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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迷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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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北方回纥叛乱,大军翻过天山,直逼中原。
玄皇召集大臣们商讨对策,虽然回纥是外族,但不容小窥。朴一笑献上计策,由永夜作主帅,统领三军,沧浪做副帅,另带一只精锐,从两侧包抄夹击,一举歼灭叛军。玄皇眼神闪烁,心有顾虑,并不直视永夜。朴一笑静立阶下,给永夜使眼色。永夜会意,上前一步,行礼道:“愿为先锋,不灭回纥誓不回!”
玄皇这才浮起笑意,走下玉阶,扶起永夜:“朕在宫中备下酒宴,等待将军得胜而归。”
听得酒宴二字,永夜退后两步,借口要部署准备一番转身便走。玄皇摇摇头,他错了吗?一转念,想要彻底拥有一个人的熊熊烈火,又在他心里燃烧起来,“永夜啊永夜,不管你是男是女,都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玄铭看着永夜渐行渐远的背影自语道。永夜只感觉有道灼热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临行之前,永夜拜见朴一笑,说出心中疑虑。她认为,小小遗族,作不了乱,何需劳师动众,率全营前往?若有闪失,将全军覆没.朴一笑此时面无表情,颇有不耐:不服军令者斩!偏生沧浪将军又催促她快些出发,她还未来得几乎说些什么,便跃上骏马,绝尘而去。
两军对峙,永夜冲在前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对面的叛军忽然之间全都不见.只有白茫茫一片,要知道叛军的旗帜是鲜红色,想一下子隐蔽起来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永夜的右眼皮开始跳起来.这不吉祥的征兆.看来他们远比预想中的要难对付。只是,她感到有什么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她回头看去,看不见身后的大军,只听见鼓号喧嚣还有震耳欲聋的呼喊声,竟是分不清敌我,沧浪将军那边也中断了联络,她的头开始隐隐作痛.不管了.豁出去了.她骑马朝前冲去,凭着感觉听四周刀剑人马声,不断挥剑砍向接近她的士兵.可是砍了一批又一批,奇怪的是,叛军仍如潮水般向她涌来.她忽然明白,她与大队人马失散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挥舞剑的手臂渐渐沉重,战马倒下了,战袍染红了,杀得兴起,却也渐渐无力.她且站且退,最后终于体力不支倒下了.脑子里闪过些什么,记得小时候,师伯曾经和他们捉迷藏,也是这样的情形,突然就陷入了一片白色烟气中,她恍然大悟,迷雾阵!这阵法是师伯的绝学,连师父都不曾学过。而回纥人中,竟有这样的高手,莫非。。。她的心一下子凉了,这不等于是她亲自带着几十万人来送死?“师兄。。。”她喃喃呼唤着,渐渐昏迷过去。
沙漠里,风沙把她和其他尸体一起掩埋起来,凭着残存的一点意识,她爬出沙堆,复又昏过去.
朴一笑!昏迷之前她诅咒他,该死的不听她的.
风里传来诡异的声音,诉说着亡灵的哀怨,有道白光一掠而过,却只是稍作停留便要离去。可飞出不远,又被硬生生的逼了回来,空气里仿佛有道无形的墙,挡住了它的去路,只听见诡异的声音音调一变,改为尖利:“不救她~你也别活!”那白光颤抖着,骇然飞回,用爪子奋力挖出埋在沙下的女子,叼着她朝着声音来源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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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之外.逆城.
朴一笑正在花厅与玄皇对弈,突然脊背涌上一股莫名的寒意.他丢下棋子神情复杂地看着玄皇.看得他心里发秫.饶是玄皇也有些敬怕这宰相三分,因那朴一笑这种表情他也是头一回见到.
他和朴一笑相交八年,记得初次见到朴一笑的时候,是在吴克之那老贼的浮华宫里,他以为朴一笑也是和他们一样被掳至此,作为老贼玩乐消遣发泄的工具。那时候朴还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眼里却写满了沧桑与不屑,他们很快便成了朋友。朴一笑表面奉承那老贼,暗地里却和他一起谋划如何逃脱这牢笼。于是,那天夜里,他假意承欢,却乘老贼沉睡之际,一刀插进老贼的心窝,他恨这个人!朴一笑自床下爬出,复又从背后补上一刀,江湖闻名的霹雳手吴克之,便立毙于两个毛头小子手下。接着,大批武林中正派人士涌入浮华宫,他才知晓,朴一笑原来只是中原武林势力争夺的一颗棋子,连同他也是。
可是他被利用得心甘情愿,从那时起,他便知晓有了权力,便能让随意左右人生死。像是在弥补什么,朴一笑给他承诺,愿意给他一切他想要的,他只偏偏首,用稚嫩的脸迎向他:“我要做万人之上!”朴一笑叹口气,与他击掌立誓,从此他们一起,并肩走上了这条不归之路。到如今,他已得到了泰半江山,可是心里却依旧空荡荡的.
有很多次他问朴一笑他的决定是不是错了,朴总是用他的媚眼告诉他,相信他是没错的.可是越是相处却发现他越发疏离,表面是亲热的,心却是冷的.他想知道,除了他和天下,到底还有什么能让他一成不变的冷笑面皮发生变化?
思及此,玄皇一把抱住朴一笑,细细查看他脸上的微妙情绪.
朴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搓揉:“小玄?”
玄铭两眼立刻闪现粼粼水波:“一笑?”
只是下一秒,握住他的手加大力道,痛得玄皇呼出声来.
“你到底给永夜派去多少增援兵马?”朴笑得灿烂.
玄皇怯怯地用另一只手比了个一字.
“一?一支精锐?”朴一笑逼近他。
玄皇摇头,“太浪费了.”
“所以?”朴的眼里要喷出火来,笑意更浓.
“所以人家只派沧浪一个人去啦。”玄皇吐吐舌头.
该死的!朴只感到阵阵寒意..在三伏天里..
唉....小玄是故意的...朴揉揉太阳穴,这小子从来就没让他安心过.事事都得他亲力而为,他自己倒乐得清闲,仿佛这江山是他朴一笑的,不,或许他要的就是这样的错觉.
喝口茶,定定神,朴一笑迅速提笔写下封书信,唤来心腹,命他赶赴战场去找永夜.随后他掐指一算,神色更加凝重,远处庭院内,刚刚盛开的花朵,在骄阳的烘烤下已全无生机.
不知何时,玄皇已溜走,只留下一桌残局.
朴一笑执起一子,往棋盘上掷去,只见黑子全军覆没.真是好棋,他怎么就没料到呢?
真是盘好棋,玄皇边走边摇着扇,推开几扇门,来到庭院最深处,那里早已有个人影.
那人似在等人又似不是,他随意绾个髻,着一身月白衣袍,长身而立,听见玄皇脚步声,即回头,额前留海缕缕分飞,露出眉间一点朱红.只见他朝玄皇微微一笑,只这一个浅浅的笑,就让天地为之失色.
玄皇扑向他嗔道:“你好坏啊!”只见那人笑意更盛.
他挑起玄皇的下巴:“小玄子,这不正是你喜欢的吗?”
这真是个尤物,玄皇躺在他的怀里想,他比朴一笑更热情多了。某日,这白衣人自己找上门来,表示可以帮他得到一切,他拒绝了,那时他早有了朴一笑,他认定朴是他这辈子最亲密的知己.可白衣人一脸笑意,放出这样的阙词:“朴一笑不能给的我都能给.”就这一句,他动心了,他要的不仅仅是权力,而是心灵上的溺宠,是不是够贪心?
这个残局是他们一起布置的,相信朴一笑能体会他的苦心,他不希望任何人离他而去。倘若有一天,朴一笑走了,人生将没什么乐趣可言,他要这天下,只是因为朴的一句话,“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么?你将是天下的主人.”他便乖乖做了主人,若是朴要他死,他也能立刻在他面前自刎,这样的感情够不够浓烈?可是朴表面上对他热情,内心在想什么他一点也不知晓.他的笑是冷然的,而白衣人的笑却是自信狂傲的,每当他在朴那里失去什么,他便要在白衣人这里得回.
他唤白衣人做"小白“,小白却自愿为他做任何朴一笑不愿意做的事,当问及小白要什么的时候,他却笑而不答,像个隐世高人。但,真的就如小白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吗?玄铭心里有数,却也不愿追究。倘若朴一笑背叛他,小白就是他手里剩下的王牌。他紧紧抓住所有能抓住的,好填满空虚了许久的心,或许,这颗心,早在浮华宫的时候,就已经空了,闭上眼,他试图抹去那些不堪回首的片段。
而永夜,他却是发自内心的喜爱她,大概是她有他所没有的一切吧,勇气,直率的性格,藐视天下男人的狂傲,还有一身好功夫,她身上的纯净的气息吸引着他.原本,他是不打算让她去的,他怕永夜因为那晚的事而临阵脱逃。可是朴一笑坚持非她不可,而且还要带大队人马去,他只好耍诈,事先密令沧浪等听他指挥,并嫁祸给朴一笑,他倒要看看这女人低头拜倒在他脚下的样子,以一人敌十万,恐怕是不能吧,那些回纥兵只不过是他用来考验人心的棋子,只是这次,却也是征服一个女人的好机会.她勉强收下了他送她的匾额,视名利为粪土,这样的性格,真真叫他欢喜,她越是反抗他便越有征服的欲望。永夜,这个女人,让他死去的心,再度跳跃起来。他抚上自己的胸口,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