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与归》覃青

10、番外篇（3）

　　书看熟了，我爹就开始差遣两个徒弟出来采药，自己在家跟我娘二人世界，也不怕我们被野兽叼了去。还没抱怨完，忽然闻到一种熟悉的气味，让人十分不悦。
　　“我们换个方向吧。”我拉住萨摩的手腕，不让他再往前走。
　　萨摩倒是不以为意，向前走了一段距离，弯腰拎起了什么向我脚边扔过来。“死兔子而已，刚死没多久，还可以捡回去让师娘烤了呢。”
　　眼看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掉到自己面前，散发着尸体特有的腥臭味，那天堆积的尸山忽然又回到了眼前，仿佛脚下是一段残肢。
　　“哇！”我大叫一声拔腿往回跑，却被石头绊倒摔了一跤，只感觉手心一疼，就见鲜红的从手掌上缓缓往下流。萨摩匆匆忙忙赶过来，望着他跑过来的人影似乎有些恍惚，周围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切，我把手伸到他眼前嘴里念叨着“血…血…” 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自己床上，看看手掌，是爹爹一贯的包扎手法，萨摩坐在床边看到我睁眼，明显松了一口气。
　　“你总算醒了。死兔子就罢了，血有什么好怕的，忽然晕过去，还好有我在，背你回来，不然早让老虎叼走了。”
　　其实他说了什么，我也没怎么听进去，只要想起那时的场景就不由的全身发冷。
　　也不知萨摩是什么时候被我爹叫走的，回过神他俩已经在门外有一会儿了。这么偷偷摸摸的，肯定没什么好事，我翻下床蹑手蹑脚的溜到门口，倒看这师徒俩有什么秘密。
　　门外传来我爹的声音，“语青自幼嗅觉敏锐，对气味没有好恶之分，如今忽然畏血、惧怕尸体，约莫与救你时看到的那几具尸体有关。自那天之后，她有很多异常行为，也是我太武断，早该料到当时场面不是一个孩子能接受的，以致于让她对此留下心结，不由自主的产生排斥、逃避的情绪。如果心结解不开，恐怕这个毛病一辈子都不会痊愈。”
　　萨摩听完低着头，沉默良久，道：“那天究竟有多少尸体？”会这么问想必他心里是有预估的。
　　我爹犹豫了，他显然明白萨摩想知道什么，他们就这么对峙着。
　　“血流成河，尸积成山。”对峙最终以师傅妥协告终，一时，两人无话。师徒之间就这么站着，我爹伸手摸摸他的头，安抚似的抱着他。
　　“孩子，本来没想这么早告诉你的，但就因为这样，你要更加惜命，好好活着，如今这条命不仅仅属于你一个人。”
　　窝在门后看到这些总觉得压抑和难受，一个王国的覆灭就这样加诸在个人身上。忽然，爹的视线察觉似的朝门口方向扫过来，糟了被发现了，我赶紧转身跑回床上躺好。
　　回到屋内的萨摩在床边坐下，伸手摸着我的头，眼神却一直盯着地上，仿佛要把地板盯出一个洞来。
　　“萨摩？师兄？”
　　“嗯？”一句师兄总算唤得他回魂，转过头正眼看我，好像反应过来什么，忽然站起身把我按回床上，掖着被角说：“从现在开始，每天晚上我来哄你睡觉。”
　　“诶？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乖乖听话就是我国了。”完全没给我辩驳的机会马上神秘兮兮的接着说，“在伽蓝，有一个流传千年的传说，相传只要爱你的人睡前在你额上落下一吻，就能留下一个看不见的印痕，以爱之吻的神秘力量驱散所有噩梦、邪祟，保留美梦与祝福。”
　　说完萨摩俯下身，额头瞬间碰触到一个柔软的物体，我立刻意识到爱之吻？就这样？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嘛，不管了先试试吧。
　　“今晚放心睡吧，不会再做噩梦了，晚安。”
　　神奇的是我当天晚上难得的一觉到天明，第二天兴奋的把这个消息告诉萨摩，于是此环节成了之后的睡前必修。
　　当然后来我才知道伽蓝根本就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传说、习俗，都是他编出来诓我乖乖睡觉的。
　　“师娘，这次要给我化好看一点，每次让语青练手一到集市上就被人嫌弃难看。”
　　对，又是一个月初五，附近的集市开市前，我的易容术按惯例被嘲讽。
　　伽蓝灭国不久，边境上对异国面孔仍颇为敏感，未免节外生枝，也刚好给我练手，萨摩就当起了这个小白鼠。
　　“明明是你自己不听话嘛，还赖我易容术不好。”
　　“你下手痒痒的，师娘的手摸到脸上都舒服。”
　　“那你才要给我练嘛。”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历来互不相让，一人一侧在我娘身边争执不下。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争了。萨摩，这次师娘给你易容成画上人一样好看，下次要给语青练手哦。”
　　“好吧。”
　　萨摩歪头权衡了好半天才勉强答应。就这样，我爹每次去赶集都带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儿和一个时而俊俏时而难看的小男孩儿。
　　乌飞兔走，我和萨摩也算在相互折磨中也长成了少年模样。
　　“别动，这次给你易容成翩翩浊世佳公子，迷住集市万千村姑。”如今他易容也不用娘再插手，不过就得看我心情了，嘿嘿嘿。
　　“不好看你就欠我一回，下次的鸡翅没有了。”给萨摩易容是一个让人享受的过程，只有这个时候能欣赏到他提心吊胆、惴惴不安，牵一发恨不得动全身的神情。
　　“放心吧，我现在的手艺你还不知道。”
　　“切，谁知道啊。”萨摩眉毛一挑，一脸质疑，明显被我变着法子坑多了的后遗症。
　　“你们快点，要开市了。”我爹在门口早就等得不耐烦，又嚷嚷开了。
　　“马上就好，你快看看，怎么样？”我把一面铜镜递到萨摩面前，镜中人发如浮云、面若桃李，一张樱桃小嘴，一双含媚凤眼。”
　　“浊世佳公子呢？！怎么是个女的？！”镜中女子横眉冷对，小嘴一撅，还真是别有一番风情。
　　“每次都是少年郎，偶尔也换换口味嘛，不然我以后只会易容男的怎么办？你看多好看，不可多得的美人呐～”嗯，这个作品我很满意～女装萨摩，诶嘿嘿嘿。
　　“你不会用你自己练手吗？”
　　“我自己就没有挑战性了。”
　　“不行！你快给我擦了！”
　　“来不及了，快换衣服出发！”绝对不能给他回旋的余地！
　　哈哈哈哈，萨摩气鼓鼓的对着镜子沉默良久，仿佛已经憋出了内伤，最终还是妥协在我的淫威下。
　　“沐语青！你欠我一只鸡！否则别想我原谅你！”
　　“好好好～我们快走吧～ ”他穿着女装招摇过市能让我说一辈子，一只鸡算什么。
　　于是这天集市上刚走没两步就有了这样一幕。
　　“诶？沐家姑娘，这姑娘谁啊？以前也没见过，长得还挺水灵。成亲了没？我侄子你看怎么样？那也是在城里头读书的，以后要去考科举、做大官呢。” 说的不过瘾卖菜的王大妈还动起手来了，上来就一顿摸，边摸还边自言自语。“个头是高了点，不过壮实，干农活应该不错。”
　　萨摩被捏的一个劲往我身后躲，那么大个子眼巴巴缩在我背后只敢露出一个脑袋，看大妈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我在旁边笑得差点背过气去，都忘了给他帮衬帮衬，人家大妈倒是不乐意了，双手一插腰。
　　“你笑什么？别看不起我们这卖菜的，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
　　给自己顺个气，抚了抚胸口，好不容易憋住了笑，才敢接她的话。
　　“不是，不是，王大妈我真不是笑你。嘻嘻嘻，这是我远房表姐，这儿有点毛病，嘻嘻嘻，过两天就回去了。”
　　王大妈一听这话，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傻子啊，那就算了。”
　　王大妈还说得过去，萨摩一听这话也不乐意了，悄悄捏住我手臂内侧，正打算用力呢。
　　“萨摩多罗，鸡还想不想吃了。”
　　闻言他乖乖松手嘟囔到：“就知道拿吃的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