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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欲醉 ...


  •   校场。
      人都来齐,独独不见永夜,有人窃窃私语,不会是怯场不来了吧。午时已过,众人在烈日下等得心焦,骄阳似火烘烤着大地,他们干脆都脱去上杉,露出精壮的胸肌和臂肌。
      “谁说的!”永夜信步而来,她今日的装束与往日不同,卸下了铠甲,只着一身素色劲装,头发向后挽一个髻,用只玉钗固定住,看上去素雅清秀,场上众人看得两眼一亮,纷纷张大了嘴合不拢,谁都没有料到,永夜将军,这个曾经与他们共生死,在战场上奋力搏杀的将军,会是一个女子,敬佩之心油然而起。
      “为了公平起见,还是一个个比试比较恰当。”沧浪发话,虽然他早就想见识下永夜的本事,可他长期驻守南方,无缘得见,早就听闻传令的使者夸赞永夜将军如何厉害,昨日一见,他只是有些傲气而已,到今日,却只是个身形淡薄的弱女子,见她屡放狂言,想给她个台阶下。岂知永夜只是朝他勾勾手指,还带了一副轻蔑的神情,他有些恼火,他这个“飞狼”的称号可不是白来的。他沉下气,使出一招孤星望月,直取她下盘,永夜不闪不避,只伸出一掌,迎向那刀气,哧的一声,两人迅速分开,永夜只是倒退了三步,眼里却有了钦佩的神情,而沧浪却跌倒在地,摔出几丈远,他的虎口被震得隐隐作痛,刀也脱出手,倒插在土里。永夜大气不喘,微笑着朝他走来,伸出手,沧浪感到前所未有的挫败,她甚至还未拔刀。他径直跃起,羞愧难当地离去。
      “还有谁想和本将军比试?”永夜环顾校场,看见众人摩拳擦掌,“也好,大家一起吧,省的一个个麻烦。”
      众人一拥而上,只见永夜突然挥出一道白影,凌厉的刀气立刻散发出来,众人甚至没有看见她是怎么出刀的,就纷纷被刀气逼退,脚下的地上裂了几道大口子。
      “好功夫。”有人抚掌,“不愧是帝国第一武将。”
      永夜抬头,那人站在阴影里,阳光刺眼,他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只觉得这声音在哪听过。
      “朴丞相。”有人唤他,他走出阴影,赫然是昨日来宣旨的朴一笑。他点头示意,却放肆地盯着她瞧,眼里没有一丝意外。
      “永夜将军,可否借一步说话?”他的语句是询问的,却带了命令的语气。
      她有些迟疑,还是答应了。
      坐在一品茗的茶楼上,看着楼下往来的人流,她有些恍惚。对面的朴一笑一言不发,把玩着手里的精致茶杯,这是用上好的胚泥制成的,只有这样的茶杯,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好茶。
      “将军太莽撞了。”朴一笑轻轻摇晃着茶杯,嗅了一嗅。
      永夜回过神来,望着他的杯子:“丞相是要我如你般,枕侧承欢?”
      她有些恼怒,是谁设计好了,和玄皇一起拐她的?
      朴一笑听了并不生气,细细打量她:“怕是皇上也不会轻易放你走。”
      永夜猛然站起,用刀鞘指着他白皙的颈项:“你怎么知晓我有了退隐之心?”
      朴一笑笑而不答,抿一口茶:“方才校场之上,将军所使的乃是一门失传已久的刀法,本相说的对也不对?”
      他又瞄一瞄脸色苍白的永夜,继续说下去:“只要将军一切听从本相安排,定保你安然归隐。”
      永夜瞧着他,颓然放下了刀。一阵风吹来,她闻到他身上一股淡淡的檀香味,两眼亮了又暗。她不得不向他低头,若不是。。。若不是。。。
      别了朴一笑,回到府里,摒退下人,她褪下衣裳,步入池里,池水温度适宜,永夜闭上眼,慢慢放松,脑子里飘过很多物事,一件件.
      本想着趁天下太平就此辞官归隐,可偏偏有人要把她往上推.那人微眯凤眼,是只狡诈的狐,记得她追问他为何不许?他摆弄着腰上的配饰:就是不许.口气狷狂无比,仿佛他才是这天下的主宰.她只得跺跺脚,悻悻离去.
      日子越发无聊起来,她没有别的嗜好,不会琴棋书画那套,也不会女工刺绣,底下有人嘲笑她嫁不出去.已是双十年华的她不在乎,因她的心底早已烙上一个人,不曾消失过.那人的影子深深印在这里,她抚着胸口,嘴角上扬.
      记忆里,依稀是山水如画,她坐在蒲团上打瞌睡,少年轻轻走来,甩她一脸露水,她一点也不恼,笑着拉他一起打坐.少年顽皮得紧,不一会又出去,采得桑葚二人细细分享,一颗,两颗...
      自然少不了被师父责罚,重重的竹鞭打下,少年滑溜得似泥鳅,满堂乱窜,她不劝阻,反在一旁笑得欢.
      可惜啊,世事难料,谁料得这少年年长之后竟叛出师门,一去不返了呢?她只听得师父一夜叹息.从那时起,她便明白,自己失去了某些东西,只是这失去的,如今还能再寻回么?浅饮一口酒.她爬上床昏昏睡去.眉头纠结.
      梦里,有双修长的手沿着她的额头慢慢下滑,宽大的袍袖带来阵阵暖风,那人眉心一点朱红,月白杉,低首在她额上印下一个吻,她在梦中挣扎,似要醒来.
      夜儿,他念着她的名,等我.这句话鼓惑着她,令她不能自拔.哪怕是梦也好.
      是夜,风大,鼓动他的衣袖与她的梦,一起沉沦.
      醒来,已不复记得,仿佛那真是一场梦,她低首,笑自己痴,却在床头寻到一枚桑葚,新鲜的,还带着点露水,她把它丢入口中,细细品尝,这酸酸涩涩的滋味一直从口中蔓延开来,她的眼中泛起雾水.师兄,别来无恙否?
      一别十年,有许多人事已经改变,她也是.她悄悄的找寻,他全无消息,仿佛不曾来过这世上.
      而今,她有些欣喜.只要他活着,便好.
      .
      玉华山.烟雾缭绕,古老的山静默着,像只蛰伏的兽。一白发老者洞中修行,打坐良久,两条白眉开始纠结.老者脸上现出三道黑杠杠.
      这个孽徒,又在招惹是非!老者走出山洞,挥袖往空中一甩,一个亮点消失.
      “是时候了”,他捋着胡须喃喃自语,又掐指算算.“孽缘啊,孽缘!”
      一切因果,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就如他,只能在山中隐居一世,不得过问世事一般.
      “只是逃避就能躲过劫数吗?师兄啊..你说呢?”老者仰天望天,白云悠悠,洞外几排翠竹,没有人回答,只有风穿过竹叶发出的簌簌声.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华发早生,只是离死更近一步.
      与其碌碌无为而死,不如...做点什么?
      良久,他吹响竹哨,从山头,慢慢升起一大片云,不,远远望去像是片云,近了却变成一条毛茸茸雪白雪白的大尾巴,然后是一只撅起的屁股。白发老者操起布鞋砸去,雪白的屁股上顿时印出一道鞋印,那巨兽吃痛地直起身来,足足有五丈高。却是只身形巨大的白狐。白狐捋捋它的胡须,委屈地叫道:“臭老道,舍得打我!”原来这老道道号玉衡道人,在这玉华山避世修行,却是为了等待约定好的那天到来。可是岁月蹉跎,与他约定的人早已仙去,仅留下一个远在南疆的徒儿。他只有寄望于自个的徒儿,这徒儿每月与他飞鸽传书,汇报山下世事近况,故而他虽在深山中,却对外界变故了若指掌。而今,玄皇逐鹿天下,大有问鼎之势,他本不愿意理这些是非,但。。。此事与他的宝贝徒儿有关,更会影响到三十年前的赌约,他也只有硬着头皮下山去也。
      巧的是,那只狐狸,却在三十年前他和老友定下赌约那天出现在山上,浑身是伤,神情哀切地恳求他收留它,并以告诉他一个秘密做交换条件。他翻翻白眼,天晓得那秘密是啥,这狐狸应该是撞伤了头,竟语无伦次,一会说五千年前,一会又说五百年前,出了什么宝贝,把他和老友都说昏了。看它并无恶意,他只好留下它看守洞口。那狐狸颇为顽劣,每天不是呼呼大睡就是跑得不见踪影,要不就是骚扰他清修,奇怪的是,只要他一吹哨它却能随叫随到。他算不出它的来历,只要他开始占卦,那狐狸就念叨:“我命由我不由天,知否?”他都听怕了,索性一个人躲起来。这次徒儿有难,他唤出狐狸,让它暗中保护,见机行事。
      “老道你呢?不和我一起下山?”狐狸用它的巨爪捞捞老道,颇像猫咪玩老鼠的架势。
      玉衡老道擦擦额头的冷汗,使出独门逃跑法,一溜烟跑了,还不往隔空传音:“你速去寻吾徒儿!我还有事要办,到时自然与你会合。”
      “真没劲,那老道不和我玩。”狐狸摆摆尾巴悻悻然转了个圈,化为一个劲装美少年,迤逦往玄天宫的方向去了,行至半路,才想到一个一直觉得纳闷的问题:究竟老道的徒儿是谁啊??虽然以往也见过,可毕竟十年过去了,这个。。。要认出来难了,他无奈地抓抓头,有了个决定。这个决定,却推动着命运的齿轮偏离了轨道,往不可预知的方向滑去,就连九泉之下的玉真子也不会安心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人欲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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