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金光]药石罔效 默杏》云舟隐鹤

5、第三章 自古茶馆是非地(上）

　　冥医的担忧并没有困扰他很久，自从他识破了孤鸿寄语“翘官”的心思，孤鸿寄语三步一歇五步一停疑似断了的腿就奇迹般地痊愈了。原以为会被这个“落跑”军师带着四处乱晃，结果孤鸿寄语倒是很清楚两人的境况，下了山直奔长安，不由分说，半点让冥医犹豫的机会都没给。
　　只是天公不作美，不是暴雨，就是烈日。
　　这六月的天就跟孩子的脸似的，说任性也成，说残酷也行。如火骄阳烤得官道青石吱吱升烟。
　　对，两人最后还是走的官道。冥医原以为自己大概要被人打死了，结果他还是太高估了江湖人的消息网，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这个臭名昭著的恶医，以及他身边这个大名鼎鼎的大军师。
　　也是。烈日如此晃眼，找个乘凉避暑的地都来不及，还抬头认什么人呀。
　　冥医是不想进茶馆的。但是这么热的天，他也着实找不到什么理由阻止孤鸿寄语去。
　　于是，孤鸿寄语和冥医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茶馆。
　　一间茶馆，四面空空，苍竹为梁，茅草为顶。说是馆子，倒不如说是个茶棚来的贴切。
　　此时，这小小一间茶馆里挤满了人，站的坐的兀自喝着茶水嗑着瓜果唠着嗑，好不热闹。掌柜和小二倒是无心生意，扎堆窝在一个角落打着瞌睡。也不是没有人嫌弃招待不周，但外头烈日正毒，路上滚滚热浪，熏得人头疼眼花，能找到一片阴凉实属不易，到底谁都没愿意出去。
　　冥医和孤鸿寄语寻了个角落，找了张破桌坐下，招呼小二。还在梦里的毛头小子连眼皮都没抬，随手一指。冥医摇摇头，只得自己拿了两只瓦碗，斟上两碗茶来。对面那个还是一副吾心所见外物皆须臾之物的得道模样，概不关心，也不在意。
　　不过话说还头，这孤鸿寄语确实长得一副好皮囊。虽是穿着粗布素衣，那俊美如玉的容颜，温文尔雅的举止，硬生生撑出了一派江湖人没有的文人雅士气质，而内在强硬的手腕，冷漠的性子，又让他带了书生公子不具备的犀利俊逸。若不是天气炎热茶馆拥挤，让人难受得难以顾及其他，就这颠倒众生的好皮相，不成众人焦点也难。
　　若说这世上有比美人更引人注意的，除了财宝，怕只有八卦了。八卦之于寻常人，犹如鲜花之于蜜蜂，牛粪之于苍蝇。无他，所谓八卦，无外乎真实与否正邪是乎。只要与己无关，便可天马行空快快乐乐无拘无束，还有什么比这更便宜更使人快乐的？
　　靠外边的一桌，以几个袒胸露乳腰挂铃刀，看起来像是江湖人士的大汉为中心，站了一大圈人，不知在说些什么，气氛很是热烈，其他几桌也都跟着听着热闹。
　　进来的时候，冥医稍稍留意了一下。不过，看这几个人身形体态，当只是寻常莽夫，并不是什么高手。但这些，对听者毫无影响。所谓八卦，有多少真实性并不重要，娱乐性才是关键。越是不幸，越是光怪陆离，越是为人津津乐道。
　　“何兄，你听说了吗？浩气盟又吃败仗了。”
　　“又？浩气盟不是近年实力雄厚，力压恶人谷吗？”
　　“你这就不知道了，最近中立有个大帮会崛起得很快，好像叫西什么流的，听说仗着东瀛撑腰？”那人说到这，不满地啐了一口痰，“区区倭寇而已，真是嚣张！也不知道史艳文和藏镜人在做什么？居然让他们一口气吞并了好几个小帮派，现在实力远超‘正气山庄’了。”
　　“史艳文和藏镜人？你指他们啊。他俩见面不自己先打个你死我活才怪，你还指着他俩联手？”
　　“对对！再怎么说，一个是武林天骄，一个是极道魔尊嘛。”
　　“噫，什么武林天骄、极道魔尊，其实不都一样吗？浩气恶人不都是……”
　　“嘘！你想死啊！这种话也敢说！”
　　那人讪笑着连连道歉，可言语间却不见半点惧色。也是，随口一说，要负什么责任。
　　很快就有其他人插了进来。“这可说不好。不是说藏镜人有叛变嫌疑吗？最近，不是刚被扒出来，说藏镜人是跟史艳文是那个什么关系？”
　　对，这种话啊，一般就说一半，像这样，要说得暧昧不明，引得人浮想联翩，勾得人心痒难耐才好。
　　毫不意外，这话立马勾起了众人的兴趣。
　　“那个什么关系啊！说清楚！”“就是，快说，卖什么关子！”
　　那人倒是来了瘾头，偏是装神秘，不说了。
　　这时，又有一个人跑了出来，很是不屑。“不就是那种关系嘛！”说着，笑得一脸猥琐地比了比小拇指。
　　哎呀，这就太离谱了。
　　果然。“呔，你在胡说些什么！那可是‘喵疆’战神藏镜人！”
　　“哎，说不好呦~我早觉得他跟史艳文之间有什么猫腻了！”
　　我去！这都有人信啊！
　　最先说出这个消息的人也不服了。“乱说什么呢！我说的哪是这种乱七八糟的关系！我，我说的是他是史艳文的同胞兄弟！”
　　“我去！不是吧！”
　　“真的！上次天允山对推，藏镜人被人爆装了，好多人都在场。大家都看见了！两人长得一模一样！对，史艳文当时就‘胞弟、胞弟’喊出来了都！”
　　“卧槽！上次天允山那场这么劲爆啊！”
　　“是呀是呀。我也听说了，史艳文也是忠良之后，据说当年家里遭受大难，惨遭灭门。刚逢史老夫人临盆，诞下了一对双胞胎。可当时兵荒马乱，史家下署只来得及带走了一名男婴。这些年来，史家都以为另一位少爷早已夭折了。”
　　啊，当然这都是设定。设定！做不了真的！
　　“哎，没想到啊没想到。真是天意弄人！”众人一片唏嘘。
　　冥医听着都快被茶水憋死了。
　　忽然有个人道。“咦？你们有没有发现，史君子别看仪表堂堂，实际上也很坏啊？”对于这突然跳出来的话题，众人一时都接不上。“不是。你们想呀，双胞胎，而且当时的见证人都过世了，谁知道哪个先啊。”
　　“啊！对啊！史艳文这么一喊，藏镜人不就做了小弟了嘛！”
　　“史艳文这一喊，真是绝了！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去了。”
　　“啧啧，想不到闻名遐迩的史君子竟然是这种人。”一时间唏嘘的嘲讽的，什么样的想法都有。
　　“呵呵，什么叫这样的人呐。史艳文什么人？智将知道吗！智者心都脏！”
　　“说得好！浩气盟哪来的正人君子。没准不止‘胞弟’，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说者猥琐得别有用意地笑了笑。
　　那人的同伴看不下去，略带嫌弃地揶揄道。“这哪轮得到你操心？也不嫌脸大！浩气盟不还有个叫孤什么的大将吗？”
　　“对，浩气盟不还有那个谁吗？就是那个，那个被说得神乎其神的，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孤什么来着，名号特奇怪的那个。”
　　“孤鸿寄语？”
　　冥医心中一跳，偷偷看了一眼对面那个硬是把破碗粗茶喝得像玉杯仙茗一般的孤鸿寄语，暗骂了一句：不装逼会死。
　　“对对对，就是那个孤鸿寄语！他怎么搞的，之前不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威风得很吗？为啥不出现！？”
　　这不就在这吗？冥医汲了口茶，偷偷瞟了对面品“茗”装逼不为所动的孤鸿寄语。
　　“该不会，死了吧？”
　　“啊？说什么鬼话呢。这可是当红军师级人物。浩气盟哪有可能放任自己当家军师说死就死呀。”
　　这可不好说。比方说当家军师自己想罢工度假，说死就死，还翘“家”不回什么的。冥医无奈地看着眼前这人眨巴了下眼睛。孤鸿寄语一脸淡定地反过来朝他眨眨眼，仿佛根本不认识他们说的人一般。
　　“你是不知道。浩气盟那边前段时间出大事了。”
　　此言一出，莫名地气氛突然沉重了。
　　“你们知道‘道境’这个帮会吗？”
　　这哪有可能不知道。就算是冥医这样不问世事的中立也有所耳闻。“道境”其实是个帮派联盟，虽然也有一些中立势力，大部分都是浩气盟的，因为大部分成员都是纯阳宫出身，因此命名。是浩气盟几大帮会之一，在江湖上也极有势力。
　　“前段时间，那孤鸿寄语做了件大事！”那人喝了口茶，神色严肃。“你们知道那‘道境’之主非然踏古做了什么事吗？”那人重重拍了下桌子，深恶痛绝。“他虽为纯阳出身却信奉邪术，勾结红衣教，贩卖人口，拿人炼丹！”
　　冥医脸色一白。红衣教！他最讨厌那段剧情了，那段剧情总让他想到自己真正的家人和亲族……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没有真正好好去看过自己那段游戏设定，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游戏的倒霉ai要给他生成这样的角色背景，也不知道巧合还是故意的，真是令人恼火。冥医难受地撑住头，他可能是中暑了，怎么会这么难受呢……他都快吐了……
　　忽然，对面伸来一只手，握住了冥医扶在桌上的手，轻轻地有节律地揉捏冥医的虎口。可能是身体虚吧，这么热的天，孤鸿寄语的体温还是偏低，温柔的力道和微凉的体温，似乎真的缓解冥医的症状。
　　稍微清醒了些，冥医倏然抽回了手。靠！这不是他以前给策天凤按的吗？！冥医又惊又惧地瞪了对面这人一眼，可那人又开始品茗了，仿佛他什么也没做。
　　这时，那些人还在议论。“可恶！我原先看他道貌岸然，以为他是什么仙风道骨的出世高人，没想到跟天一教那些妖人没两样！浩气盟亏他们还打着正义大旗！都是一帮伪君子！”
　　“那也未必。你知道是谁把非然踏古这厮连根拔了吗？”那人一拍桌子，十分解气道，“就是那孤鸿寄语！他不但揭露了非然踏古的阴谋诡计，还彻查了‘道境’，把非然踏古的势力全部端了。现在非然踏古在浩气就是过街老鼠！”
　　“好！”“做得好啊！”一众人无不拍手称快。
　　冥医有些惊讶地看向对面之人，对面之人依旧丝毫不为外物所动，仿佛众人所说都与自己无关，无悲无喜像个泥塑。
　　“可是，非然踏古跟孤鸿寄语不是有同窗之谊吗？”
　　“什么同窗？非然踏古是气纯，孤鸿寄语是花间呀！”
　　“这你就不知道了。非然踏古曾经去万花交流，当时就跟孤鸿寄语有交情，还有人说他们之间有个暗地里的帮派。”
　　万花谷？冥医更惊讶了。他以为那时策天凤除了他几乎都没有朋友。不……有的，他那个损友，游戏里叫封鳞非冕，他似乎也与策天凤相识？呃不对，他们好像是因为他才见过一面？可是，现在想来，他总觉得他们之前就认识。难道是他疑神疑鬼了？不，是他自视过高了。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鸿寄语的至交挚友，实际上不过是他一厢情愿而已。他从未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啊？这样孤鸿寄语也下得去手？还这么绝？可以啊！”
　　“说得什么话呢。这叫大义灭亲！大义灭亲懂吗！”
　　“对对，大义灭亲！瞧我这笨嘴。”
　　“这孤鸿寄语可真是了不起！”
　　“是呀！真君子。”“了不起！”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夸赞。
　　冥医只觉得相形见绌，自惭形秽。他怎么会以为自己能跟在这人身边？也许是觉得孤鸿寄语其实还记着他？怎么可能……呵，从来都是他主动去找策天凤，他单方面依赖策天凤，他对策天凤、孤鸿寄语根本一无所知。也许，他从来没有在意过自己。忘了……也是再自然不过。
　　“可惜，好人不长命。”
　　“此话怎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