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金光]药石罔效 默杏》云舟隐鹤

33、第十一章 风雨无情人有情（4）

　　才从床上爬起来的人，叫任缥缈，A校知名玩咖，实际上又宅又懒，生物科技大才子，五毒第一骚包“神蛊温皇”，“女暴君”（知名毒经五毒成女）见他都得让一让。
　　不要误会，真不是他任缥缈不仗义，他是真睡着了，直到有人缺德开了大灯才醒，作为资深困觉爱好者，他第一反应戴上眼罩继续睡有错吗？
　　不过，任缥缈是知道幽冥君的。
　　“千雪，你还是让杏花君打吧，他的判断没有错。”任缥缈打着哈欠道，“幽冥君是有这个本事的，我之前听说过。你现在打电话让人查，就算你皇世经天手眼通天，也要好一会功夫，万一这人在什么犄角旮旯的地方，无论是你家医生赶过去，还是送人去医院，都要很长时间。救命如救火，耽误不得。”
　　千雪孤鸣哑口无言。
　　杏花君虽然有些惊讶任缥缈居然知道他师父幽冥君的事，但这话无疑坚定了他的信心，他朝两人感激地点点头，却发现，
　　“咦，欲星移呢？”任缥缈歪着头看着微微开着的寝室门，他记得刚才还听到这人的声音呢。

　　杏花君拨通了幽冥君的电话。两夫妻果然已经睡了，但还是认真听完了杏花君的叙述，又大致问了下病人的情况，短暂沉默后，便让杏花君将人带去幽冥君线上的家里，因为幽冥君夫妇下线点并不在万花谷，赶回去需要一些时间，最快的还是在自宅汇合，而且自宅中药材器具也齐全一些。
　　得到师父同意援手的承诺，杏花君匆匆向两位室友道谢。
　　千雪孤鸣一边喝牛奶，一边拍拍杏花君的肩，宽慰道：“杏花君，你别太担心了。即便你师父解决不了也没关系，我已经跟管家吩咐过了，最迟明天就能查到那个叫‘策天凤’的所在，就算他不在本市也没事，皇世经天有好些分公司。”
　　这什么“有钱就是能为所欲为”的豪横发言啊……说起来，这家伙是个超级有钱的少爷来着。但，对于这位毫无少爷架子的“小王子”的仗义帮助，杏花君甚是感激。杏花君无奈又感激地朝千雪孤鸣笑笑：“多谢。”
　　千雪孤鸣也回以安慰的微笑。
　　“你们就不打算关心下欲星移的去向吗？”任缥缈很自然地从千雪孤鸣的柜子里拿出牛奶，一边喝，一边凉飘飘地说。
　　杏花君这才想起来，赶忙拿出手机，展示刚刚打电话时接到的信息。“鱼仔说家里突然有事，他得回去下，明天他会自己跟导师请假的。”
　　任缥缈躲过千雪孤鸣要抢回牛奶的手，长长地“嗯？”了一声。千雪孤鸣一面对任缥缈龇牙咧嘴，一面也有点担心：“鱼仔没事吧，这都大半夜了。”
　　杏花君也有些担心，但是看到短信上的内容和语气，又想到线上病重又不愿去医院的策天凤，只能叹了一口气，把手机递给千雪孤鸣，半自我安慰地说：“……应该没事吧。是鱼仔的语气，上面说明天晚上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任缥缈又长长的“哦？”了一声。千雪孤鸣看了看，叹了口气，道：“你先去吧。鱼仔有什么事，这里还有我和温仔呢，你那边要是搞不定，也出个声。”
　　杏花君感激地点点头，重新戴上设备。

　　线上，策天凤还在睡，但睡得很不安稳，居然从床中间挪到了床边，抱着杏花的手。刚上线就看到这一幕的杏花，心中一悸，心差点没从嘴里跳出来。
　　看到策天凤痛苦的样子，杏花很快就镇定下来。策天凤病得很重，是没法自己走的。这里距离师父、师娘的住所还有好一段路。杏花不可能抱着策天凤走，抱着的话伞具也没法用了。虽说游戏上的Dbuff照理说不会影响到现实人体，但确实会令人不适，如今策天凤高烧不退，即便只是“不适”的轻微影响，也很难保证不会加重他的病情。
　　杏花翻箱倒柜了好一阵，才终于从后堂的柜子里翻出了一副斗笠蓑衣。杏花想了想，也罢，至少别让策天凤淋湿了。杏花往策天凤身上又添了几件衣服，为他披好蓑衣，戴好斗笠，才将人背了起来。
　　杏花背着策天凤站在门口，看了看屋外。
　　夜已经很深了，雨似乎又大了，来时的伞靠在门口，已经不再滴水。
　　没关系，他抱不动，背还是背得动的；
　　没关系，他是习武之人，就算夜再深也还是看得见的。
　　杏花给自己也戴上斗笠，托了托策天凤的身体，坚毅而平稳地大步走进了雨中。

　　雨声震天动地，风声如涛如潮。
　　策天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浑浑噩噩地看着眼前颠簸移动的情景。温暖的热意透过厚厚的蓑衣传来。冰蓝的发丝带着大海的气息在他眼前迎风飘动。那人坚毅的侧脸已经被迎面的雨水打得透湿，手上抓着的那人的前襟也可以拧出水来。明明该是很寒冷，却有一股温暖的温度涌入他的眼中。
　　杏花的体温，杏花的汗水，夹着些许没能被杏花挡住的雨丝的疾风落在策天凤的眼里，眼前像起了雾一样变得模糊不清。
　　想说服让那人放弃，想责备那人不理智，想要好好地向他道谢……喉口却干涩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策天凤将脸往杏花的肩窝埋了埋。
　　“你醒了？”杏花把策天凤的身体往上托了托。“再坚持一会，抓紧我，别掉下去了。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好了，再坚持一下。”
　　策天凤靠着冥医的身体顿了下，慢慢抓紧了冥医的前襟。
　　两人的发丝在寒风中勾缠着，雨声大得隆隆作响，那人不断鼓励着自己的话，他听不清。听不清，但那灼热的温暖和坚定的力量却从前面紧贴着的躯体源源不断地传来。
　　策天凤突然觉得，活着也并不是那么乏善可陈。如果能够一直继续下去，也或许是件很不错的事。

　　夜漆黑一片。雨肆无忌惮地冲刷着风雨中的二人。
　　杏花觉得头上的斗笠几乎是白戴的，他脸上已经全是水了，分不清是雨还是泪，就连视线也被雨水糊住。他只能一遍遍用手甩去脸上的水，然后重新托起策天凤，一步步向前走。策天凤已经很久没动静了，他不能也不敢去确认策天凤的状况。
　　苍天眷顾，他终于在前面的山坡上看到了灯光。
　　师父、师娘已经到了！太好了！
　　策天凤，坚持一下！我们快到了！
　　杏花深吸一口气，加快脚步，朝着坡上的灯光奔去。很快，他终于冲到了院门前。他一边疯狂地拍打着房门，一边喊：“师尊、娇姨开门！救命！” 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已经嘶哑了。
　　娇姨早就在等了。但她一开门，看见这样的杏花，还是大吃一惊——浑身透湿下摆都是泥，头发都散了被雨水浇湿地贴着脸和衣服，哪里还有平日温文端正的模样。“小杏花，你怎么回事呀？天啊你都湿透了！怎么也不打伞！？”
　　杏花小心放下背上的策天凤，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哑着嗓子说：“师娘，对不住，吵到您俩了……”
　　娇姨看了看杏花放下的青年虽然穿戴整齐包裹得十分严实却是面如霜白，唯有两颊不正常的潮红不退，人已经失去了意识，若不是杏花连托带抱地扶着，他已经躺倒在地了。娇姨协助丈夫治疗过很多人，一看这青年，便知他病得很急很重，连忙跟自家徒儿架着青年进了屋子。
　　幽冥君一早就在等了，一看策天凤更知情况危机，再探了探他的鼻息脉搏，面色变了又变，立刻就叫娇姨和他一同将人抬进内室。杏花本来还想跟着进去，却被幽冥君一脚踢了出来。
　　幽冥君瞪了自家爱徒一眼，骂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老实外面呆着，别过来添乱。”
　　杏花这才安分下来，目光却仍然不住地盯着内堂的布帘。
　　“小杏花你就放宽心吧。”娇姨拍了拍站在堂中盯着门帘恨不得自己有透视眼的杏花，“你师父是什么人呀？就算是阎王要人，你师父也会帮你把重要的朋友救回来的。”
　　杏花惭愧地抓了抓头。
　　娇姨好气又好笑地拍了一下杏花的脑门，递了块脸巾给他。“先擦擦吧，浴室我放了热水。你去洗洗然后换身衣裳吧，别你也病了。”
　　杏花目光闪动，惭愧地点了点头。娇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之后，幽冥君夫妇折腾了一夜，策天凤才退了烧。杏花也是从那一天才知道，原来在游戏上也是可以用救现实中的病人的。
　　之后，策天凤一直处于昏睡中，但一直没有下线，只是沉沉地睡着，像童话中的睡美人。杏花守了策天凤半日，被娇姨提着耳朵强行拎走去睡觉了。

　　不过，策天凤实际上并不是真的一直昏睡，他其实并没有像杏花想得那么严重，就像他并没有他看起来的那么瘦弱无力。
　　默苍离靠着床头，看着眼前的蓝发男子，他仍戴着设备，只是摘掉了眼罩而已。“真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欲星移。”
　　欲星移一反平时温润的语气，毫不客气地讽刺道：“不是我，你还指望是杏花君吗？”
　　初闻策天凤突发疾病重病垂危，欲星移其实并不打算出手救人。他与默苍离虽是师出同门，是师兄弟关系，但说实在两人关系平平，若是以往，他还可能出于对钜子的维护出手帮一下，但在海境和杏花君的事后，他与默苍离的关系可说是急剧恶化，没补刀都算不错了。但，当欲星移看到杏花君眼里的焦灼和绝望时，他还是犹豫了。他可以放任这个衣冠禽兽去死，但他无法看着他善良忠诚的好友伤心难过。
　　默苍离没有搭理欲星移的讥讽。其实他自己也不清楚。也许他真的希望来的人会是杏花君也说不定。不然，他也很难解释他突如其来的放纵，以及放纵后莫名其妙上线的举动。他不得不承认，他期待着杏花\杏花君的出现。说着放他走，又期待着他自己回来。真是卑鄙。
　　默苍离必须承认，当听到隔壁房间的动静时，他的心跳加速了，他从未有过那么强烈的期待；当他看见那抹蓝撞入他的视线时，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且无与伦比的愉悦。
　　默苍离侧头看着吊在床边的盐水瓶。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欲星移总觉得这混蛋的嘴角微微上扬了。
　　欲星移自觉自己并没有篡位夺权的野心，但他现在没来由地非常有“磨刀霍霍向钜子”的欲望。
　　“你以为我需要你来救？”默苍离欠揍的声音淡淡飘来。
　　“！”欲星移一惊，但他很快冷静下来——默苍离并不是在傲娇否认他救了他的事实，也不是说杏花君求幽冥君出手相救一事。
　　是的，欲星移也知道幽冥君的这手绝活。早在布局之前，幽冥君和他身边的一切就已经被墨家调查得一清二楚了，甚至就连这罕为人知的一手都有可能早已被眼前这人排成了“逼杀”幽冥君的一环了。
　　但，欲星移知道默苍离说的也不是这个，至少不止是这个。
　　欲星移迅速想到，当夜他出了寝室楼，立马联系了墨家的医生，但他到默苍离家宅门口时，墨家的医疗队已经到了。默苍离的家宅离A校并不远，欲星移过来时虽然为了避雨等了下网约车，但总共也没花多少时间。墨家的医疗不可能比他还先到——有人先通知了医疗。那几名医护救治默苍离时，欲星移一直就在旁边。中途虽然确实发现默苍离情况突然好转，应是幽冥君接手的成效，但现在想来，那些医护的准备也太刚好了，他们带的东西不多，刚刚好就是针对默苍离病症所需的所有——有人提前告诉了他们默苍离的病症和病因。且那些医疗不论怎么做都没有卸下默苍离身上的设备，医者会在这种情况下允许病患继续有可能会影响身体的游戏吗？——有人提前授意他们不能打断游戏。
　　是默苍离！
　　他早就安排好了！
　　“默苍离，你别以为我不会杀你！”欲星移咬牙切齿道。
　　默苍离只是靠在床头的软枕上，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这难得凶相毕露的师弟。
　　房间的门是虚掩的，门外传来分发午饭的人声。那些医疗忙碌了一晚上，又困又乏才睡了没一会，又是吃午饭的时候。此时，只要轻轻推一把门，门就会关死。这个房间的隔音很好，门框周围有橡胶软嵌，只要门关上，房间里就剩下他和一个虚弱动弹不得的病人。
　　杀人，其实很简单。
　　欲星移闭了闭眼，方才蓄势待发的犹如剑芒一般的气势收敛了，缓缓收剑归鞘。
　　“看在杏花君的份上，就暂且饶师兄一条性命。”
　　欲星移语气如常，可话语间冷冽异常。
　　默苍离却嗤笑了一声，极平淡地说：“为了杏花，你更该杀了我。不过，你知道，你没有机会。”
　　欲星移沉着脸，咬了咬牙。
　　默苍离并不想多说，身体往下滑了一些，淡淡说：“回海境去，时间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