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诞会》沈欲

7、饕餮

　　我曾见过龙的第五位公子

　　我叫沈欲，是个鬼差。
　　几十年以前，又或许是几百年前，我出卖了灵魂，成为了冥王的手下。
　　我不记得是什么让我拿灵魂去换，我只记得地府终年不见阳光，冰冷，一片黑暗。
　　当然，我有时被派往人间，可是我感受不到悲欢和喜乐。

　　那天地府一片混乱，最终倾巢出动，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那天我也在，我也见到了那位公子。
　　蚩尤传中说，蚩尤天符之神，状类不常，三代彝器，多者蚩尤之像，为贪虐者之戒。
　　龙的第五位公子，又名饕餮。
　　他化作人类的模样，笑盈盈地站在群鬼中央。

　　“你坏了地府的规矩”一个雄浑的声音传来。
　　“如何？”他反问道。
　　饕餮，能吞噬万物，人类自然也是他的盘中餐，俎上肉。
　　可是他太狂妄了，他开始吃人的魂魄。

　　正失神，一个惊雷传来，划破了渐渐变得乌黑的天空，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
　　我曾见过幼虎，猫儿一样柔软的皮毛和身躯，却有天生的王者之气，不怒自威。
　　幼虎自然是不能同五公子相提并论的。

　　后来就打了起来。
　　再后来，他们定下了一个协议，我不清楚是什么内容，大约各退一步。

　　那之后，有一日我带着新亡人的灵魂到冥河的渡口去，我又见到了他。
　　他丝毫未变。
　　“小子”他竟然开口了，“把这魂魄给我留下”
　　我猜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协议了。
　　我把那个仍处在茫然期的灵魂给了他，缥缈的人影顺从地飘了过去。

　　“冥王的那把筝，可还好？”我不知道他是在问我，还是在问那冥河。
　　我没做声，悄悄离开了。
　　冥王有一把筝，可是没人听过那琴声，那把筝，很早很早以前，就哑了，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长安。

　　我曾听说，那筝，原本是上古时期的天人所制，面板取整株桐木，弦取鹿筋，筝码取色木。浸弱水三百年，得天地日月之精华，方得一筝。能通人心，解人意。
　　长安，是最初的琴师赠予她的名字。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为地府做着同样的事，送着不同的灵魂，有的进了地府迈入轮回转世，有的则告慰了饕餮的贪婪。
　　终有一天，冥王召见了我。
　　我已度满了八千一百万个灵魂，和冥王的契约到此为止。
　　“沈欲，你想知道你为什么成了鬼差？”
　　冥王这老东西，他不想告诉我
　　“想知道”
　　“有把筝，叫长安”他缓缓道。
　　长安最初的主人，名叫饕餮。
　　“好听啊，真好听啊”苍老声音的主人似乎在回味着。
　　“故事很老套，你还要听吗”
　　“不了，我能继续当鬼差吗”我说。
　　“这一次，你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永远遗忘那段过往。”

　　我叫沈欲，是个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