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金光]药石罔效 默杏》云舟隐鹤

6、第三章 自古茶馆是非地(中）

　　“你以为孤鸿寄语为何迟迟不出现？他啊，没准已经死了。”
　　冥医一怔，手中茶碗差点跌落。什么呀……孤鸿寄语本人不是好端端坐在对面吗？
　　“是啊！非然踏古势力庞大，余党众多。孤鸿寄语也难以将其除尽的吧！而且此举肯定树敌众多。如今史艳文和孤鸿寄语手上的势力都分去对抗‘西剑流’，非然踏古的势力肯定会趁机反扑。孤鸿寄语，哎，怕是已经被得手了吧……”
　　“哎，英雄气短……”
　　茶馆内顿时一片唏嘘。
　　冥医默默放下茶碗。自己是多么卑鄙渺小，竟然以为这人是厌倦纷争才离开浩气盟……
　　“你就不担心？”冥医轻声问。其实他应该很忧心吧，只是苦于无法。可是他却无法知道孤鸿寄语的困境。亏自己还说要帮助孤鸿寄语，自己根本不知道孤鸿寄语他们面对的是什么……
　　孤鸿寄语还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是终于还是回应了。“你若担心，何不与我一同回去？”
　　冥医心中苦笑：我现在这情况还不如去恶人谷合适点。去浩气盟？帮这人？没给他惹来一身腥就不错了！
　　“不说这个，听说‘梅香坞’的恋红梅又加悬赏了，七秀坊可真有钱啊！”
　　“悬赏的谁啊？这么大手笔。”
　　“好像是个离经。”
　　冥医一僵。人若倒霉，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妈呀，又什么事？恋红梅前月不是才跟万曙天闹分家，还把人婊上隐元会了。”
　　“何止啊，听说还把万曙天逐出帮会了，还悬赏追杀他，最后逼得人家出家做了和尚，再不问世事了。”
　　“哇，这么夸张！”
　　万曙天，怎会？怎会连万曙天都落得如此下场？
　　“快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万曙天可是排行榜第一的霸刀呀！说退就退？！”
　　“就是，这两人不是奔现了吗？现实中咋整啊……”
　　“离了呗。”
　　“不会还是万曙天他家‘儿子’的事吧！”
　　“啊？那不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吗？怎么平白无故又旧事重提，还闹这么大。悬赏完前夫，又悬赏大夫。”
　　“不知道，女人心海底针呐。”
　　“不愧是七秀坊出身啊……得罪谁，不可得罪七秀妹子呀。”
　　冥医心中一沉，默默放下茶碗。孤鸿寄语抬起头，看向冥医。冥医脸色有异，不知想到了什么，瞪着茶碗默不作声。
　　“听说万曙天就是自那件事起，再也没回过‘梅香坞’了。哎，没办法，谁叫万曙天找谁不好，非要找‘冥医’。冥医冥医，听名字就不是好人呀。”
　　“哎？听名字难道不是‘名医’吗？啧啧，真是大言不惭。我看，就是个招摇撞骗的庸医罢了。”
　　“我听到的可不是这么说，冥医好像挺有本事的，就是价钱奇贵，态度奇差。万曙天儿子本来就是绝症。万曙天迫于无奈上门求医的。只是，冥医后来在他儿子上试尽了办法也没有成功。万曙天出家前还出来澄清过，只可惜换来的是恋红梅的‘恩断义绝’和千金买首。哎……”
　　“也不知道，万曙天被人灌了什么迷汤。儿子惨死，还帮这恶医说话，也难怪恋红梅接受不了。”’
　　是呀。我何德何能……冥医脸色越来越白，双眼无神地瞪着茶水，紧咬着唇。
　　“不过，这冥医也是活该。万曙天的儿子当年才多大呀？七八岁而已吧？是怎样的铁石心肠，才做得出在这么小一个稚童身上试药这种残忍的事情！”
　　是呀。怎么做得出来……稚子因为他的医治痛苦不堪的情状他还历历在目，但他所做的一切只是无视稚子的悲鸣惨叫，继续更换方法折磨他而已。
　　“不是，你们说的是系统ai？还是认的玩家‘儿子？’”
　　冥医面无表情，他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了，一丝鲜红从苍白的唇上滑下。突然，一个微凉的体温覆上冥医紧握的手。冥医抬起头，对上孤鸿寄语皱着眉头的脸。
　　“走吧。”
　　冥医惨白着脸，甩开孤鸿寄语的手，冷笑道：“先生既然要走，走便是。小人还腿脚疲惫，恕不能相陪了。”
　　孤鸿寄语静静地看着他，原就紧皱的眉头愈发紧簇，最后细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你当真不走？”
　　冥医惨然一笑。
　　一瞬间，天旋地转，只觉得身体向下一坠。身下那张快散架的凳子被人踢倒，冥医还没来得及闪身就被孤鸿寄语拎到身边。
　　“你干嘛啊！” 就这样把他拎过去？什么臂力啊，尊重一下你白面小生的外表和设定好吗！而且放他一个人会怎样？明明就记不得他了，之后也不会记得他的，还不如……没遇到得好。
　　“你，要放任你的患者，一个人在炎炎烈日下赶路吗？说要护送我到安全之地的可是你。”还是那样没有什么起伏的语气，听不出是责备，还是抱怨。
　　冥医只想吐槽：刚才是哪个随随便便就把个头还稍稍高一点的大男人轻轻松松地提过来拎过去的？病人？除了这张脸，你哪里病了？
　　孤鸿寄语平淡如水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冥医。“找借口于你无益。”
　　冥医只觉得好笑：说这些的人是你吧？
　　孤鸿寄语忽然靠近，对着冥医耳边轻轻地说了句。“你不便被人知道行踪，此处不可久留。”
　　冥医蓦然瞪大双目。
　　不可能！他知道我不是“冥”而是冥医了！这人是怎么知道他的！？千不该万不该，为什么偏偏被这人知道！
　　然而，更糟糕的是，这莫名的悸动是什么……
　　耳边残留的是那人的呼吸，比烈日下的热浪更灼人；呼吸到的是那人带着些许兰花香的书卷味，明明是曾经被自己调侃过的味道，如今却搅得他浑身焦躁。冥医不知道这感觉是什么，却让他羞耻得浑身难受动弹不得。
　　孤鸿寄语抓起低着头浑身僵硬的冥医就走。
　　茶馆里的人都一门心思在听八卦，偶有几人侧目注意下这边的动静，也只看到挺俊俏的两人稍有拉扯但还算和睦地比邻而立，以为是相熟的友人发生了点摩擦。无人在意两人的悄然到来和突然离去。
　　孤鸿寄语拉着冥医走了百八十丈，冥医总算回过神来，狠狠甩开孤鸿寄语的手。“你想怎样！？”
　　孤鸿寄语伸出手，擦过冥医的脸，落下手，仿佛费尽千辛还是没能接住自己珍惜之物，有些颓然地靠着树，不知喜怒地望着后知后觉的胡乱擦着脸乱发脾气的冥医。
　　“我要去龙门。”
　　冥医原以为孤鸿寄语会说出什么混账话，结果孤鸿寄语没头没脑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气得说不出话来。“与我何干？”
　　冥医见孤鸿寄语张口刚要说什么，毫不留情地打断。“打住。不要跟我说什么你重伤未愈，医者良心。你不是已经知道我是什么人了吗？你以为我当真想要护送你？我不过就想利用你得到浩气盟的庇护，然后顺便再讹一笔钱而已！呵呵，既然被识破了，那就没办法了。从此，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没关系了。”
　　跟我在一起，对你一点好处都没有，快点滚远点……
　　最好，从此再也不见。
　　孤鸿寄语不说话了，蓦然抬起头瞪大了双目，像是被刺伤了一般。一瞬间冥医有种自己欺负了他的错觉。
　　艳阳细碎的光，透过树杈斑斑驳驳地落在两人身上。
　　这样对彼此最好。
　　为什么你会如此受伤？
　　明明，你，根本，就不记得我。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什么倒塌的巨响，两人同时一愣。
　　一群高头大马纷沓而至，硬生生撞翻了茶馆附近的茶架。
　　带头的是个褐发的青年，背负长剑，腰佩玉环，潇洒自傲的模样，坐在马背上头也不低就道。“你们可曾见过一个大夫，号称冥医的？”
　　茶馆里一群被打断听八卦的人一头雾水。众人上下打量了一下，高头大马，高马尾负重剑，一身金灿灿的像个玉米。恩，藏剑出身啊，难怪人傻。
　　青年见无人搭理自己，气得连吼了好几次。依旧没人回答。
　　终于，还是有好心的围观群众劝道：“少年人，你要寻人好歹说明下特征、情况。没头没脑的也没人知道你在说谁啊？而且找大夫得去医馆，来茶馆有啥用。”呃，可能是来乱的。
　　“你说什么？”
　　群众心疼：人傻还聋，难怪急着求医。虽然这年头，稍微有点业绩的都可以叫名医，但也不能病急乱投医呀。
　　青年怒道。“你们竟然假装不知！我们得到线报说，就在这附近见过冥医，这附近只有此处可歇脚。你们分明是故意藏人！”
　　众人无辜，我们是真不知你说的名医是哪位名医，慕名求医也好歹有个针对，也不是什么有名的大夫就行，术业有专攻的嘛。
　　青年脸上一片燥红，气急。“谁说我是要找大夫了？我是要找冥医！幽冥的冥啊！”
　　身后的下属看不下去了。“那啥，冥医也是大夫。”
　　青年气地都快吐血，抬手给了那下属一耳光。“你！你们都戏弄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冥医和孤鸿寄语站在百丈之遥都能听出这少年快要抓狂尖叫了。起因是他的ID，对方是来抓他的，但是冥医还是为少年鞠一把心酸泪——真是太可怜了。
　　围观群众也感到不明觉厉，藏剑山庄终于傻出了新高度。
　　冥医又同情又无奈：藏剑躺枪了，厉害的藏剑也有很多的呀。
　　坐在最外桌聊天的其中一名汉子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知道了知道了。束带玉环这装逼的装束，不就是‘还珠楼’嘛。杀手组织就不能好好有个杀手组织的样子吗？这么高调真没问题？”
　　围观群众颇感诧异。还珠楼不是一直逼格很高，传说各种冷艳高贵嘛？原来也是什么人都有的呀。
　　青年丝毫不察周围人同情的目光，竟飘飘然起来。“那是，我可不是普通阶位的还珠楼杀手，本少爷可是流光一剑。”
　　围观群众纷纷表示，木听过。一剑随风，哑声残剑倒是听说过。不过，冥医倒是最近很有名呢。
　　“冥医？不就是刚才还在讨论的那什么人嘛？”
　　“哎，我说算了吧。那个事还说不好，万曙天不还维护他来着吗？而且这江湖乱七八糟的事还不够多吗？就说史艳文和藏镜人的，七秀坊历年都要出好多这两人的小册子，恩怨情仇真真假假众说纷纭。何兄弟说，这两人是同胞兄弟？昨日，我还听说，这两人为了‘女暴君’大打出手呢。这世上事真真假假分分不清，干嘛花这个功夫去找个名不传经传的小大夫呀。”
　　“就是。现在人一言不合就重金买首。冥医，之前悬赏他的人也不是没有过，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要画像画像没，要赏金赏金低，三两天就撤了。追杀他？吃了空吧。”
　　“是呀。怎么，现在还珠楼连这种单子都接了？”
　　流光一剑冷哼一声。“你们知道个屁呀。这次悬赏可是有名的美人帮‘梅香坞’发的。”
　　外桌的汉子纷纷不以为然的嗤笑了起来。“知道。这事江湖上还有不知道的吗？梅香坞的帮主不就是恋红梅吗？就她事多，她上个月还悬赏她亲夫来着呢。”
　　另一人附和道：“是呀。哎~这次恋红梅出多少钱呀？”
　　还珠楼一个低阶下属，偷偷摸摸伸过头来。“一万两的说。”
　　“我去。梅香坞这么有钱的嘛！”
　　流光一剑气得一巴掌把下属按到地上。“草，本少爷叫你打探消息，你给我跟这些人八卦个毛啊！”
　　这时候，原本外桌吃茶的一名壮汉抖了抖架着的腿，站起来，拍拍腿上的泥，将立在桌边的大刀往桌上一搁。“话不能这么说。”同桌的几个人也觉着他的意思。“这恋红梅发的是海榜，又不是给你们还珠楼一家的生意。大家议论议论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