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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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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三良喉咙一梗,话在嗓子里滚了几圈愣是没能说出来。不对,一朝皇帝怎么会派人去刺杀小花图玛,即使小花的图玛是……这实在不合情理。
“你如何知道的?肯定?”虞三良怀疑地发问。
周什面无表情地走过来,查看了一下尸体的手腕,就把他抱起来从船上扔了下去。“哎!”小花叫出声,虞三良也一脸吃惊:“你怎么就扔下去了?这里水也不算深,若是哪日被捞上来报了官岂不是麻烦?”
周什摇摇头表示没关系,“麻烦的是他的主子,一定有人善后。至于我为何说他是皇帝的人……据说皇帝有一支暗卫小队,名‘夜隼’。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如果暗卫任务失败,死在外面倒也罢了,若是活着回去,会受到极为残忍的惩罚。”
虞三良有些好奇:“什么惩罚?”
“将人手腕割了,下了软骨散,扔在冰窖里,挨过一个时辰不死,就算过了这回。”
余下两人皆是一怔,周什继续道:“后来这手腕疤倒成了夜隼之间相互炫耀的资本,数量越多,就是从鬼门关走过的次数越多,越显得这人实力不俗。”
一只鸟儿从远处飞来,轻盈地掠过水面,飞上船停在桅杆顶部,它转转脑袋,好奇地看了看下方安静的三人,忽而一振翅又飞走了。
虞三良:“彦钰真是见识广博。”
周什淡淡地笑了一下,没说话。
虞三良顿时感觉不得劲儿,对方的笑容实在太假,嘴角只是扯动,眼睛里却全是苦意。他有些后悔,想要收回那句话,早知道试探的结果这么膈应人,打死也不能说出口。
海面上飘起了薄雾,轻柔地爬上船,从人的身上拂过。“起雾了?这什么季节?”小花感觉今晚的事情正在变得愈加古怪。
周什一看到飘来的雾脸色就变了,他立刻转身进了屋,虞三良和小花紧跟其后。周什很快将还在睡梦中的许涯叫醒,便抬脚进了另一间屋子,再没了动静,徒留虞三良和小花一头雾水地在原地对视。
许涯醒了之后很快就搞明白了现状,他想了一下,决定先让无关人员下船:“虞兄弟,麻烦你带着小花先离开,这回真是突发情况,本来还想着能和你多玩几日,看来只能是等下次了。”
虞三良看着许涯左窜右出,心里止不住地好奇:“许兄弟,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其实近日我二人也正闲着,倒是能继续留在船上帮上一帮的。”
“不行!”许涯坚决反对,他咬牙使劲,双臂转动滚轴将沉重的船锚收上来,一转脸就对着虞三良继续道:“抱歉了兄弟,真的不行。”
“不行就不行!吝啬鬼!”小花鼻孔出气,十分不满,但她也看得出来对方是有所隐瞒,不愿意他们再掺入其中,所以她想干脆就跟虞大下船,本来也就对许涯他们心怀疑虑。
虞三良也是看明白了这个理,毕竟萍水相逢,点到即止,他们的情谊还没到可以坦诚相待的地步。
于是虞三良和小花就下了船,二人看着那艘黑色大船缓缓地驶离码头,驶向迷雾深处。
“我感觉有点像神怪故事了,这雾很……虞大?”小花话没说完就被虞三良紧紧抓住了手臂,她先是一惊,接着就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黑压压的一批人涌了出来,手里皆举着火把,拿着棍棒或刀剑,身上穿着衙役的衣服。
虞三良将小花拉至身后,看着对面人群里让开一条道儿,一个身着官服的中年男子踱步走了出来。对方相貌平平,蓄着一把络腮胡,小眼睛微眯,脸上挂着谦逊的微笑。
“本官是这丰郡陆安县的县令,今日忽得一消息,传闻里那‘金镶地,玉满街,美人红绡难眠夜’的云梦泽国将于今夜子时开启国门,来欢迎我们这些彼岸的过客。”孔维奕捋了把胡子,见对面两个小家伙一脸警惕,他不由得轻笑出声,“两位莫要担心,本官只是瞧见两位从一艘大船上下来,而那大船又直奔浓雾而去,想必两位也是知情人,所以想请你们与我一同前往那云梦泽国,并无其他意图。”
小花嘴一撇,愈发谨慎,嘴上毫不留情:“老狐狸,说话糊里糊涂的让人听不懂。”
孔维奕也不生气,脸上挂着不变的笑容。虞三良倒是神态一松,也笑若春风起来,他想了想说:“县太爷如果是想打听云梦泽国的位置那便可惜了,我二人并不知道。”
此话说的很是直接,但是孔县令却不买账,“不碍事,我已知道。”他一挥手,后面就走出来三五个粗壮大汉,将虞花二人往一艘小型帆船上押,虞三良一边走一边转头对县令喊道:“大人不是已经派人上我们船去过了吗?”
孔维奕一时不解,“什么?”
然而虞三良已经被押到船舱里,回答不了他的疑惑。孔维奕也登上了船,只带了三名船员和两名押解衙役就出发了。虞三良坐在船舱的地板上,一脸不可思议地跟小花唠嗑:“啧啧,真没想到,那县令居然就派了俩人看着我们,未免也太过自信了吧!”旁边两个彪汉听闻此言也只是不屑地望过来一眼就转过了头。
小花倒是注意到了另一点,她挪到虞三良身旁悄悄地问:“县令什么时候派人上过吝啬鬼的船了?”虞三良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也悄声回答:“我只是试探,黑衣人身后定有他人,而看刚才那县太爷的反应,应是与其无关。”小花点点头,已是明白。
孔维奕不一会儿也钻了进来,他拎了张椅子就在旁边坐下,丝毫没有当官的架子。他又挥了挥手,让那两个守卫出去了,虞三良倍感惊讶,好奇问道:“大人,你可真是胆大,不怕我脱身将你反制?”
孔维奕摆摆手:“无妨,我在岸上便看出来你二人不是擅动武力之人,将我反制也无甚影响,只是有一些话当不得外人说。”
虞三良:“哦?那我等便洗耳恭听。”
孔县令叹了口气,缓缓道:“我必须去云梦泽国,赴一个约。但,进入云梦泽国是有条件的,需得是有缘无欲之人才可,可我心有执念,怕是进不去了,所以才出此下策,将你二人押上了船,事后自当为此谢罪。”
虞花二人对视一眼,都有点不解,“大人,您又怎知我二人便是有缘无欲之人呢?”虞三良面露无奈。
孔维奕微微一笑:“那艘黑色大船,我上一次进入云梦泽国便是因为它,如今二位正是从此船上下来,若说没点缘分我是不信的。”
“缘起缘灭,都有定数,十二年过去,我心里总还有一个结,希望二位能帮我一把,助我进入那云梦泽国。”
多数人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小花更不例外,这下风向立转,只一骨碌地睁大眼睛盯着虞三良,欲言又止。虞三良被她瞅得没辙,一使力将缚在身上的绳子挣开,用手将小花的头扭了个方向,才算脱离了那可怜的小眼神。他又叹了口气,对着这打苦情牌的县令说:“这事,我们自然是乐意帮忙的,只是帮不帮的上还是两说。”
孔县令顿时眉开眼笑:“无妨无妨,听天由命。”
话音刚落,一个衙役冲了进来,脸涨得通红,说话结结巴巴:“大,大人!仙境!是,是仙境啊!”
孔维奕猛然站起身,双手紧握,魔怔了一般呆着,却不出去。虞三良将小花也解了绑,看到县令的呆样不由得笑出声,:“哈,怎么,县令不是曾经去过么?如今缘分到了大人却不想出去看看?”
孔县令尴尬地回以微笑,转身带着衙役快步走出了船舱。人一走,小花就扯扯虞三良的袖子,问:“虞大,我们也出去看看?”
“当然,想来彦钰他们走那么急也是为了这云梦泽国,既然能遇上这传说中的仙境,我们自然也要凑一凑这热闹才好啊!”
说罢两人也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外面正大雾弥漫,这雾浓过了头,几乎看不见两尺开外的东西,虞三良一出去就紧紧抓住了小花的手腕,这时候走散恐怕就很难再找到人。白色雾气不仅浓厚,而且很沉,一层一层密密地叠起来似的,压得人喘不过气。隐隐能听见周围似乎有人声,但太过微弱,像是风声一样就轻飘飘地过去了。
而与这迷蒙情境相对比的,就是衙役口中的仙境,不远处有一排艳红的灯笼在随风摇曳,明明雾气浓重,那绯红灯光却能直射到人眼中,海面上有一串白莲,一个接一个的从船边连接到灯笼尽头,那白莲大的惊人,足有两人宽,倒像是观世音菩萨脚踩的莲台。
如此情境,与其说是仙境,倒不如说是个妖魔鬼怪之地,虞三良面色严肃地站着不动,他有些犹豫,如果是只身一人,他倒是很乐意闯一闯这“盘丝洞”,但是现在……他扭头看向身后的小花,小姑娘也抬头,目光坚定地直视回来:“不去吗?”
他一顿,又把头扭了回去,“走!”
二人走到莲花旁,看着那硕大的花台,虞三良在心里稍一计较就脚下运力,一个起式落在了莲台上,莲台稳稳当当地待在原来的位置,纹丝不动。他点点头,转身看向小花:“下来吧。”
二人一前一后的踩着莲台前进,走了几步身后的船身就被雾气吞没了,周围全是一片朦胧,小花紧紧地跟着虞三良,生怕一个停顿就掉了队。对面的红灯笼越发明亮,将前方照得一片晕红,莲台一直向前延伸,越过了红灯笼,通向更远更深的地方。两人一路无言,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终于看到了尽头,此时雾气几乎散尽,能看见岸上屋舍俨然,莹白的墙壁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青石板的街道犹如流淌着金色光华,仔细一看,原来是砖缝之间嵌了金线,当真奢华。
虞花二人上了岸,穿过码头,走上街道,却没有看见一个人。整座城安静的可怕,小花下意识地按着腰上的匕首,这是虞大给的,重剑携带不便就寄放在了客栈。二人转了几个街道也没看见其他人,一时都有点惴惴,“虞大,这里,太诡异了!”小花脸色紧张地说。
虞三良:“嗯,太安静了,人都睡了还说的过去,可是狗呢?猫呢?甚至连风声都没有,这可是海边……总之我们要小心。”
小花:“嗯。”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虞三良已经在转角处拐弯,小花心里猛地打了个突,莫名有点不安,她快步跟上,一拐弯,看到的却只是个空荡荡的窄胡同,而虞三良已没了身影。
小花满心惊慌:“虞大?!”
这边虞三良也是一头雾水,自己不过转了个弯,一抬头却是另一番景象,熙熙攘攘的人群从自己身边川流而过,街道两边挂满了灯笼,来往交易,热闹非凡。虞三良发现小花已经不知踪迹,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他打算先到酒楼里转转,这种三教九流的地方消息传的最快。
转了半天,酒楼没看到,倒是找着了一家醉意坊,门口红纱曼妙,女子娉婷婀娜,是个寻欢作乐的好去处。虞三良瞧着也挺合适,就大步迈了进去。很快就有一位着鹅黄色纱裙的姑娘出来迎客,姑娘面容姣好,一脸温柔淡然,不谄媚不殷勤,倒不像是个卖身的。不过有此等佳人引路,虞三良自当心情大好,他跟在姑娘身后,一路被引到了二楼。
虞三良:“不知姑娘芳名?”
姑娘回眸一笑,轻启红唇:“阿湘。湘潭的湘。”
虞三良点点头:“好名字,姑娘可否给我找个偏静点的地方?我这人不喜欢太闹腾。”
阿湘微微福身:“好的,公子请跟我来。”
一楼大厅多是垂下的纱幔,朦胧幻美,让人心生旖旎。而二楼则更奢华,门上皆镶着金箔,走廊上铺着狐狸皮的地毯,摆放在边上的一些饰品也多镶嵌宝石,虞三良就看见一个青花瓷花瓶瓶口镶了一圈祖母绿,他不由得暗自咋舌,这可真是富丽堂皇。
在他一番感叹的时候,阿湘已经带到了地方,是二楼最靠里的一间,虞三良进去后又是一番打量,心里更添疑窦,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一间妓院居然能如此富贵,真是不合情理。
阿湘:“公子且先在这歇着,不知公子是想要找哪位姐姐做伴?”
虞三良在一张案桌后坐下,地上铺着毛毯,坐上去十分舒服,他想了想回道:“不知道有哪位姐姐精通戏曲?今儿个就想听个小曲儿。”
阿湘点点头:“公子且稍等。”说完便退下了。
桌上摆放了一些点心酒水,虞三良一时无聊就捡着吃,他坐了会又有些耐不住,就起身站到窗边,看外面的月色,树影婆娑,银光点点,对面的琉璃瓦屋顶像一团流动的湖水,莹润生光。虞三良正想转开目光,人却一顿,猛地盯向对面打开的窗户,一个身影背对窗户坐着,似乎在跟屋子里的人说话。
他可以肯定,对面是周什。
虞三良呼吸一滞,猛然转身冲出房门,他起先走的很急,后来就慢慢缓下来了,待到快到那间房的时候,他已经走的悄无声息。屋里面传出微弱的说话声。
周什:“今年有些麻烦……袁……找到我……”
一个女声回道:“……再做打算……小心……终于来……”
虞三良又朝房门走了几步,这回没有掩盖自己的脚步声,屋里的交谈顿时停了,只听到周什淡然地问道:“何人?”
虞三良:“是我。”
周什一愣,完全没料到会是虞三良,他想了想也得不出什么结论,只好先放人进来,“进来吧。”
虞三良推门而入,就看见周什正对门的方向而坐,身上还是那件白袍,脸色如常,只是眉头微微拧在一起,似乎有些纠结。而他左边则坐着一位粉衣女子,丹眼朱唇,肤白胜雪,正笑意吟吟地望着自己,虞三良也不尴尬,就直接坐在了周什的右手边。一坐下他就一脸委屈地跟周什抱怨:“原来彦钰不愿带我,是想着自己来这好地方寻相好的。”
周什眉毛拧得更紧了:“莫要胡说。”
虞三良:“我哪里胡说,你看这姐姐生的如此艳丽,你二人又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是会相好那是什么?”
周什一时辩不过他,一口气憋得难受又吐不出来,脸上就泛起淡淡的红晕,倒是被气着了。虞三良头一次见这冷淡的家伙有了反应,顿觉有趣,目光便一直放在周什脸上忘了挪开。
粉衣女子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由得掩嘴轻笑:“呵呵,二位关系可真好,这位小郎君莫要吃醋了,姐姐可不是他的相好,据姐姐所知,他可还没有什么相好的,小郎君自可放心。”说完还对着虞三良暧昧地眨了眨眼。
这下倒轮到虞三良尴尬了,但他向来脸皮厚些,便不以为意地对女子回以一笑:“那便好。”
女子笑的更开心了,对着二人一躬身便退出了房间。
周什:“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下船了吗?”
虞三良知道周什怀疑自己和小花是躲在船里才跟过来的,他想了想,就把孔县令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周什听完后,沉吟片刻,便面露释然:“原来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