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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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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苏州的林黛玉的生活变的格外的规矩。一天的时间大多数都会陪伴在林如海的身边,而林如海的身体状况却依旧没有好转。
苏州林府虽然没有贾府那么大气恢宏,但胜在小巧雅致,都说房屋虽主人,林如海林探花是个及其雅致的人,他既有着门阀的眼光又有着读书人的清高和普通官员的贵气,这林府院子里的亭台楼阁,一草一木都是由他亲自设计,漫步其中倒是令人心情舒旷,赏心悦目。
林黛玉最喜欢的就是林府的后花园,后花园连着她的小书房,读书累了她就会坐到花园门口的秋千上,晃晃悠悠地等着贾敏或是林如海来陪她玩耍。
林如海宠爱自己唯一的闺女。黛玉聪慧,林如海便自小把她当男儿养,除闺阁之物外,更请人教导她君子六艺,但学习时间都不长,黛玉便进京去了。
此时黛玉便坐在童年的秋千上,这个小秋千是根据她小时候量身定做的,现在的黛玉坐上去已经很不合适了,但她还是坐在上面与林如海讲话。
林如海坐在一边的椅子上,含笑听黛玉讲些贾府的趣事,天气转凉,两人都是多病的身子,都披上了厚厚的大髦,却不肯进屋里去。
林如海听黛玉提起宝钗,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那薛家还有个儿子吧?好像是叫薛蟠的。”
黛玉点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父亲突然会提起薛蟠。
“那个薛宝钗听你说倒是个好孩子,只是她那哥哥薛蟠却不是个东西!”林如海“哼”了一声,继续道:“你若是与薛宝钗交好,切要当心她兄长。”
黛玉奇道:宝姐姐自然是个好的。只是我与宝姐姐玩的好,干她哥哥何事?虽然是心里如此想,但黛玉口中还是答应着:“爹,你放心。我不会和那个薛蟠扯上关系的。”
林如海点点头,又道:“听你来信说的,只怕你外祖母家也不是个好去处。子孙不成气候,这个家迟早要败。你别担心,只要你外祖母还在一日,贾家就不会散。等我去了……”
“爹!”林黛玉打断他,眼眶发红。
林如海慈爱地看一眼黛玉,道:“玉儿。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乘着现在我还能说话,就把以后的事情交代清楚。”
黛玉不言,她知道林如海说的在理,可是她就是不想听。
那日老嬷嬷给林如海把过脉,在林黛玉希冀地目光下摇了摇头,她告诉黛玉,林如海的病已经药石无救,她只能尽力延续他的生命,但最多也只能半年。又表示,她欠薛宝钗一条命,林如海没救过来是她的错,她要还恩情,便只能留下一方药方称能治好黛玉的不足之症。
黛玉哪里会管自己怎样,听说林如海最多只有半年的寿命了,每日只在林如海膝下承欢,眼见林如海的身体比她刚来苏州的时候好上了许多,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这日秋高气爽,林如海突然来了兴致,命人备轿准备带林黛玉到苏州城里到处逛逛。黛玉虽有些担心林如海的身体,但出去散散心也不是坏事,贾琏听说了之后也凑到林如海面前说要为他俩保驾护航,林如海本意便是带女游玩,若是带上贾琏那性质就变了,所以自然是不允的。
所幸贾琏的本意也不是真的为了林家父女,他在苏州这些日子,尽管扯着林府的大旗,身上所带钱财也早就挥霍一空,但林府家治严苛,门风廉正,贾琏也找不到可以钻的空子,正急的抓耳挠腮之际,碰到了林如海想带黛玉出去逛逛的时候,他就巴巴地凑上去,林如海给了他些银子让他只去玩耍,他便顺水推舟的领了银子去了。
只是林家家底丰厚,林如海为人正直大方,而贾琏又是亲家侄儿,他出手更是大方了些,随手给了三百两银票,没想到这却让贾琏惦记上了。贾琏知道林家家底丰厚,只是来了这么长时间却还没有摸透彻到底有多少,但是林如海一出手还是让他忍不住的窃喜,看来林家的家产比起他的预估,只怕只有多的,没有少的。要知道贾政在工部任职,官居四品,一年的俸禄也不过是百余两银子。
无论贾琏怎么算计心里的花花肠子,林如海是绝不会想到自己的善意却被曲解成了那个样子,他只高高兴兴的带着自己得意的闺女出门逛街去了。
虽然林如海不计较那么多规矩,但也不可能真的带着林黛玉在街上闲逛。
林家在苏州有很多产业,其中就包括一个酒楼,名为茗雨楼。茗雨楼地处苏州地界的繁华阶段,在楼上坐着,便可将小半个苏州城的景色一览无遗,此时林黛玉就坐在茗雨楼的一个小包间里,推开窗,微风徐徐,倒也吹走了几分胸口的烦躁与压抑。林如海坐在她的对面悠然地品茶,他的身子骨康健了许多,又恢复了往年儒雅谦逊的模样。两人偶尔交谈写诗,偶尔品茶对弈,偶尔互换些彼此的看法,其中不乏涉及一些政治辛密,林如海也毫不在意,只当笑话讲给黛玉听。林黛玉非常享受这样的气氛,也许是回到苏州以来心情最为放松的一次。
“玉儿,然乃愚蠢无知,目无王法,若你是然茄,你待如何?”
林如海口中的然乃是一个高官子弟,仗着父亲宠溺为所欲为,偏偏又是个胸无点墨之人,更兼性格暴戾,一有不称心的事情就大发雷霆,不仅打死不少家中奴仆,更是为了强抢民女打死民女的父兄,而最后对民女也不过玩玩而已。
然乃的父亲管不住他,他却看上了一个颇有钱财的土地主的孤女,死乞白赖地求了来,谁知这孤女却是个厉害的,脾气乖张的比起然乃更甚,最后闹的家将不家,人将不人。
然茄却是然乃胞妹,比起然乃的不省心来说,然茄聪慧早熟,端庄大方,更是胸有丘壑心怀大志之人,却被然乃名声所累,不仅嫁人被大嫂操控着嫁的不如人意,更是从小替自己哥哥擦屁股,而嫂子进门之后,对然茄的折磨更是变本加厉,然茄连嫁了人还要操心娘家的事,最后还与母亲一起被然乃的妻子赶出家门郁郁而终。
林如海正是讲了这么一个故事,问黛玉若她是然茄她会如何去做。
黛玉想了想答道:“然乃不忠不孝不弟不恭,然茄既然看到了大局,为何不劝?若是劝不得,那少不得要让然乃尝些苦头,若是他不能认识到自己的错,只会向着歪路越走越远。宠子如同杀子的话书上写了很多了,而……”
林黛玉的话还没说完,楼下一声尖叫打断了她还未说出口的话。黛玉循声看去,却见茗雨楼对面的道路上围了许多的人,把道路都堵了个水泄不通,而林黛玉借着位置的优势,倒是一眼就看清了楼下的形势。
楼下一女子手里拿着一把剪刀和一个男子对峙着,两人的衣服倒不破旧反倒都是全新的,女子身后还有一个不停抹眼泪的婢女和两个身强体壮的奴仆打手虎视眈眈。除了那两个男女外,旁边还有个大腹便便贼眉鼠眼的中年人。那女子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那男子稍大些,应该有二十出头的样子,因为隔的较远,黛玉看不清几人脸上神情,但直觉那女子遭遇到了麻烦。
黛玉看了眼父亲,林如海慢悠悠地品茶,似乎并没有将这个插曲放在心上。于是黛玉招手唤了一名小厮吩咐道:“你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小厮领命下去,不一会就上了来,回话道:“那男子名胡时,女子名胡希,是胡时的嫡亲妹妹,那个中年男人是尚银赌坊的东家的管家。胡时在赌坊输了钱家中还不起,正巧尚银赌坊的东家看上了他妹妹,想娶为妾室。”小厮说道这里脸上带了丝不屑,继续道:“那胡时便生怕那东家反悔似的急急忙忙应了,定了个日子就是今日就要把妹妹送过去。这胡希倒是个有骨气的,拼死也不肯被哥哥抵了债。”
于是就出现了以下一幕。黛玉听了气道:“这胡家竟然的轮到一个畜生当家作主的地步了不成?他父母就不管管吗?”
这就不是小厮能够回答的话题了。
林如海挥挥手把小厮赶走解释道:“这胡家只有胡时这混账一个儿子,赌坊有字据在,哪怕是上公堂打官司,胡家也还是得去把钱补上。不上公堂,赌坊怎么会饶了胡时?”所以就牺牲了女儿保全儿子?哪怕儿子是个混账?
林如海又叹道:“说起来这胡时的祖母原倒也是八旗之一,现在的子嗣竟然堕落到了如此地步。”
黛玉扭头看窗外,女子还举着剪刀刺在自己脖子上与自己哥哥对峙着,直直挺立的身子看起来悲壮、决然又无助。
“爹。”黛玉唤了声林如海:“我想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