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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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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三良在客栈呆了半天,着实无聊的紧,左顾右盼也没找到什么乐子,只能提着一坛酒坐在窗边闷饮。他想了想,既然小花那小尾巴自己溜了出去,趁着这空子,不如去烟柳花巷里转转,虽然自己不是那寻欢作乐之徒,但是带着个半大丫头去听曲子也确实尴尬,现下倒是个机会。
身随心动,随意换了一件花哨点的衣服,虞三良就扭身下了楼。
谁料还没到那群芳荟萃的地方,小花就从街边的小巷子里窜了出来,更让人惊讶的是,她身后又紧跟着出现了许涯。
三人一时皆愣住了,小花疑惑地回头看向许涯。
“你怎么在这里?”虞三良和许涯同时问出声,两人一顿,又同时回答:“我有事啊!”
三人:“……”
虞三良抬手抹了把脸,冷静之后扭头看向小花,“你们如何认识的?”
小花张了张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下才答道:“意外,他非礼我!”
许涯眼角一抽,这锅咱不能背!“虞兄弟啊,虽说咱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一场,但是你应该能感觉出来,我许涯是条汉子,不是什么占小姑娘便宜的流氓。”他又把视线投向小花,“姑娘,好歹我帮了你一把,不能这么落井下石吧。”
虞三良一听就知道这里面有些弯弯绕,多半是小花这丫头惹了事,不想被自己训斥才把责任往许涯身上推。其中的故事他倒是没什么兴趣,人与人之间发生的意外可多了去了,也这是因为这样,才可见缘分的美妙。当然,他不是觉着跟许涯有缘,在看见对方的那一瞬间,身着白衣的男子形象就在脑中浮现而出。
许涯看着对面衣着光鲜的公子哥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不禁竖起汗毛。
“没想到跟许兄弟如此有缘,不知周兄现在何处?”虞三良一脸诚恳地发问。
许涯心中却是警钟大作,这真是缘分还是有意安排?倘若虞三良仅仅是跟自己打交道倒没什么所谓,但这人把主意打到周什身上,却由不得许涯不多想一层。他皮笑肉不笑地答道:“大哥还在船上。”
“那想必船一定停在这附近了?如此甚好,前几日与周兄分别后一直很是想念,没料到,我与周兄如此有缘,这么快便再会了。”
许涯一惊,这人该不是有什么龙阳断袖的癖好吧!虽然是有想过给自家大哥添位嫂嫂,但他可没想过给大哥和男人牵线。眉毛一抖,许涯正准备泼对方一盆冷水,还没开口就被人打断,
“虞大,你们认识?”小花有些郁闷地问虞三良,这两人聊的火热,却没一个跟她解释个中前缘,直憋得人满心忿忿。
“是,才认识几日”虞三良又看着许涯,“许兄弟,不知道能不能再让我登船拜访一次?左右眼下无事,我倒是很想去和周兄说说话的。”
这一番话说的很是客气,也很有些套近乎,许涯是觉着周什并没有跟这个浪气的家伙关系多好,但一想到自家大哥苦行僧般的生活他又不由地叹气。带他去也好,倒能为大哥带点活气,许涯这么想着,也就答应了。既然已经带了一个虞三良,那也不差一个小花,于是三人一道去了码头。
丰郡内有一条湛河穿境而过,自西北流向东南最后通入南海,而湛河入海口则形成了一个三角洲,官府依势建了一个港口,又因港口形似马蹄,百姓便称呼其为马港。
到了马港,虞三良便兴趣盎然地四处打量。之前在泊州时,因为风大尘重,码头空荡荡的没人,而如今正赶上午时,来来往往的人群流水般淌过,吆喝声,嘻骂声不绝于耳,刚到地方的商客旅人从各样的船只上下来,五大三粗的壮汉则用肩扛着各种货物往船上送,真是好不热闹。
许涯在前面带着路,见到这种场面已是习惯了,也不多停留,一直向前走。等到接近码头的边缘,船只少了,水也深了,虞三良才再次看见那艘大船,玄色船身在日光照射下闪闪发亮,它就那样沉默地呆在水里,像是静静地等待着归人。他想起了船里的那个人,就像这船一样的沉默,一样的,孤寂。
这回上船用的倒不是绳梯了,而是一块长木板,从船上搭到码头,三人先后上了船,虞三良走在最后。一上船,就见周什坐在船头,目光平静地回望着他们。
阳光下的人要显得白一些,在虞三良眼里,周什就像一块莹润的白玉,现下正透出一片光亮。正当他呆愣愣地看着对方时,许涯已经把一切都交代清楚了。周什从甲板上站起身,点了点头,带着众人进了屋内。
小花倒是头一回见着有屋舍的大船,多数小些的商船都是用船舱运载货物,船员们也多是在舱内休息,很少会有人在船上修建房屋。倒是那些风流雅士可能会搞出一些画舫来,但是画舫的船体比较小,只能在水面比较平静的小河流或是湖泊上行船,要是放在大海上,保不准一个浪头过来就没了影。因此像这种样式的船只十分少见,小花好奇地四下乱瞄。
而虞三良则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周什身上,他觉得这很不可思议,当初跟许涯说的什么“甚是想念”不过是信口胡言,他只不过是一时无聊才想找点乐子。但当他真的又见到了周什的时候,对方沉静的面容却好似用了妖术一般吸引着他的目光,就像有人用一根小草在他脖子下轻轻挠了挠,痒。
周什察觉到了虞三良的炽烈目光,便抬头疑惑地看着他,虞三良笑了笑,视线却不移开,他开口道:“周兄,我发现你生的真是好看。”
“虞三良!你别过分!”许涯一听便怒了,这小子是在调戏他大哥?!
然而周什的表现却要淡定很多,他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又抬头瞥了一眼许涯,“你去找点吃的来招待客人。”
许涯无奈地退了出去,“小花你去看看有什么能帮到你许哥的!快去!”这厢虞三良也将小花推了出去,他巴不得这屋内只有他和周什两个人。但真当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虞三良反而傻眼了,有些不知所措和茫然,接下来该怎么说才好?
看出了虞三良的窘迫,周什反而觉得想笑,对方孩子气的做法显得有些可爱。想了想,周什说道:“皮相不过是表面,皮下三寸皆白骨,倒是与众人没什么不同的。”
虞三良知道他是在回答刚才的夸赞,心里却已经提出了异议,总归你是不一样的。但他嘴上没说,反而换了话题,“周兄不好奇我为何会在这里吗?我和许兄弟相遇的时候别提多惊讶了。”
周什依旧风轻云淡:“想来是有你的缘由,你若是想说,我便听着,你若不愿,我也不会多问。”虞三良挑了挑眉毛,好吧他当然想说:“我从泊州一路跟踪周兄到丰郡,又等了几日一直暗中观察,直到今日才假装偶遇,利用许兄弟上了这条船,才见到了周兄你。”
周什一顿,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道:“行了,我知道这一切不是什么阴谋算计,你不必如此……委屈。”说出最后一个词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有点怪。
虞三良这才咧开嘴笑了,特别傻气的那种,闪得进屋的许涯一阵恍惚,自己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
许涯端来了一些水果,小花跟在后头也提了一些过来,这些果子十分罕见,样式奇特不说,颜色也很少有,吃起来倒是个个都十分香甜。
“说起来,周兄……”
“称我彦钰便好。”周什此话一出,便惊了两个人。虞三良是觉得惊喜,连带着嘴里的果子都觉得甜了三分。许涯是觉得惊恐,这才不过见了两回,大哥都把自己的表字告诉对方了!
在雍朝,人们相互之间多是称呼姓名,而表字是亲近之人才能使用的。
“彦钰……是你的字?”虞三良问道,
周什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反问道:“你的字又是什么?既然要做朋友,便不必总是周兄虞弟的称呼了。”
然而虞三良脸色一变,嘴皮子抖了好几下,愣是没吐出一个字来。周什眼中的光彩有些黯然,许涯一脸怒气地开口道:“我大哥真心待你,你连自己的表字都不愿意说么?”
小花也疑惑地看着虞三良,“虞大哥,你为什么不告诉他?”
虞三良的脸色青白交替地变化,最后他狠狠地吐了口气,认命地看着周什,回道:“彦钰……”他的口气十分可怜,“我的表字是,三娘……”
余下三人:“……”
许涯:“哈哈哈……”他笑到锤桌,眼泪都飙了出来,小花也在旁边掩嘴偷笑。只有周什先是一脸错愕,顶着虞三良楚楚可怜地目光,还是慢慢地笑了起来。
“啊——之前没人会问我表字,我便一直隐藏至今的!”虞三良一脸的生无可恋。
周什笑了会儿便停下,有些好笑地问他:“怎么起了这么个字?”
“唉……我在家排行老三,上有两个哥哥,下有一个小妹,二哥性子恶劣,取字那年正好大哥去了外地经商,便是二哥为我取的字。后来的你们已经知道了,三良,三娘。”虞三良连连叹了好几口气,只觉今日这面子是丢大发了!
众人一阵笑闹就过去了,虞三良又挑了个果子吃掉,好奇地问道:“嗯……这些果子罕见的很,我倒是都没怎么见过,哪儿来的?”
“从小地方采购的,我们兄弟二人常年游荡在各地的港口,有些小的港湾城市不怎么为人所知,但是产出的一些水果蔬菜却很不错的。”许涯顺口回答了他,又贤惠地将狼藉的果盘端了出去。
“啧啧啧,”虞三良摇了摇头说:“这许兄弟瞧着可真不错,若是个女子,想必会有很多媒人上船来游说了。”
小花翻了个大白眼,扭头玩起了屋内的摆设,不置一词。而周什则是抿了一口茶,放下,顺便开了一句弟弟的玩笑:“那倒能省了我不少心思。”
虞三良又想了想,说:“彦钰有没有家室?”
“还未成家。”
“那有没有许下什么婚约?”
“倒也没有。”
“那你看看,我如何?”虞三良对着周什眨眨眼,期待着对方的反应。周什却没有想象中的窘迫,只淡淡回道:“你不够稳重。”
一句话如晴天霹雳,震碎了虞三良的自尊,他呆呆地看着周什从容离去,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别看了,虞大,你没戏了。”小花拍拍虞三良的肩膀,聊作安慰。虞三良无奈摇头,一脸挫败,“这还真是没想到,青花巷里的姑娘个个都夸我成熟风趣,原来不过是逢场作戏。”
“嗯……虞大,我觉得他们不是普通人。”小花虽然不曾见过多大世面,但是她有一种直觉,从上船开始,就像是踏进了一团云里,一切都迷蒙朦胧,看不真切。
“何谓‘不是普通人’?”虞三良敲了敲桌子,
“就……来历不明,身怀隐秘,说话谨慎……的感觉吧。”小花挠了挠头,有些犹豫地说道。
“呵,”虞三良轻笑一声,摸了摸小花的头,“还不笨,但是身在江湖,谁人身上不是迷雾重重?何必计较这些,今朝是友今朝醉。我知他二人是纯良而非奸邪,这便足够了。”
“人心隔肚皮。”
“啪!”虞三良一巴掌糊在小花脑袋上,“小小年纪哪那么多心思,废话真多。”
一直到傍晚另外二人才重新出现,带着一桌饭菜。众人吃过晚饭,虞三良又腆着脸地在船上睡下,小花被安排在他隔壁。
夜色悄然而至,船头挂着一只灯笼,发出星微亮光,夜里无风,平静的水面倾泻出一片月光。一道黑影如蛇般灵活的从灯影下划过,无声地站在船上,轻俯下身躯将耳朵贴在屋窗上。
“咻!”一件细长之物从屋内穿破窗纸,直射而出,来人猛地将头一扭,堪堪避过。脸颊传来刺痛,黑衣人一抹,手上立显血迹,想来是脸被划破了。
既然行踪已经暴露,此地不可久留。黑衣人脚下一顿,想要逃走,一转身,面前却是站了两道身影,虞三良和周什已经闻声而出。
“我真的没想到,我还会有被夜袭的一天。”虞三良自我调侃了一句,顺手从甲板拔下自己刚扔出去的利器,是一把小巧的匕首。
“敢问阁下是何人?”
黑衣人没有搭理虞三良,他只是盯着周什看了一会,脚步一错,就打算从反方向溜走。一扭头却和准备偷袭他的小花撞了个对脸,俩人皆是一惊,黑衣人反应极快,不退反进,对着小花就是一拳,招势迅猛而不留余力。他想要一拳击退对方,只要得出一丝空隙,就没人能留得住他了。
可惜计划一上来就出了差错,只见小姑娘也是一脸凶狠地抬起粉拳,直迎而上。拳拳相击,响起一道清脆的骨裂声,“啊——”黑衣人痛呼之下抱住自己的右臂,小花接着一脚踹上黑衣人膝盖,又是一声“喀吱”,黑衣人摔倒在甲板上。
周什瞥了一眼安然无恙的少女,并不多话,虞三良倒是一脸不出意外的表情蹲在黑衣人身旁:“主子是谁?”
黑衣人脸色苍白,咬紧牙关不回答,目光游离了片刻就渐渐涣散,身子慢慢瘫了下去。虞三良摸了摸对方的脉搏,下了诊断:“死了。应该是有什么自杀的法子。”
小花吃了一惊:“怎么就死了?”
周什:“像这些刺客,培养时多用了些阴狠的秘法,一旦出任务时被捉了去,必定是要自绝保密的。”
夜风呼啦啦地吹过,船上一时沉寂。虞三良还蹲在尸体身边,将人翻了个身,细细查看,同时嘴上也不闲着:“彦钰,我看这家伙八成是瞧上了你的美色。”刚才那意味不明的一眼他可是看的清楚。
周什不做声,心里却在做着计较。小花好奇地走到虞三良身边跟着蹲下:“虞大你找什么?如果要保密,刺客身上应该没有什么特殊标记吧?”
“话是不错,但总归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然而翻了半天也没能找到什么线索,虞三良暗叹一声,有点儿丢脸啊。他准备找些推辞搪塞一下小姑娘,却见小花正直愣愣地盯着尸体的手腕。他不由得问道:“怎么了小花?”
小花猛地扑到尸体上,拉开其衣袖,露出青白色的手腕,而手腕上弯弯曲曲地扭曲着数条疤痕,像是蛰伏的蜈蚣。虞三良面露疑惑:“习武之人身上有些疤痕实属正常,不过在手腕上的倒是少见,你可是知道这其中的什么玄机?”
小花显得十分激动,小脸涨得通红,目眦欲裂:“图玛!杀死图玛的人手腕上也有很多疤痕!”
虞三良一怔,小花的图玛原来是被刺客所杀,这件事小花一直不肯多说,如今看来却没有那么简单。如果是别的部位倒还好说,但是手腕算是一个命脉,习武之人在武斗时多会习惯性地掩护,想来那里是不容易受伤的,而从此人手腕上的伤疤可以看出,这里伤过不只一次,这便有些怪异了。而且杀死小花图玛的人手腕也有很多疤痕,看来这便不是什么巧合,而是真有一个组织。
然而事情反而变得更加扑朔迷离,杀小花图玛的组织为何又来刺杀周什,虽说也不一定是刺杀,但是虞三良却看不出二者有什么关联,一时头疼得很。
“是皇宫里的那位。”站在他们身后的周什说道。
“嗯?哪位?”虞三良先是一愣,接着明白过来,脸色刷的一变。皇宫里除了那位还有谁敢私养刺客,还派到各地做事,能这样做的自然只有当今圣上,雍康帝袁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