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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apter 22 ...

  •   chapter 22

      他递过来一包纸巾。
      沈默生默不作声的接过来,将眼泪擦干,尽管仍在抽气,但已经制住了掉泪的趋势。她不想让谢居意看到她的狼狈,更不愿意将家里的事情说出来。说出来能怎么样呢,除了一句“真可怜”,以及几个同情的眼神,其他什么都没有。她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可怜,在物质上她可以努力满足自己,或者克制本身的物质欲-望,但她知道有些东西终究是失去了,她说不清那些东西是什么,或许是令她经常夜半惊醒缺少的东西,或许不是。
      那种东西不致命,却会让人丧失一种能力,要很久很久以后才会发现。

      “谁打了你?”谢居意伸手轻轻碰了碰沈默生的眉骨,沈默生没有耀眼的漂亮,她的长相中等偏上,但有一种奇怪的气质,卓尔不群,让她即便是站在同龄人群中,也能被轻易辨识出来。
      沈默生摇了摇头,开口的时候声音沙哑:“别问了。”
      谢居意没有再问。

      被他碰过的眉骨有一种滚烫的感觉,让人情不自禁想落泪,沈默生炸了眨眼,泪花挂在睫羽上,过了一会儿,在空气中蒸发。
      她看谢居意身上带着水汽,穿着随意,在碰到时表情轻松,好像要去哪里的样子,为了将话题从自己身上引开,她问:“你这是去哪儿?”
      谢居意闻言对她眨了眨眼,“去网吧,你呢?”
      “我……”沈默生低头看了看脚尖,“我没地方可去。”

      谢居意看到沈默生的后颈,她很瘦,长得又高,视线快和自己差不多平齐了,头比一般女生要大,像根挺拔的金针菇,让人担心这样的话她的脖子会不会有一天承受不住脑袋的重量而断掉。但似乎一直以来都很坚韧,她的脑袋也发挥了聪明这项作用,每次班主任在班上都会拿她做例子。

      不是谁都能一步步稳扎稳打,连续三年稳居前三的。这三年谢居意除了第一年去找过她拿寒假作业,其他时间两个人近乎没有见过面,但他一直有看到她,学校的荣誉榜会将前五十的照片贴上去,她的总是最容易找到的,第一,第二,或者第三。

      他不是很在意成绩,只要过得去,能够听懂课就可以,其他的并不是很上心。成绩不代表一切,只是一个标准化、大众化的东西,让更多的人有机会通往更高的殿堂,过程中厮杀激烈,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谢居意从父亲那里听过他创业起家的故事,当年大家都还在规规矩矩的上班时,他不想只拿那么点工资,于是去下海,经历过大风大浪,冒过很多险,和人斗智斗勇,最终挣下了现在的家业。而他同期的同学和朋友,安于现状,浑浑噩噩的过日子,随着年龄增长,技能和能力却没有与时俱进,逐渐成为被社会淘汰的人。

      这段人生经历对谢居意的影响很深,基于相同认知,他也认为,脑袋活络,敢冲敢拼,要比死学来的更好,况且站在父亲的肩膀上,他的起跑线已经比其他人更靠前了。
      “我要去网吧,”谢居意鬼使神差地问出那句话,“你去吗?”

      直到两人坐下来,沈默生都不敢相信她来到网吧,并且包夜。
      外边的牌子还挂着“未成年人不许进入”,但到了晚上只要交钱,这里是随便进出的。沈默生对此瞠目结舌。

      网吧里空气质量不好,混合着汗水和方便面的味道,放眼望去,98%都是男生,盯着电脑,手上甩着鼠标厮杀不休,有人或许是输了,将鼠标一摔,对老板喊:“妈的,老板,来罐啤酒!”

      谢居意找到角落的位置,让沈默生坐在里面,这样她不会太明显,毕竟她脸上表情如此不安。
      见沈默生还在对着黑屏电脑发呆,谢居意帮她打开,“想玩什么?”
      沈默生看了一眼其他人,道:“游戏吧。”

      谢居意估计她也说不出来几款游戏,干脆替她打开小游戏界面,让她自己挑,然后把自己来这里玩的射击游戏打开,和队友说了句抱歉来晚了,一群人组队开始玩。
      沈默生玩了几分钟,miss了几把,觉得索然无味,干脆关掉。想了想,打开百度,看风城到广州的火车,然后百度该怎么买火车票。

      谢居意不小心瞄到了她的界面,有些奇怪:“你要去广州?”
      沈默生点点头,“我……一个姐姐结婚,她对我很好,前两天打电话告诉我她要结婚了,我想去参加她的婚礼。”
      “我帮你。”谢居意伸手去抓鼠标,两人的手碰到一起。

      他的手很热,和想象中的温度完全契合,沈默生往后缩了一下手,谢居意没发现,打开网站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他很耐心,声音也很好听,比起回忆,活生生的人冲击力更大。沈默生低眉敛目,怕心事被眼睛说出来。
      谢居意告诉她操作步骤,沈默生听了一遍后默默记住,之后开始浏览网页上关于广州的信息。

      谢居意选择今天跑出来上网是有原因的,一,他爸妈今晚不在家,而大姐和二姐各自霸占电脑和笔记本,他不好意思去打断姐姐们,再者,在家里打游戏,始终有种穿正装抠脚丫的感觉,不尽兴,没有那种气氛;二,明天就要出中考成绩了,今晚就类似最后的狂欢,谁知道成绩出来了,家里究竟是单打还是男女混合双打呢?谢居意不抱着太好的希望,况且他也不是很想去风城市高中,总觉得那里会出一堆疯子,学习压力大,有些闷。

      他考完后对了一下答案,觉得答的还可以,但能不能进全市前四百呢?有点悬,因为他总是粗心,再加上懒惰,有些东西也就没有记住,考试是胡乱答题上去的。如果他这样都能考上,那些认认真真学了三年的人岂不是白付出努力了?

      谢居意倒是想得开,他平时玩的时间多,学习的时间少,付出的努力和收获是成正比的,只不过智商和理解能力会给结果增加权重罢了,但该看的东西都没有看,也不能平白出来成绩不是?
      人生没必要把自己搞的那么艰难。
      他看向沈默生,发现她网页还开着,自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谢居意愣了一下,想要叫醒她,但想到她之前那副狼狈的模样,想到她说无家可归时那种孤独,所以头脑一热,带她来到网吧。他没想到她会同意,并且踏进这个乌烟瘴气的地方时没有表现出半点大惊小怪,心中也是有些佩服的。她总是很冷静,极少有失态,能够那样流泪,脸上还带着伤,是真的没有路可走了吧?
      不管什么人,这么打女孩子,就是禽兽。

      她没有主动说,他也就没问。爸爸说,谁也不会想自己最难看最狼狈的模样显露在别人面前,他自己想过,确实如此。如果是他,他也不肯。
      沈默生难得睡熟,肩胛骨将薄衫撑起,戳出尖尖的的形状,他忍不住想,她还是那么瘦,面色也发黄,看着营养不良,好像随时会倒下去的样子。可她不但没倒下去,反而一直傲立至今。
      谢居意也是挺佩服她的,她和自己真是完全相反的两种类型的人。

      他没有叫醒她,而是在一旁守护着她。双手离开键盘,自然垂落,不知道怎么靠在椅子上,也睡着了。

      外界的喧嚣仿佛自动被屏蔽,沈默生睡的并不好,但她仍算是睡着了,做着光怪陆离的梦。许多从前不曾注意过的细节像电影倒回来播放一般,母亲难产,身下留着暗红的血,眼神逐渐涣散,父亲痛苦的眼神。沈城很快再娶,金孟撒谎,沈源得意,沈城举起棍棒,她夺门而出,从楼上向下跑,然后一脚踩空,掉了下去。

      “!!”她睁开眼睛,手指仍在颤抖,僵硬,冰凉,不由自主,心跳停止的感觉仿佛还在,以至于她摸向自己的胸口都难以置信。
      外边的天总体还是黑的,但已经有亮的势头了。

      她感觉脖子像是要断了一样,扭一下都非常困难,只能脖子连带肩膀一起转,看到坐在一旁的谢居意睡的四仰八叉。想来梦中吃到了美食,还吧唧了一下嘴巴。
      沈默生笑了。

      “?”谢居意似是听到动静,睁开眼睛,没有弄清状况,以为自己还在卧室的大床上,习惯性的往一旁滚,差点脸朝地一头再下去,被沈默生拽住。
      “嗯?”谢居意抓住椅背,回头。
      “卧槽!”好痛,落枕了。

      “走吧?”沈默生问。
      谢居意站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门外走去,旁人看到沈默生脸上的伤,又看了眼谢居意,眼神不约而同的是厌恶,大抵是“你居然敢打女人,你真特么不是人”,谢居意觉得自己很委屈。

      外边的天是墨蓝色的。
      你见过凌晨四点半的城市吗?
      往远处看,可以看到泛着鱼肚白的天空,尽头处有一抹金色的线,很浅,之后颜色会逐渐变深,一层一层渲染,溏心鸡蛋一样的红日从山后腾的升起。城市仿佛在太阳升起的那刻开始复苏,然后新的一天就会开始。

      “你要去哪儿?”
      沈默生看着上坡路,“去公园吧?”
      “不回家?”
      沈默生摇摇头,“等成绩出来再说吧。”

      或许是在网吧浑浊的空气中待得太久,有些缺氧,亦或者是因为昨晚没有睡好,沈默生觉得脑袋一阵一阵刺痛,还有些头晕恶心,但这些不适都被她很好的掩藏起来。谢居意是好心带她去,她因此有了栖居一晚的地方,尽管在此之前她以为这辈子她都不会去网吧。以前一直以为网吧是卧虎藏龙的地方,但似乎并没有什么穷凶极恶的事情发生。大家不过是网瘾少年或者网瘾青年,在这里打着喜欢的游戏罢了,和那些看电视剧看小说的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
      都不过是平凡人。

      谢居意也不是很想回家,于是道:“那一起吧。”
      他们去公园溜达了一圈,空气经过一晚上的沉淀,很清新,虽然实际上一天当中氧气最充足的时候应该是下午,因为那时候植物进行了一天光合作用,晚上只是消耗氧气生成二氧化碳罢了。但人们仍然喜欢晨练,并且晨练的效果通常会比晚上练习好,因为从阴阳的角度来说早上人的阳气最重,适合做剧烈运动,经过一天学习或者工作的晚上周身疲惫,锻炼会让身体更疲惫罢了。
      但城市生活的快节奏已经让人很难在早上从被窝里爬出来了。

      路过看到的除了环卫工,就是朝公园行进的大叔大妈,迈着矫健的步伐,在前进的过程中就甩胳膊腿做热身运动,沈默生活动着手脚,深呼吸,脸上重新露出笑容。
      新的一天已经开始,不要将昨天糟糕的心情带到今天,否则明天回忆起昨天将又是糟糕的一天。

      昨晚心情还像惊涛骇浪,今天呼吸一下微凉的空气,心情得以平复。不在意,不关注,不去想,一切就会慢慢变淡。爱情也好,亲情也好,所谓的血缘和牵挂,很多时候都因为孤独,因为脆弱。然而再怎么样,别人不是你的救赎,也不是你的支柱,撑起一个人身体的是脊柱和骨骼,让一个人能够在蛮长时间度日的,是精神。什么都看透的人和一无所知的人最幸福,而半桶水的人最痛苦,因为他们悬在当空,向上摸不到天空,向下接触不到大地。

      沈默生知道自己境界不够,否则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她认定自己目前最大的痛苦在于经济不独立,钱不够多,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窘境,被人不由分说的打,无视尊严与骄傲。她决定等可以拿到身份证的时候彻底离开这里,切断和这里的所有联系。

      反正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人,就算留恋也不会属于自己的人,他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总归会分开。
      她给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然后才鼓起勇气向前走,世上像她这样的人不少,她们悲观,做什么事情前并不会想最好的结果,而是做最坏的打算,因为再怎么样,都不会更坏了。
      至少自己能给予自己生活。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chapter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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