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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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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那句说不是这样的
逞强甚麽的
但她都不知道
属于内心最深处的心情
在等待着某些
可能令自己不知所措的东西——
朦朦胧胧的雨海衬托华美的学园,氤氲靉靆的白雾如银丝般环绕圣风,繫起解不开,理不清的神秘牵绊。学园正门的泊车道,徐徐而来的一部宝蓝色轿车,驶过路旁,溅起白沫的水花。湳澪的寒气难以全消,对于刚才飞明诺所说的犹有馀悸。这傢伙是故意的,抓起别人的弱点洒盐。少女极力地抹去方才的记忆。
不过是火车事故而已,甚麽白色鬼魂的不是眼花看错,就是捏造的,不过是心理作用罢了。
没错!一定是这样……在湳澪正进行自我安慰之际,她似乎并未察觉那部轿车已停下。亮丽蓝的车门倏地被打开,纯绿的透明雨伞随车门张开。湳澪不经意抬头,这澄澈的浅绿,宝石闪耀般的蓝,她好像有印象。
「小澪!」车门啪—!的一声被关闭,纯绿伞下的娇小身影正是晨怿可,在她脚尖还未到地的瞬间,她已望见低头呢喃的少女。
「可可。」湳澪记得了,这架宝蓝轿车她久违了不知多少的晴晨雨夕。也对,昨天的安恋緻是彻底地气恼了晨怿可,不难得知她不搭安家房车的原因。
「怎麽了,今天不和阿緻回校。」虽然湳早就得知内裡的源由,却不厌烦地想知道这女孩会怎样回答。
「哦,阿緻是谁?我可不认识……」晨怿可淡然地说,惹得湳澪忍俊不禁,这回答有点超出她想像,不过有创意。
「谁?谁竟然不认识圣风第一美少年,那真是个可怜的孩子。」晨怿可的后方不知道在甚麽时候出现了她口中那个不认识的人,而且优雅地一手撑伞,一手拢着茶褐色短髮。
害得晨怿可脸上生出一阵突如奇来的阴霾,却随即三百六十度地强颜一笑。「小澪,近来的天气爱惹蜜蜂,你应该听不到有人说话吧!」
「哈?」湳澪真受不住这两人,蜜蜂甚麽的是指安恋緻吧。
「嗯,甚麽也听不到,不过,你说圣风的第一美少年是谁来着?」湳澪马上进入状态,配合晨怿可。
「那还用说,当然是泽!晓!翊!了」晨怿可特别加强三个字的音量。
「晨怿可!你有眼不识泰山,迟早有一天你会为你说得后悔!」安恋緻守住根据地般的姿态,又道:「美少年不跟你计较这些。」
安恋緻说着,向身旁的少女们送飞吻,放电。
「美丽的少女们,昨天有梦到我吗?」
「有!!」一群花痴抢着回答,紧接而来一阵又一阵的尖叫声。
此一声彼一声的「安少爷好帅!」跌跌宕宕,听得湳澪和晨怿可噁心。
「真不明白这自恋狂有甚麽好的。」晨怿可似是可恨地抛出一句,向围绕着安恋緻的少女投向鄙夷中带怜悯的眼神。
湳澪凝视眼前的景况,报以不言而喻的微笑,那对迷人的梨涡跃然眼前,引人心醉。
「说起来,可可从小就是安家房车的常客了吧?」湳澪转移话题,晨怿可点头。
「可可你是甚麽时候认识安恋緻的?」说来这问题湳澪真的不清楚,她只记得早在圣风三年前的开学礼,这少女跟少年似乎早已关系不错。
「对呢,我好像都没告诉小澪。」湳澪继续迈步,听着晨怿可的话。「可能是经济上的关系,我们晨家与安家在生意上一直互相有往来。第一次认识这自恋狂,好像是……」
「唔,好像是在一个慈善舞会。」晨怿可想了想道出。
「是云集各界专业人士,上流社会着名士那种吗?」
「类似吧……我只记得那个舞会无聊得很,若不是父母逼我出席,我宁可躲在家发呆。」晨怿把雨伞架在脖子上,踢了踢脚下的小石继续说:「然后是妈妈硬地推我到安恋緻面前,说甚麽:『让小女陪你,可以吗?我这女儿不爱出声,所以还得麻烦你了。』便走了,留下两名像被大人遗弃的孤儿在贵宾室。本来他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乖巧成熟得很,因为面对我妈妈的有意要求,他竟然一点也不慌张地应对:『晨阿姨,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这不是安恋緻吧?如知书达礼的贵公子般……」湳澪有点惊讶,不过想真的安恋緻的的确确是货真价实的贵公子。
「虽然这是很好,但小澪你也知道,如我妈妈所说,从小到大我就不爱与甚麽人相处,更别说那些乖僻得比实际年龄成熟的少爷。就当我在判定眼前那人绝对是正经无比的对答机械,一个被训练有素的少爷。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说我帅吗?我可对我的样貌有强大的自信心。』」
湳澪忍不住噗嗤一笑:「对,这才是正常的自恋安,想不到他的自恋本性果然是天生的!」
「小澪会笑是对的,可是我当时却愕然得很,然后想这傢伙到底是不是发烧了,但谁也想不到,整个晚上他都吹捧自己,还要陶醉十分的模样。」
「那你不逃?」湳澪说。
「逃不了,门被锁上了!」晨怿可无奈十分。
关于晨怿可说的,湳澪莞尔一笑,安恋緻的自信心真的超凡,这样听来令少女更深信一件事——这两人的羁绊不浅,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吧。
「小澪,我们不要谈他了,被那自恋狂听到又要开始倾雨倾城的自我感觉良好了。」
「嗯,好,我们不说他了。」湳澪满意地结束话题。
「哎,对了,小澪你也有看报章报导吧。」这下子转到了湳澪最敏感的话题,本来都没甚麽,但自从听君一席话后,她再也不太愿把心思往这事放。
「我们不谈这个行吗?」湳澪低声絮聒,但晨怿可显然没听见。
「你说我们晚上去清宁车站看看好吗?」
「不要!」湳澪冲口而出,下一秒为过于惊慌的神经质拒绝掩着口。
「怎麽了吗?」晨怿可歪歪头问。
「没有,我是说……不要待晚上了,放学马上去。」晚上去还得了,那些东西在晚上会更肆无忌惮吧!少女想后胡乱地回答。
「嗯,也对,早点把EA捉回,那就不会有更多无辜市民受伤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彷似纯白的时区中,流水长形的琉璃台上,众人手握银铃色的弓,盛载玄黑空中的微弱星光,点点由白光管加冕的萤光。
在后面监督的教师发号施令下,数十支银白直箭几乎于同一时间脱弦而出,目的地却似乎不截然相同。
「这东西真难控制!」
「靶子离太远了吧?红心就那麽一点……」
不乏埋怨声重重的指定课程上,一班的学员正在练习箭术。
「好了,再来一次。」站在那排学员后方的正是薛老师,他并没多说甚麽鼓励的话,只是继续要学员练习。
同样的张弓拉弦动作重複了不下十次,刺中红心的学员还是没多少个。也难怪,大家都是初学者,得花上更多时间掌握技巧,当然,这并不包括飞明诺,安恋緻及湳澪。少女对自己莫名独有的箭术渐拥有信心,虽然对这独有技术油生的熟练多少仍觉不可思议,但为了眼前的景况,再去深究也只徒添烦恼。也许是妈妈的眷顾,她喜爱弓箭的心情传达至少女的心扉。就在此时,飞明诺瞄准箭靶拉弓,清脆利落地把弦上的箭送出。这一射苍劲有力,对上红心的箭锐被掩没,入木三分,少年随即睨向湳澪。
「我听可可说了,你们会去清宁车站。」湳澪也不甘示弱地往红心再射一记漂亮的直线,却在飞明诺语毕后愣了一下。
「这可可……」湳澪不抱怨晨怿可多嘴,只是清宁车站,她并没有要去一探究竟的意思,虽然得把凶手弄清,可是……
「艾米刚才说了,让你,可可和阿緻去。」飞明诺淡然一说。
「三人?为甚麽?」湳澪记得执行任务是以成双的拍档为主,像是之前安恋緻和泽晓翊。
「谁知道……」又是冷淡无比的语调。
「放学后吗?今天我不行……」飞明诺的后方响起安恋緻的声音。
「咦!?」湳澪奇怪了,Gatekeeper应该不能毅然拒绝任务吧?
「是吗?」飞明诺一如既往对这些事不太关心。
「你去吧,反正你也閒着。不像美少年我,忙碌得很。」又来了,那旁若无人的自恋风刮起。
「我看有人会不欢迎吧……」飞明诺蹙眉把馀光扫到湳澪身上。
「不欢迎你也会跟着来吧!」湳澪也不是没有体验过这类情况,所以直直地抛去一句。
「那也是,看来你不笨嘛!」飞明诺倏的一抹笑,湳澪早已料到。
「叫上阿泽吧!怎麽说这次都有人伤重,甚至死亡,而且,他今天似乎没有别的任务。」安恋緻提议,也许是自己不能出席,多个人多份安心的基本原因。
* * * * * * *
曾经有人说,城市的夜幕总是璀灿夺目,从山丘眺望,星海中的光芒都是由一盏盏的华灯集结而成,每一点光都代表着一个家庭,温暖柔美得不忍心闭上眼。谧宁市,这裡有着属于大家的家庭,属于每个人的回忆,属于所有人的无形牵绊。可是……虽然是这麽想,但……这…会不会过于伟大?
「呐……你们真的确定EA是在清宁车站?」湳澪问,走在众人的最后方。
「小澪,你怎麽了?你今天很奇怪耶。」晨怿可转过身,水灵灵的眼睛盯着少女直看。
「呃!?有吗?没有啊!」湳澪似在自问自答。
「有!绝对有!从圣风一直走来,你就问过这问题三次了!」晨怿可肯定的眼神,少女扯起一边嘴角讪笑。晨怿可忽然注意到飞明诺的一抹难以猜透的笑容。
「飞明诺,你又干了甚麽好事?」晨怿可快速上前,阻止少年前进的步伐,她得理清楚状况。
「甚麽叫我又干了甚麽好事,我甚麽也没干好不好。」飞明诺的笑颜晕开暖暖的气息,又补充了句:「只不过说了个动听的故事……而已。」
少年的一句彻底掀开了少女残碎的记忆,重新拼合,完完整整地在脑海中启动重播的开关。
「说了甚麽?」晨怿可一下认定那绝对是影响湳澪的「好事」。
「阿诺,你呀……就别再吓唬小澪了。」泽晓翊也不再保持沉默。
藏在谎言背后的,总不会轻易的让人察觉,懵懂的相信换来的又是甚麽?他知道,如果她不知道,那麽她一定会生气,或然率有多少?他不知道,也许就像是她说的,她从来都不相信所有机率,有的绝对只会是必然。或者,他已经看到了他前方的必然。
「甚麽?」晨怿可在听毕泽晓翊所告知的状况,一副简单不敢相信的样子。「我可从来都没听过这传闻。」
「甚麽?」这一次换成是湳澪同样的两个字。
「关于清宁车站的传闻,其实根本就没有……」晨怿可的话换来一记迷惑的目光。
「清宁车站被关闭是因为地处偏僻,清宁区也算是谧宁市郊外的区域,一路走来也能察觉到,这裡人烟稀少。因为清宁站附近的村庄自五年前已没有多少人住,车站的客流量自然是每况越下,再加上最后一位站长退休辞工后就没有人愿意被调派到这裡来,铁路公司基于人力和经济效益问题自然就把清宁车站关了。」晨怿可说得条理清晰。
少女恍然大悟:「飞明诺,你骗人!可恶!」
「要是真的非说甚麽传言不可,那就是那个……」
「真的有……?」湳澪把注意力转到晨怿可。
「可是,小澪害怕这些传言的话还是不听为妙!」晨怿可淘气地向她单单眼,左手往嘴唇一角拉到另一角,继而一个嘘声的动作。
「嗯……」湳澪毫不犹豫的点头,始终是她懂她。
「你奸计得逞却又失败了…」泽晓翊虽然这麽说,但他也知道飞明诺的下一个表情。
「也对,有可可在的话,总失败。」少年浅浅的一抹阳光,盛夏的雨中显得明亮动人。
必然没有出现……也许这也是注定的另一个必然。
清宁站异于别人眼中火车站该有的形象,不是说因为废弃的关系带来的日久失修问题,而是这个所谓的火车站并没有月台。候车室的木建筑小屋像摇曳于淋漓夏雨中,紧紧依偎着中央木建筑的是站长室与售票处,宛如两个可怜的孩童紧靠母亲的怀抱,令人油生凄戚之情。候车室正门上的那道封条历经多少日月摧残,只剩下零星的纸碎仍不弃地黏着属于它们的地方。清宁车站的站牌也似是随意伫立在显眼的正前方,退色的墨绿,生鏽的铁柱,破旧得让人不堪回首。被捨弃的铁轧,想像光年回流的一刻,隆隆的车厢呼啸而过,乘载着多少回家的期盼,焦急和安稳,又搭载过多少游旅的新奇,惊喜与满足。但现在,却只能默默地任日晒,随雨淋,经狂风乱拂。
「啊!——!」划破湿润空气中直冲而来的是一声刺耳的尖叫,凄厉得让人心底的寒气一涌而上。
「在那边!」泽晓翊和飞明诺立马朝声音狂奔,也顾不上手中的雨伞,两把双双坠地。少女们也立刻跟上。
* * * * * * *
少女死命地提起沉重的脚步,在雨中奔逃的速度已远远超过身体所能迸发出。然而这一刻,她并没有任何选择的馀地,唯一能做的就是向着地狱的反方向驰骋,因为她知道只要警惕的觉悟稍一鬆懈,后方的巨兽绝对会把自己吞噬。对于当下的身体动作,少女的意识已像消失了般,她感觉手和脚都像被控制而作出反应,傀儡般的牵扯。可是拉扯左脚的那条无形的线却在最重要的一瞬间断裂,平地的一块突兀石头把她绊倒在地。
「啊!——!」她感觉背部受强力的尖爪所伤,狠狠地烙下三道血痕,流动的液体潺潺而出……
* * * * * * *
映进泽晓翊眼眸中是一个血红的光团,包裹在光团内裡那双如噬血怪物的眼睛,正注目于倒地的少女。光团微颔首,舔着少女背上爪痕倾泻出的血液。泽晓翊熟练地从空中抽出把把银铃匕首,再以左手抹上一层光粉,银铃的光芒刹那间被蔚蓝取替,倏地向血红的光团飞去。少年的举动似是吸取了上次的失败,蔚蓝的轧道破开血红的光团,直刺裹于内裡的巨兽身上。飞明诺也在匕首刺上的一刻,挥起棕褐的剑锋,绸带般优美的姿态夹杂凛然的杀气将力量倾腹而出,贯注在锋利的白刃上,准确无误向其刺去。
「吼!——」痛苦的咆哮声在激烈的攻势下重重响彻大气中。飞明诺没有打算手下留情,对敌人留情便是对自己不仁,而且身前还是如此的庞然巨兽。雨点滴在少年的剑上,闪烁点点流光,空气中接二连三的银白噼破红光。不知在何时起,那把棕色的木剑已幻化成银白,展开认真不留情的攻势,面对此,血光团踉跄地后退。
「小澪,可可,照顾好那少女!」泽晓翊吩咐的一句,随即上前协力执剑的少年。
少女们迅疾上前,扶起狂雨中冰冷柔弱的身躯,湳澪凝视怀中的少女,苍白的脸庞没有一丝血色,紧闭的双目没有开启的意识,或许根本就再没馀力张开。
晨怿可方才接过湳澪递给的湛蓝手帕,揉合自己的那条碎花鹅黄,朝着少女后背的血痕按紧。腥红的液体迅速盘踞外来的手帕,原是纯淨的色彩大半被渗成让人颤巍的红。
「怎麽办,止不住血。」晨怿可低视掌心中被染得通红的手帕,焦急得不知所措。
湳澪眉头紧紧深锁,杏圆的水盈眸子荡漾起一阵波澜。废弃的火车轧上,两个身影还在与血红的光团纠缠。
「可可,去医院!」湳澪毅然转身背起刚刚还在怀中的少女,略显镇定的语气道。她知道她不能慌,不然晨怿可会更不知所措。虽然面对这种事,少女还是平身第一次,但她依稀感觉到背上少女传递而来的呼吸声,纵使微弱得令人心痛,但想要生存下去的气息绝不弱小。
「撑着伞,别让伤口淋雨了!」湳澪再说,晨怿可赶忙遵循。
「看见吗?光团中的……」飞明诺督见隐藏在血淋离的光团中那巨兽的身影,抵住迎面而来的利爪。
「虽然不清楚,但这应该是拟狮。」泽晓翊没说错,他的确没来得少年看得清,因为他刚才所使的匕首全是远距离攻击。
「和异刃虎同年代,冰河时期的更新世。」泽晓翊语毕,蔚蓝的匕首切断从天而降的缕缕银丝,似乎有那麽的一击命中巨兽的要害,牠痛不欲生地呻吟,利爪在准备扑向飞明诺的空中颓然垂下。奇怪的事情发生,血红的光团忽然一闪一闪,包裹拟狮的光层一息间被无情抽去,显露在雨中的褐黄毛髮渗着血水,原是溢满杀戮气息的瞳孔黯然失色。纵使再次狂袭而来的利齿,少年感觉到力量已不及之前。
「这是甚麽回事?」飞明诺迴旋剑锋,扭身避开不愿放弃的力量,在拟狮身上破开另一道血痕。这一次,巨兽无力地躺在血泊中。
车轧的另一旁,湳澪在迈出两步后怔然驻足,瞪大了眼睛。跟在湳澪身后的晨怿可被这突然奇来的停止而颇感迷惑,她觉得少女彷彿被甚麽施了定身术。晨怿可微露埋在湳澪身后的娇美脸庞,倏地,少女的瞳孔撑到极致,过分震惊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眼眸的最深处涌出缺堤般的恐惧。
「为甚麽……」晨怿可的眼底倒映出一团烈焰般的红光,这刺目血腥的光芒是与刚才督见的迥然不同,少女能肯定脸前的光团绝不是前一分钟所见的那个。这麽说,清宁车站的不明生物竟然不只一隻!?
湳澪勐然惊醒,放下背上的纤弱少女,拜托晨怿可照料。然后径自在半空绘出弯月的弧线,银铃的弩箭如闪电划过夜空的瞬息间落在少女的掌心。腥红的光茫如炽烈的火焰,熊熊地想把四周的事物吞噬殆尽,这迎面而来的气燄强烈得让人窒息,是仲夏汪洋下泻般都不能浇灭的焰火。灼热巨兽瞳孔桀然一凛,滂沱雨中恕吼一声,被光团包裹密封的前爪疾速向湳澪袭去,少女跃地一跳,空中把箭装上箭槽,朦胧不清的视野中瞄准目标,扣下杠杆。银铃如叮噹星火的直痕朝红光背部直去,强而有力地插在光团中的身驱。
巨兽倏地一声呻吟,夹杂莫名的反抗力,少女此时正伫立于其后方,电光火石的一秒,银铃的箭飞脱而出,携着箭锐沾上斑驳的血色。湳澪还没反应过来,原是被弩机放出的箭竟反方向朝她飞来,刮破左臂的衣衫,掠过微薄的肌肤,一阵刺痛感跃现少女脸上。泽晓翊的匕首还有弩箭,似乎都不能轻易敌过那层腥红的光团,直接伤害内裡的生物,少女似乎想通了这点,但她当然没有打算放弃攻势。
只见湳澪再次于空中绘出纯淨的银色弧线,手中的弩箭顿时消失无终。
「小澪,小心!」晨怿可知道湳澪打算近身搏击,用她那纯练的格斗技。在晨怿可的一句后,少女挥起拳头狂速向光团袭去,当纤长的手穿透腥红的光,一种与其光芒截然不同的冰冷感随着神经触感窜到少女的内心。「这是甚麽……」冷如冰,凉如水的光在挥拳而来的瞬间被噼开一个小洞,随即又如轻烟之态把那隻手包裹得紧密,像是要与其结合,继而逐渐将其吞噬。湳澪惶恐地抽出,意想不到的快速利爪向她左肩划去,鲜血涓涓流出,痛楚的感觉比起方才的添上千倍。
「小澪!」晨怿可再也顾不上怀中的少女,她不算得上温柔地放下少女,由其在濡湿的土地上竭息一会,立马上前察看湳澪的伤势。
「走开!可可!」湳澪按紧左肩的伤口,痛苦中被突然闯入自己视线的晨怿可而变得紧张起来,不为甚麽,湳澪督见光团向她们速来,想也没想便把晨怿可护在怀中,背对着将会袭来的一切攻击。
「不要!小澪!」晨怿可叫得歇斯底里,涌泉的泪不住地流出。下一刻,少女脖子上的蛋白石闪耀澄白如露的强光,清澈透明的某种形态成了一层保护罩,细看之下,像三瓣巨型的百合花瓣拼凑成一半圆,笼罩着紧紧拥住的两名少女。腥红的光团死命地想要划破这个特殊保护空间也是徒然。然而当晨怿可确保少女安全后却也软软地倒下……
「可可!」湳澪晃摇着那娇小柔弱的身影,把她的手搭在自己肩上,送晨怿可到一旁,把她微靠在一棵枫木上。
「不可原谅!」湳澪狠狠地盯向还燃烧着烈焰般的腥红光团,这一刻,她誓要用自己的手把面前的巨兽狩猎成功。带着仇恨般的斗志,少女对巨兽袭去的格斗技明显超出极限般的激烈,每一击都重重地穿透红光落在拟狮身上。然而不知为甚麽,她的攻势越强烈,腥红如火的光团就越趋巨大。当血盆大口似是蓄够满溢的能量,逼人的气势宛如爆裂的撞击夹上凛烈的狂风向湳澪直奔去,少女先是被这势力惊倒,可是却不知从哪儿涌上的一股勇气,她竟然打算以踢击作奉还。就在尖利的齿牙要深深无情地留下永不磨灭的印痕,一个身影须臾挡在少女前方,以握防守剑的姿态抵住血盆大口的咬合,那把闪烁白银光辉的剑是如此的强力,为着某些重要的事情而变得强大无比。
「飞明诺,你别逞强,这一击我能挡下的!」湳澪的话似是刀刃,在刹那间穿透少年的心,飞明诺手中的剑在一息间随着少女的话,白银的光芒黯然消逝,替代而来的竟是最原始的棕褐色。他意料不到,到底这是怎麽的一回事,他只知道,尖牙在他的臂上烙下深得寒人的痕迹,然后他知道自己的心好像被抽去所有的空气,痛苦难堪得喘不过一丝气来。
在少年放下剑锋的一刻,棍棒急促挥动,捲起狂风夹杂雨水,幻化成银针直直地向光团刺去,腥红刺目的光芒竟在顷刻将火红一鼓气浇灭。紫眸少年铆足劲舞动棍棒朝拟狮最后一击,桀骜不驯的巨兽在紫黑围巾翩跹下瘫倒在地。
「甚麽Gatekeeper,根本就不堪一击!飞明诺,我似乎看错你了!」雨中传来一把冷漠的音调,带着某种鄙夷的语气。
「影夜奏……」湳澪对于少年的出现不如以往的不解,而是多少携着敌意。
少年绽放一抹让人猜不透的笑容,似是召来浓浓的烟雾前夕,盛夏的嚎雨中,雪割草幽幽的芬芳倾进心田。他们都知道接下来的事情---拟狮被Chasseur的狩猎者夺去,而这一次的狩猎任务也再以失败告终。
淋漓的大雨中,少年徐徐站起,正独自步出废弃的车轧。
「飞明诺,你去哪裡?你的伤口……」湳澪察觉到那麽的一丝异样,连忙上前,情急下拉住少年的手,那伤口的血已经沿着手臂的垂落,潺潺流到掌心。
「原来,在你眼中……我只是在逞强……」湳澪看不到少年道出这话的表情,她只知道在他甩开她的手的一刻,她的心被重重地摔下,心扉像被突然而来的旱雷噼得一塌胡涂。
不!不是这样的!为甚麽?为甚麽那句话会是这样?飞明诺,不对呀!
不是这样的……不是……
有很多很多的话快要把少女淹没,然而她却一个字也无法吐出,望着那隐没在枫木林中的背影,少女只能怔怔地驻足。
* * * * * * *
洁寍医院的正门急促走来四个模煳的身影,随着透明的玻璃幕门徐徐打开,迎面而来的浓浓消毒药水味涌进鼻腔,萦绕不消。
耳畔送进阵阵辘轮滚过白瓷地砖的刺耳声,空气中残留丝丝血腥的味道。
只见湳澪背上晨怿可,湿透的发丝弥漫在水盈的眸子上,左肩上的血水渗透了洁白的校服衬衫。而泽晓翊的背上是那名被袭击的少女,她的脸色显然比起刚才更苍白。急症厅的中央,那名当值的护士急地上前,为众人细察一遍伤痕后,命来了两张银色担架车和一张黑亮轮椅,湳澪和泽晓翊分别轻放背上的少女们。
「还有你,到病房做伤口处理。」穿着微粉护士服的女子,正指着湳澪。
少女这才回过神来:「不,我要看可可!」湳澪下意识追赶着担架车上的晨怿可,一副担心的样子。
「开甚麽玩笑,你的伤口再不处理,后果严重。」护士的喝令并没有让少女停下。
就在湳澪不顾一切的紧随着,忽然地一道拉力握住了少女冰冷的手。
「小澪,别担心,可可不会有事的。」
泽晓翊的声音让人有种莫名的镇定,在湳澪的心漾开一澜安心。
「倒是你,不好好处理伤口会让人心疼……」泽晓翊的话突然闯进少女的心扉,有那麽一丝的暖流缓缓而过。「你也不想让究爷爷担心吧!」他轻轻地补上一句。
湳澪也就乖乖的坐上轮椅,把身体仅馀的一丝力量都卸在椅上。泽晓翊握起把手,微微向身旁的护士问:「处理伤口的房间是……」
随她指尖一挥,泽晓翊也就顺着那方向,推动手中黑亮的轮椅。
医院的走廊很空阔,很宁静,雪白的牆身包裹着每一步的足迹,静谧中却带着寂寥的空气。湳澪刚包扎好左肩的伤,就要少年推她到晨怿可所在的病房,泽晓翊本来要求她好好地在病床上歇一会儿,但这少女总是那麽的倔强。湳澪为了不让外公发现自己受伤的事,还要求医生别为她打石膏。
泽晓翊想,真是个乱来的孩子,若没有人疼心她,也许她根本就不会好好为自己筑一道保护牆。
或许……不懂得保护自己的还不止她一个……
「阿翊,怎麽办……」少女打破走廊上的静默,泽晓翊认真地倾听着。
「我似乎说错话了……」湳澪把清秀的脸埋在浏海后,幽幽地道出一句。
「也许不是说错,而是说了很过份的话……阿翊,你说,飞明诺会不会真的生气了?」
对,飞明诺会不会真的生气了?虽然湳澪从小就认识飞明诺,但当时的那个样子的飞明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是生气了吗?平时的他,即使生气也让人感觉阳光,然而这一次,没有……一丝和暖的光芒也感觉不到。那是甚麽的表情,她看不清,也看不懂……好像失去了灵魂的傀儡,毫无光彩……
「生气吗?」泽晓翊遥望着走廊的尽头又道:「我不认为阿诺在生气……」那不是生气,绝对不……倒像为了某些事物而失落,也许还该比失落难受上千倍,但到底那是甚麽,应该由她去找寻。
泽晓翊蓦然停下,绕过轮椅,在少女的膝前微蹲。湳澪看着那双醇美的咖啡色眼眸,深邃得让人猜不透,却跃然王子般的温润光泽,美得醉人。
「小澪的心,到底是为甚麽而存在?」他轻指着少女的左心处,这举动让少女始料不及。
虽然我拥有读心术,可是,我不想以这样的方式窥看你内心最深处,真正的想法,所以……
「属于你内心最深处的心情,在等待着某些可能令自己不知所措的东西,若然那一刻来临了……请告诉我,好吗?」
泽晓翊的话,湳澪不明白,她只感受到心头一震,继而又冷静下来。泽晓翊划起嘴角一弧优美的线条,笑颜带着满满的星辉,倒映在少女的眼底,她微微颔首。
时光定格在上一刻,印在记忆的最深处,等待发掘答案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