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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殿下所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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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皇后寝殿,紫华殿。
“娘娘,茗淑小姐来了。”紫华殿长宫女子衿走到周茗淮身边,低声道。
周茗淮坐于梳妆镜前,她扶了扶发髻上华美的流光珠翠,轻轻道,“叫她进来吧。”
子衿领了命,躬身退了出去,又引了周茗淑进来,周茗淑进来后,只恭恭敬敬地垂头立在自己长姐身后,默默等她先发话。
“今日敬孝府中的筵席如何了?”周茗淮端起宫女捧来的茶水,轻啜一口,漱了漱又轻轻吐到瓷斛里,才发了问话,俨然刚小憩完。
“回娘娘,今日若要说大事,除了长兄当众说了长嫂怀孕一事外,就是太子殿下了。”周茗淑唯唯诺诺道。
“段景诚?他如今的事儿可是随着年纪一日日多了起来,你且说吧。”周茗淮轻笑道。
“今日太子在筵席上,当着众人,与闻丞相家的小姐十分亲近。”她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时不时还悄悄打量着周茗淮的面色。
“啪”一声,周茗淮手中的宝石凤钗被她按在桌面,“就是那个闻素馨?”她轻轻别过头,余光望向周茗淑。
“是……”周茗淑低头答。
“呵,当初明靛对她可是信心足得狠,如今倒是被人家甩在身后了。这小丫头,脸都没长熟呢,找男人的算盘倒是会打,看来我们这将军府,是没福气入她的眼啊。”周茗淮缓缓站起身,步伐慵懒地走到美人榻旁,又轻轻侧卧而下。一旁的宫女赶忙跑上前去为其打扇驱热。
“皇上想必还不知道此事吧?”周茗淮问身旁的宫女。
“方才太子与二殿下都已经入宫了……”子衿说。
“景奕真是糊涂!这种事关太子妃位的事也不拦着些,如今我去恐怕都赶不上抢在段景诚前边了。”周茗淮本来微闭的美眸突然一睁,屋内私下里无人敢多言一句。
“那,娘娘,你看如何才好……”最终还是周茗淑颤颤开口问到。
周茗淮深吸一口气,“摆驾泰华殿!”
泰华殿内,段景诚正为自己父亲磨着墨。
“如此说来,皇儿是有心仪的人选了?”皇帝提笔蘸墨,并不抬头。
“是,闻小姐明媚动人,聪慧懂事,何况,儿臣不想再让父皇母后操心了。”段景诚道。
“你啊,总算是开窍了,定下来也好,省的外头风言风语不停,只不过闻卿之女,可及笄了?”皇帝问道。
“尚未,”段景诚顿了顿,“还需再过几月。”
皇帝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就随了你的心意吧,自己挑的总比我与皇后自作主张的好。”
段景诚走至厅正中,掀袍下跪,恭敬地行了个大礼,“儿臣谢过父皇。”
“皇后娘娘到!”殿外突然传来太监的通报声,接着,周茗淮端着优雅的步子迈了进来。
“什么好事要景诚行如此大礼谢恩,皇上,臣妾可是错过了什么喜事不成?”周茗淮笑语晏晏地走到皇帝身边。
“皇后来的正好,景诚婚事你我操心多年,如今总算有了着落。”皇帝放下毛笔,一边说着,一边示意段景诚起身。
“哦?哪家姑娘这么好的福气?”周茗淮望向段景诚,好奇地问着。
“回母后,是闻相之女,闻素馨。”段景诚恭敬地答着。
“闻家小女啊,她小时候我倒也见过面呢,如今竟然也快到了嫁人的年纪了。”周茗淮见眼前这对父子的模样,本想着阻止的话一下子无法开口,只因皇帝对于闻家并无不满的样子,真是奇怪了,闻锦泉可是位居丞相,皇帝现在怎么不忌惮自己儿子结交党羽了?
“皇后这话倒是提醒朕了,这几日,你就请闻相小女进宫见见吧,”皇帝道,“裴志鹤,”皇帝喊着近身太监的名字,“闻相小女进宫之事,传礼部准备着吧。”
闻府,暖心阁。
苏暖闷闷地坐在几案前,手中糕点爽口却食不知味。这下子到了明天她和段景诚的事就已经满城皆知了吧。
方才在公主府□□里,段景诚的话还犹言在耳。
“我你之事必定要抢先传到父皇耳中,自古帝王多戒心,我平日里再怎么寡淡朝中众臣都无济于事,若是他们让你进宫你也不必后怕,我自会保你周全,只需再过两日,你大哥下江南的事被父皇得知,二者缓和,以父皇的心性,他还会多观察一段时日。”
“我知道你也不会想要嫁给我,你且宽心,一者你尚未及笄,二者,父皇不到最后是不会放心我与闻相如此重臣结为亲家,皇后与周家更是如此。你便只当演一场戏吧。”
苏暖只默默听着,不知如何接话。
第二日,如同段景诚所说般,皇后娘娘传了旨意,请闻素馨进宫一叙。
自从德全皇后过世,周茗淮接替后位,她便成了段景诚名义上的母亲,如今苏暖成了太子殿下默认的未来正妃,皇帝似乎也有首肯的意思,那她这个当母亲的自然是要见见的。
闻锦泉与夫人事后自然是万分惊讶和担心,但事已至此,天命难为,二人只好将各个注意事项和宫中人物关系以及礼节为她一一梳理清晰。
“馨儿,一会见了皇后和其他娘娘们,可别害怕,忘了礼数那是要叫人笑话的,四皇子母妃是德妃,我们未出阁之前是闺中密友,若是别人问了什么让你难为的话,她自会帮你。”苏暖入宫前,闻母拉着她的手,反复叮咛。
苏暖心中暖暖地,轻轻握了握闻母的手,让她不必担忧,便上了马车,一路向宫门口而去。
等她双脚着地,望见那亭台楼宇岿然而立,流花水榭美若桃源,才犹心发出一声感慨,自己此刻所在真的是天子脚下,真的是九五之尊才配拥有的地方。
“闻小姐,请随我来。”走了一小段路,宫门口引见的侍女就换成了皇后身边的人,柔和的淡黄色宫婢衣着,一看便知。
又走了一段路,直到一座精美的楼苑前才停下,苏暖抬头望了望,紫华殿。
闻母说过,皇后的寝殿就叫紫华殿。那这便是到了。
经过了太监的通传后,苏暖便深吸一口气,迈开平稳的步子,微微提起裙摆,跨过朱红门槛,往里走去。
“臣女闻素馨,参见皇后娘娘,参见各宫娘娘,皇后娘娘金安。”苏暖停步厅正中,对着上座,施了郑重的大礼。
“好孩子,快起来,”头顶传来皇后温和的声音,“子衿,给闻小姐赐座。”
苏暖乖巧的谢了恩,便走到众人最下首坐了下来,双手交叠放置于大腿上,一派娴静懂事的大家闺秀模样。
“真是个标志的可人儿啊。”说话的不是皇后,而是坐于皇后下侧的妃子。
苏暖眨了眨眼,望向她,是个杏眸灵动,眉眼含笑的雍容女子。
“是啊,德妃姐姐,你瞧瞧,若是把我和如妃妹妹的倾颜和倾凝也叫了来放一块儿,说不定都比不起闻府调教出来的呢。”另一女子笑说着。
苏暖暗自诽腹,殿中一共四人,除了德妃育有四皇子,其余两位听这番话,想必定然是生育了静瑜公主段倾颜和静安公主段倾凝的容妃与如妃了。
“容妃你啊,”皇后望了一眼刚刚发话的容妃,“公主们金枝玉叶,又不是物件,拿着比来比去成何体统,倒叫闻小姐笑话了。”
此话细品,别有滋味。厅中哪个不是人精,皇后似有似无的暗暗嘲讽,谁听不出。
苏暖并不在意,这种话只左耳进右耳出就行了,当初自己还在念书时,不知被顽皮的学生嘲笑过多少次的有爹生没爹养,她对冷言冷语早就百毒不侵。
何况,周茗淮是做国母的人,这种手段拿出来怼一个小丫头,她苏暖还没来得及在心里笑话呢。
德妃脸上笑容依旧,只不过垂下眸子,不知思索什么。
容妃虽然看似受了周茗淮责备,但却笑颜如花,妩媚更加。
如妃颤了颤长如羽扇的睫毛,并不参与话题。
德妃率先打破残局,“馨儿,你母亲的身子进来可好?我当年没进宫时,她一到换季的日子,就老咳个不停。”
“馨儿代母亲谢娘娘挂怀,”苏暖道,“母亲这是老毛病了,大夫也说根治不了,只不过多喝点药方子,能好点儿就好点儿吧。”
德妃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也是,毕竟娘胎里出来就一直跟在身上的毛病,哪能说好就好。”
“本宫听闻小姐如此说来,倒觉得熟悉,莫不是咽喉不好?”皇后问。
“正是。”苏暖答。
“本宫前几日正好得了皇上赐的雪莲,慢火入粥最好,一会儿出宫前带走吧。”周茗淮说着望了眼一旁的子衿,子衿便退了出去,又抱了盒物什上来。
苏暖忙起身谢恩,却被皇后道,“傻丫头,要这么多生疏的礼节做甚,虽说当初你与明靛真是可惜了,不过想来我你缘分未断,如今又能做成一家人了。”
其余几位娘娘听了立马感觉不对劲,人家是太子看上的,关周家何事?
苏暖淡淡一笑,“馨儿斗胆问皇后娘娘一句,何出此言?”
周茗淮抿了抿唇,笑道,“我都听明靛说了,不过奈何你二人有缘无分吧,如今他也成家了,你也是早晚要入太子府的。”
德妃一愣,“娘娘,这可不能轻言啊,馨儿闺誉清白,怎么会与别人有私情呢?”
“闻小姐,这怎么回事儿啊?”容妃好事地问。
苏暖依旧不起波澜,“原来娘娘说的是这个,那定是误会了。周家公子各个玉树临风,惹的女子心生爱慕不假,但馨儿更崇敬大公子的诗书满腹,经纶五斗,他实乃人中龙凤,甚至隐隐与太子殿下并驾齐驱,俏儿姐姐早前便倾慕其才华,芳心暗许,幸得月老不负女儿家的真情,两人竟是心照不宣。现下他们修成正果,才不失为美事一桩。以后俏儿姐姐有了孩子,她还许诺了让我做义母呢。”
众人静默,周茗淮美目在苏暖身上不停流转,再也不如起初那样不动声色,现在反而是光明正大,甚至有些肆无忌惮,看得苏暖颇有点不自在。
明靛说这个小女子之前好耍得狠,不过摔了脑袋既没笨又没傻,反倒棘手不少,如今一看,果然锋芒毕露。
德妃也是惊讶,自己那好姐妹如此温润的性格,是如何调教出这么个人精来的?
“说得好,”皇后顺水推舟道,“明靛那孩子,以为别人家的小姐们都非得围着他转呢,这不就给闹了笑话吗。”
德妃立马笑着接话,“这样吧馨儿,看天色阴沉沉的,估摸着一会儿得下一场雨,这路湿地滑的,上次摔的还真让人心有余悸呢,干脆今晚你在我宫里歇下吧,我好与你聊聊你母亲。”
苏暖垂了垂头以示应和,道,“是。”
“如此也好,明日本宫就想着,让他们年纪轻的孩子们都聚一聚,这样闻小姐正好也一块儿来,将来都是要做一家人的,先与景诚的兄弟姊妹们多接触,那便是最好的了。”皇后道。
苏暖甜美地笑着应了答。
夜里巳时,泰华殿。
“陛下,江南赵家探子传来的密报。”裴志鹤手里捧着一份未拆封的信笺,呈到段世彰面前。
榻上闭目养神的皇帝睁开眼,接过信笺拆了开来,扫过一眼,又递了回去。
“怎么了陛下,好消息坏消息呀。”裴志鹤将信纸收好,又替皇帝端来一杯茶,问道。
“哼,有趣得很,”皇帝不屑一笑,“这闻家人,如今也慢慢跑到台子上唱起角儿来了。”
“哦,陛下说的,是太子要与闻家小女接亲一事吗?”裴志鹤问。
“光这样倒简单,如今闻启珏也跑到了赵家走动。裴志鹤,要不你给朕分析分析,他们唱哪儿出呢。”段世彰抬眼看着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六根不全之人,调笑着问。
“哎哟陛下,您这不为难老奴嘛,我连字都不认得,这些事儿,我能说出个什么来呀。”裴志鹤面作苦恼状,眼中却笑意闪烁。
皇帝端直了身子,道,“呵,若是朕手里的人,都如你这般倒好了,可惜啊,掌权之人不可目不识丁。”
等到了深夜子时,宫里除了巡逻的士卒和守更的宫人,似乎其他的都已深深睡去,除了苏暖在陌生的床榻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当初刚刚来到这个时空时,是抱着安稳度日以求早日等到归期的想法在闻府默默生活,但时至半年,已然身处雨淋,怪只怪自己这幅新躯壳本身的起点就高于常人。
热季里昼长夜短,苏暖只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睡着,便被宫女叫了起来梳妆打扮。
今日她是奉皇后之约前去会见各位皇家子女的,所以德妃又特地命人烧了热水,准备了花瓣,给她沐浴用。
苏暖如同木偶般被人摆弄了好一阵,那些为她打理的丫鬟们才停下。
苏暖抬头,只见铜镜里倒影出的女子小家碧玉,一张还没成年男子巴掌大的小脸,好似巧匠精雕细琢的白玉娃娃般,可爱中所带着的靓丽,仿佛在悄悄地告诉他人,这张脸在将来会有着怎样的妩媚之姿。
德妃为她挑选的罗裙又是收腰的款式,锦带一系,纤腰素束,更显得她身段优美,盈盈一握,弱柳扶风莫过于此。
“哎呀,阿眠真是好福气,生的女儿才小小年纪就这般楚楚动人了。”德妃在一旁满意地望着她,口中的阿眠是闻夫人的闺名,德妃又道,“我啊,没有生女儿的福分,虽说有了景澜母凭子贵,可现在他长大了,有自己的事儿忙了,终归不及女儿家来的贴心。”
苏暖十分腼腆地笑着,像是经不住被人这般夸奖似的低下头,而实则是心虚,人家夸的可不是她苏暖,而是闻素馨。
用过早点后的一上午,苏暖都在摩梭时光中度过,宫中不及闻府那般自在,一堆繁杂规矩搁那里,你若是做不好,被下人望进眼里,再到处一传,那闻素馨大家闺秀的名声怕是要毁于一旦了。
终于,又过了午膳,那边让人传了话来,请闻小姐过去,苏暖才在德妃的陪同下,一同到了怀春苑。
怀春苑的主人,是静瑜公主段倾颜,也就是容妃的女儿。
等苏暖见到段倾颜本人后,才暗想到,段倾颜美则美矣,只不过尖酸善妒的性子,必定是跟着容妃久了耳濡目染来的。
“这就是咱们未来的嫂子呀,好可人儿的妹妹,太子哥哥果真好眼光。”说话的是静安公主段倾凝,如妃之女。
“可不是,闻小姐比咱们姐妹都年幼,倒当了咱们皇嫂了。”段倾颜掩嘴笑到。
“静瑜。”对面的四皇子段景澜沉沉地唤了声段倾颜,责怪到。
“母后,”段景奕又道,“咱们难得有空聚在一起,何不叫些歌舞上来助助兴?”
周茗淮点点头,“皇儿说的是。”言罢,她便瞥了眼身旁的宫人,那小丫鬟便立刻躬身退下,不一会儿,丝竹歌舞纷纷上台。
那些歌女们的身段各个曼妙,再配上纷飞的彩带,看得众人眼花缭乱。
苏暖也一下子被眼前场景吸引,一
时并未注意,自己身边多了一人坐下,与她共用同一个案几。
等到她发现时,一曲歌舞结束,貌美的歌姬们退下,众人也就同样发现了姗姗来迟并且屈尊坐于苏暖身边的太子殿下段景诚。
段景诚正为自己倒清酿美酒,苏暖一愣,又道了声,“殿下。”
“皇兄,刚过来就陪美人。”段景奕似是似非地笑说着。
“抱歉,母后,”段景诚道,“方才歌舞正欢,我不忍心打扰诸位,便未向您请安。”
周茗淮慈爱一笑,“无妨。”眼神却一直落在他二人身上。
段景诚与苏暖坐得很近,二人面色都无异常,这般自然而然的亲近,看上去就好像他们早已习以为常。
这幅画面不仅落在了皇后眼里,其余众人同样如此。看着太子殿下对闻素馨的样子,再联想到他们二人早就私下互生情窦的传闻,难不成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