      “要你管。”
      “你再说一遍。”沈城看样子有些想动手。
      沈默生没换鞋子,站在玄关,看着他的眼神带着冷峻的味道:“你确定要再打我一顿吗?明天校领导要来。”

      “来做什么?”沈城讪讪地放下手。
      “中考成绩出来了,校领导要到每个考上市高中的学生家里走访一遍,放鞭炮庆祝。”沈默生言简意赅地将事情原委讲清楚,因为她不想和沈城多说一个字。

      “出来了?”沈城显然没关注这些事情,他从来没将沈默生的事情放到心上,听到后半句,悻悻道,“这些领导真是成天不干正事,又想着招生收钱吧,对了,你考的怎么样?”
      又不是收你的钱,你在抱怨什么?沈默生冷眼看他,“第二。”
      “别人都能考第一,你为什么就不能?”沈城又不满,他对自己从来没有满意过。
      还有,“别人”“都”是什么意思呢,第一只有一个,哪里来的别人都?沈默生深吸一口气,笑着道:“没本事呗,又不是我能决定的。”
      遗传的确不是自己能决定的。

      沈城抬头,沈默生低头,两人视线错开。
      沈默生换鞋,回屋子里一趟,拿了些东西准备出门。
      “大热天的,你又出去干什么?”沈城有些不满,“就不能好好在家里待着?”

      沈默生手握紧背带,父女两人间有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氛围:“我要去看我妈。”
      沈城哑火,没再吭声。沈默生走到玄关,他终于开口,有些沙哑:“要不要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去。”

      夏天搭乘公交是一种受罪,午后的阳光又烈又毒,晒的头皮都好像快要融化。墓园在城市边缘的半山腰上,需要很长时间。沈默生买了些水果装在包里,等了很久才将车等来。倒三班换乘,前后坐了近三个小时,这才到墓园。下车的时候她头晕恶心,在树荫下休息了一会儿,才往里面走。

      家里没钱,母亲的墓穴非常偏,在几乎最角落的地方,野草丛生,沈默生将背包放下,把野草清理了一遍,又流了一身汗。
      她盘腿坐在墓碑前,将苹果摆好,在地上刨了坑,香拆成一根一根,点燃,埋在土里,看着它们燃成灰。

      “妈,我过的不好。沈城,原谅我,我不想叫他爸,他不配。他娶了金孟,生了个儿子,对我不好。你不在的时候没人护着我,有任何事他都会打我。”沈默生笑了笑,“不过我没堕落也没屈服,这次我考了第二,没拿到第一有点难过。我现在很缺钱,很害怕,每天晚上都会做梦,不是梦见走钢丝,就是梦见从楼上摔下去。老实说,我很累,有时候觉得活着没有意思。”

      她抬头看向墓碑上的照片,人的模样一旦被照片记录,就像窃取一片灵魂,永远不会老去,不会褪色。
      妈妈仍在微笑,微笑着看着她,仿佛什么也不知道,又仿佛在鼓励她向前走。
      “不过我还是很感激,感激你给我生命,养育我。”

      “我遇见过好人,南一姐教会我很多,我喜欢上一个男孩,他叫谢居意,很阳光,很招女孩子喜欢。不过你放心,我不会早恋。我远远的看着他,感受他的快乐,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她絮絮叨叨说自己的生活,东拉西扯说了很多,拉家常一般。太阳下山,热度消退,在太阳下炙烤许久,能感觉到吹来的微风,太阳快要落山,她该走了,否则赶不上末班车,要走不知道多久才能走回市区。

      “我要走了。”沈默生想起身,奈何保持一个姿势时间太长,血液循环不流畅,腿脚发麻,又重新摔回地面,只要双手双脚并用,这才起来。
      夕阳将光明的一面带走,她内心有一股悲怆,饱含着委屈,看着照片中那个永远不会再变老的面孔,问出那个问题:“妈,你后悔过吗?”
      可惜永远不会有答案。

      她也不是需要答案的年龄了,许多事情本就如此,就像文章中的雨本没有意思,但出题人想让它有意思,那么它就有了好几层意思,背负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后悔也好,不后悔也好,命只有一次,想让别人猜自己的的欲=望,除非你是出题人,否则几乎无人理会你内心的想法。
      只能主动去争取,或者主动放弃。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chapter 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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