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金光]药石罔效 默杏》云舟隐鹤

8、第四章 昨日之梦非,今日之实（上）

　　冥医想，孤鸿寄语这家伙，绝对是在逗他。但，就这么跟着明摆着是在忽悠自己的人一路北上龙门的自己也得治。
　　是说，冥医被孤鸿寄语忽悠着拖着上龙门已半月有余。两人慢慢悠悠地直往龙门荒漠去。倒不是冥医不想快，实在是他说了不算。由于孤鸿寄语雇佣了冥医，两人的关系从萍水相逢成了雇佣关系。然后，冥医就理所应当地被当成了一个全职管家。说是全职管家，实际上也没什么大事。倒是孤鸿寄语让冥医彻底见识了什么叫少爷出行财大气粗。
　　有时候，冥医觉得自己不是在逃命，而是在郊游。穿要穿丝绸锦缎，住要住客栈上房。出门一定走官道，而且还非要马车不可。四匹高头大马，好车好驾，厢内还要铺上精丝软席轻纱幔帐，熏上椒兰熏香，暗格中还要常备好茶好器茶点酥饼。只差没有在马车上插面旗写“快来抢我呀”的字样了。冥医真怀疑孤鸿寄语到底还去不去龙门了。要知道这游戏的地图和马车几乎是等比例还原的，好看是好看的很，但车程也给等比还原就很要命了。平时，游戏玩家除了谈情说爱的小情侣，基本就不会有人用“马车”，也不会真沿着“官道”走，大家都用“神行轻功”直接在各个传送点移动的，也就运镖、劫镖可能还走走，但也是就瞿塘峡、龙门之类特定的路线。
　　两人一路上荡乏荡乏、走走停停，慢悠悠地霸在路上好几天，到客栈就下线，上线就瞧着孤鸿寄语已经在等着他了。冥医一度怀疑这家伙该不会真的是ai吧？他不用吃饭睡觉、不用生活、学习、工作的吗？……呃，他好像也没有什么资格说别人。

　　“所以，我的意思是，先生你就不能选择正常出行吗？”
　　在某酒家雅座厢房里，面对着一桌子好酒好菜，冥医还是忍不住再一次提出这几天中他一直在提，一直被无视的建议。
　　孤鸿寄语坐在对面，双手交叉支着下巴，一脸不解地回望着冥医。“敢问冥医先生，在下现在有什么不妥吗？”
　　上房雅座，一身青墨相间的锦缎华服，面容如玉的翩翩公子，面前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精致菜肴和糕点。毫无违和感。
　　但是，他冥医在这里就很不对呀！
　　“你是说，这样与你的身份不符？”孤鸿寄语替冥医说出了心声，但是这副一脸怜悯的模样，显然是不能认同。“被悬赏就要过躲躲藏藏的日子吗？”
　　一般来说，这才是正常人的应对方式。
　　“你被悬赏，是你的事。我雇佣了你，你就得遵守约定按照我吩咐的行事。而我想怎么走，是我的事。我是雇主，我说了算。”
　　是是是，大军师您不走寻常路，我早就知道了。但是你好歹考虑下我的情况啊，带着这么个被悬赏之人，就不要这么招摇了吧？这不摆明了“我就在这，你们赶紧来杀我”吗？他就不担心被拖累得又被揍趴一次！？
　　“而且，我们这样已经走了五六天了。比起冥医先生躲躲藏藏的走法，我们遇袭和遭到盘查的次数如何？”
　　没有，一次都没有。简直是奇迹。
　　“吃穿住行如何？”
　　锦衣玉食舒舒坦坦，简直比在万花谷的日子还自在。
　　“那不就什么问题也没有。”
　　冥医扶额，偷瞄了一眼对面那个一面吃着糕点，一面若无其事看着新买的书卷（差遣冥医去买的）看都不看他的天神大军师。果然以他一个小小大夫的口才要说服一个军师是不可能的。“至少考虑下不要这么招摇吧？舒舒坦坦，不用这么高调吧。”孤鸿寄语连抬头的兴致都没有，只是点了点捧着书卷的手，示意冥医说下去。“先生你现在也不方便回浩气盟，带在身边的银两也有限。万一被非然踏古的人袭击也是很危险。还是低调点比较好。”
　　“残兵败将难成势力。”
　　但是，之前你还是被打残了啊。冥医无奈。
　　冥医不懂兵法谋略，但也不是不聪明。这些天，他有意背着孤鸿寄语打听了些非然踏古的事，多少了解了下“道境”’事件前后始末。就算冥医这般对阵营毫不关心的人也能明白，这些人实际上已经很难对孤鸿寄语再构成威胁了。之前，孤鸿寄语会遇袭，只怕是西剑流刚开始对浩气盟开战，浩气盟反应不及，致使一时失察，让当家军师遭了殃，甚至还有可能根本就不是非然踏古这些人下的手。
　　冥医抬起头，发现孤鸿寄语已经抬起头，正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吓了一跳。
　　“你担心，在下银两不够？”
　　冥医一愣，他刚跨专业纠结他们浩气盟那点破事呢，早忘了刚才自己说啥了。却见孤鸿寄语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伸手将冥医面前的一叠茶酥往自己这边挪了挪，拿了一块。冥医无奈叹了口气，将孤鸿寄语面前的云片糕和自己面前的茶酥换了个。
　　“冥医先生说的，也不无道理。”
　　啊？这里有门？你早说呀！冥医刚想开口。
　　只见，孤鸿寄语站起身，走到门口，招来小二。
　　“小二，麻烦将隔壁那间房退了。我们住一间。”
　　冥医目瞪口呆。

　　当然，两个人睡一张床，是不可能的。
　　于是当晚，孤鸿寄语还是一个人睡，睡床上；冥医，睡地上。

　　繁花似锦如春地，崇山峻岭抱珠处。面前还是那片宛若玛瑙翡翠一般流光溢彩如梦如幻的花海，耳边依旧是风过古树婆娑的轻慢之声。身边之人依旧温润如玉恬静如兰，杏花觉得有一些恍然若失的感觉。若是如此长长久久也不失是一件美事。
　　“好友，你可有想过离开万花？”
　　策天凤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少年望着花海仿佛感慨一般地说着。他合上了书卷。“杏花有什么想法？”
　　“待学成，我想出谷游历，救济天下。就像我师尊，幽冥君那样。”杏花转过身，脸上充满了光彩，兴匆匆地说道，却有一句话含在了口中——届时，你愿一起吗？
　　“以你一人之力，能救天下吗？”
　　杏花一愣。他不曾想过这些问题，他只是想去做，能做到怎样他从未考虑过。
　　策天凤抬着头，心疼地看着他。杏花不知道策天凤的这份心疼从哪里来，也不明白为什么策天凤时不时地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神色。
　　“天下人也不全是因为病痛而苦。”策天凤的眼神一瞬变得十分淡漠，几乎是厌恶一般，但是很快恢复了原本的清澈，只是言语却变得十分冷冽，“要是，这个天下病了，药石能救吗？”
　　杏花不懂，只是懵懵懂懂地望着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少年好友。那一瞬间，他仿佛在这名小友背后看到了深渊，让他没来由地心慌。杏花连忙笑道：“好友你想太多了。哪有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天下又不是人，怎有可能生病？”
　　可是，策天凤却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杏花从没有见过策天凤如此严肃的神情。他不明白他这位好友的心思，却明了他的认真。“如果确实如此，我确实不能救天，但是我可以救人。能救一个是一个。”
　　那一刻，杏花在策天凤脸上看到了一个可谓奇妙的神色。并不是欣喜，也不是失落，可能有一点惊讶，更多的却是杏花难以读懂的心绪。
　　“那好友，你有什么考虑吗？”杏花不想去思考那个神情的意义，“将来。学成以后有什么打算？留在万花谷，还是……”
　　如果可以的话，能一直相伴同行就好了。好难说出口。
　　杏花眨巴着眼睛，觉得自己的喉咙可能有毛病。
　　策天凤执着杏花的手，望着那璀璨的花海。“将来啊……”
　　将来一定要像现在这样携手同游，游济天下。
　　杏花暗暗想。当时，他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现实中，他是个即将进入医院实习的医学生；游戏里，是个未出山谷的小学徒。他不知道风暴即将来临，也不知道即便逃出游戏，他仍会逃回来。

　　杏花君倏然惊醒，从单人床上坐起。窗帘拉着，缝隙间透出了些许清冷的夜色。不远处的书桌上放着还插着电的游戏设备，设备的蓝光照亮了旁边两摞速食盒子，书桌边的垃圾桶里插了一叠写满了字的A4纸。杏花君将食盒理好扔进垃圾袋，扎好，正打算下楼，趁着夜色扔了。楼下却传来一声近似猿猴的嚎叫，随即是一段犹如念经的咏唱。——楼下那颇为自得的网络歌手又在直播翻唱谁的歌了。
　　杏花君按了按太阳穴，放弃了继续睡和下楼的打算。望着设备待机的幽幽蓝光，想起了方才的梦。没来由的，杏花君突然很想回万花谷看看，兴许他可以趁孤鸿寄语休息的这会去一下？
　　不过，孤鸿寄语也有可能不用休息，至少他没见过。
　　楼下又传来了一声嚎叫。
　　杏花君真的很想跟楼下那小哥说，求求你改行吧。
　　然后，杏花君戴上了头盔。面对楼下那个自以为有几个粉丝就活在信息茧房中的青年，他宁可面对那位难伺候的浩气公主。
　　至少，脸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