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对象的第七种死法[快穿]》宿昔梦

5、银汉飞星（4）

　　林晏绡在前面推开门，两人相继踏入了他所居住的寓所。

　　楚煜懂事地待在原地，没自说自话就四处乱晃，只目光带着点新奇，打量周遭的陈设。

　　窗明几净，内敛而不繁琐，是和主人气质如出一辙的纤尘不染。

　　林晏绡指了个寒铁石打的矮凳，招呼他随意坐下：“我替你测下灵根。”

　　凡修真者，吸天地之灵气，纳五行之精元，运转周天，方能凝聚炼化为自身法力。

　　而灵根，正是万丈高楼平地起的基石所在，是修士于浩渺仙途上下求索之根本，与其所能周转的五行之力对应重合。

　　楚煜有些紧张地将手腕搁上桌面。林晏绡坐在他对首，并食中二指成诀，按住他脉门。随后便闭上眼，聚精会神地朝其中注入真气。
　　“过程可能会有些疼，你稍微忍着点。”

　　楚煜安静地等待着。肉体凡胎的身躯头一次接触到汹涌而纯粹的真气，本能便是排斥与抗拒，滋味自然不会太好受。

　　但他却不觉得疼。混迹于市井的摸爬滚打，早就在他的内心上浇筑出了一层“只流血不流泪”的钢筋铁骨。皮肉的伤痛已然麻木不仁，更何况是此情此境。

　　俊美而温润的仙修端坐在他咫尺近的距离。阖落的长睫有如鸦羽，随着偶尔拧眉的间隙而簌簌扇动，被穹顶清冷的夜明珠光铺照，振翅般拉长开一大片明灭的阴影。

　　滚烫的真气从一小片贴合的皮肤之中汇来，隔着丝丝缕缕光滑的触感，逆行扩散进他的四肢百骸。楚煜鼻尖很快泛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他自己却分不清，这究竟是因为“热”，或是因为别的什么心猿意马。

　　真气平缓的涓流忽然变得剧烈，如遇礁石般湍急地合流成束，像是在急切地寻找一个可供冲刷的闸口。

　　腹中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楚煜忍不住浑身一颤。但很快，那来势汹汹的痛觉便如退潮般从他筋脉中撤了出去。

　　“已经可以了。”趋于平静的瞬间，是林晏绡睁开眼，冲他微笑道，“火灵根，非常好的资质，不要辜负。”

　　楚煜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眉宇间尽是雀跃：“一定！”

　　“我相信你会的，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个有血性的孩子。只是当时误打误撞，没想到竟会这么凑巧，仿佛你天生就是为了踏上仙途一样。”林晏绡不吝赏识地赞许道。

　　肯定的话语像是一道温暖人心的支柱，裹挟着过来者的鼓励与教诲，劈风斩浪地破开了楚煜心底萦绕的最后一丝阴霾。故地的挥别，寥落的身世，黑影憧憧、荆棘遍野的未来，在这满载着希冀的振奋下显得统统不值一提，不堪一击。

　　没有任何人是注定沦于平庸的。胜者的王座如同晨星，交替更迭，有一颗陨落，就必有一颗升起。成败单凭造化，而并非典章天定——他为什么不敢想呢？

　　哪怕“天魔降世”的传说并非谣言，而是真实，他又为什么非要走上一条“为祸天下”的路呢？

　　他为什么一定要活在被诅咒的阴霾之下，行尸走肉般度过这空耗的一生呢？

　　楚煜搭在桌沿的五指缓缓地收紧。

　　他不信命。

　　林晏绡见他不言，以为他仍在紧张，便温声安慰道：“当然，你也不用给自己太多压力。修仙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勤勉固然不可缺，但能走到哪步皆属因缘果报。譬如上善若水任方圆，强求未必合意，狂争也未必得利。”

　　楚煜却摇了摇头，果断道：“不，我没有那个意思……师尊，不论是缘是劫，是福是祸，我都不怕！”

　　林晏绡没多纠缠于这个话题：“你能这么想也好。”

　　他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轻扣了扣，抬眼向窗外微眺：“你住的屋子应当已经收拾好了，就在隔壁殿里。屋里头摆设都很齐备，进去了就能休息……对了，我先前和季洮说的话是怕他多心，那屋子不比寻常寓所小多少。他是早入门的大弟子，在山上认识的人也多，你又刚来碧霄宗，人生地不熟，我怕有心人从中挤兑。”

　　“就那个只会撒娇的小白胖子？一看就知道败絮其中，压根不是对手。”楚煜心底无不鄙夷地想到，但面上依旧很领情地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模样：“多谢师尊！”

　　摆样是假，但领情却是真。见惯了迁怒和冷眼，一点豪微的善意都足够他掰开拆碎，细嚼慢咽地收纳于心底，弥留下无穷无尽值得珍藏的回忆，更遑论是这样的天赐之福。

　　“别太客气。”林晏绡信口应道，“先回房安顿吧，修炼相关的书籍我会替你挑选好，过几日便教你初步的驭气。对了，季洮他人不坏，你闲下来可以和他多走动走动。”

　　送客令下得很委婉，但楚煜听得真切。他点点头，犹带不舍地回望了林晏绡一眼，退身将房门掩上。

　　一室寂静。

　　林晏绡如释重负地抹了把额头。背倚上石凳的靠面，他向着脑海中一路沉默的司命发问道：
　　【是不是攻略对象？】

　　【没错。他是青丝刃遗留在这个世界的残弦，对应为‘思’。】

　　林晏绡略有不解：【‘思’？什么意思？】

　　【不用紧张。这对你攻略难度没多大干扰，只是指他的脾气——每个世界的攻略对象都是由残弦分化，性格也就和‘弦’的属性一致。七情中的‘思’，大概是指此人比较心思缜密、陈府深沉，当然还有可能带点狭隘、善妒、多愁善感、郁郁寡欢之类……】

　　【停停停。】林晏绡赶紧打住，【多愁善感、郁郁寡欢是什么个情况？】

　　司命仿佛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下：【男版林黛玉吧。】

　　林晏绡：【……】

　　司命：【也没那么夸张。不到特定时候，他应该是不会露出那么小怨妇的一面的。】

　　林晏绡：【特定时候——是指我欺骗感情、谋财害命的意图被人发现的时候吗？】

　　司命：【你真聪明。】

　　林晏绡呵呵：【多谢夸奖。不过要是真有那一天，我绝对会给他个痛快，不会留下可供反杀的把柄的。】

　　司命沉吟片刻，像是在掐指计算：【放心吧，那天还早。青丝刃的刀刃主体现今仍遗落在外，未曾归位。下一次出现应当是在一年之后。】

　　林晏绡：【跨度挺长啊。】

　　司命：【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对修士来说，一年已经是快到不能再快的一弹指了——对了，你方才试探他灵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丹田里有一束微弱的白光？】

　　林晏绡回想了一下：【看见了，和火灵根交缠生长在一起的。】

　　司命：【那就是青丝刃的‘思’弦，只不过现在仍是初始状态。等拿到青丝刃的主体过后，你就能在不触碰丹田的情况下，直接感知到‘弦’的成长了。】

　　林晏绡啧啧称奇：【还能这么玩儿——他的火灵根这么至纯至粹，世间少有，是不是也是因为‘思’弦的缘故？】

　　司命接得很顺畅，但林晏绡却听出了惜字如金的敷衍：【对。】

　　司命曾经和他说过，青丝刃是三百年前天魔之战时流落于凡间的仙兵。而楚煜是青丝刃的剑灵所化，也理应是生而为仙。

　　倘若事实真如他所讲的那样，那么楚煜的资质为什么会这么酷炫狂霸拽也就迎刃而解了——可司命却没有接着话梢解释下去，仿佛多说一句就要败露什么一样。

　　那一瞬的端倪来得诡异，林晏绡默默地留了个心眼。

　　此后的日子倒也过得平静。碧霄宗避世桃源，远离喧嚣，凡间偶有妖邪作祟，大都是小打小闹，犯不上委派林晏绡出马解决。

　　烟火海以东的阆风山经年飘雪，沉积后融为清冽的冰水，汇入碧霄山十五主峰底的的巨湖。流水琤琮，伴着山间清脆鸟鸣，升腾出扶摇而上的凉爽气。谪居其间，几是钟灵毓秀，四季如春。

　　若不是林晏绡还有重任在身，怕是会被这份闲适陶醉到乐不思蜀了——更何况这重担的份量其实也没多艰巨。

　　修行仙术，越往上越是举步维艰。紫微长老的这具身体目前是化神期，辟食五谷，容颜不老。再要冲击大乘，也不能急于一时，冒进求成。

　　因此，林晏绡每天的修炼日常就是打坐、运气、外加修身养性，闲来无事再去修炼场遛个弯，蹂.躏一下呆头呆脑的练武傀儡，剩下的就全消磨在了“带徒弟”这一事上。

　　楚煜是个极其懂事又听话的孩子，修行之路也因为“青丝刃残弦”这一逆天外挂而变得各种顺风顺水。百日练气，六月筑基，一窍不通的门外汉，很快破茧成蝶，变作了碧霄山上可圈可点的新秀。寻常弟子在突破境界时常有的困窘，他也极少遭遇。

　　可纵然如此，他也并非从来没碰见过疑惑——甚至是经常碰到疑惑。隔三差五，便要捧着术法典籍，求知若渴、乐此不疲地来找林晏绡请教，顺便投来“求表扬”“求安慰”之类含羞带怯的眼神。

　　而他的领悟力亦是通透，往往只消林晏绡在关键点上给予简单点拨，便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是将“自学成才”和“榆木脑袋”的界限把控在了一个很讨喜的度上，融成了叫人难以拒绝的“勤学好问”，并且极大地满足了为人师者的教导欲。久而久之，竟也让彼此养成了习惯。

　　如果这是他故意的，那林晏绡必须要感叹一句，太心机了！

　　但不论如何，这段时间里，楚煜的修为的确是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其速度之快，让同为弟子的季洮气得屡屡跳脚，边哀嚎边捶胸顿足道“人各有命啊”。

　　不骄不躁，不急不馁。比之季洮的不谙世事、口快心直，楚煜在少年人最难过的“浮躁”一关上，已然展现出了过人的栋梁气。一颗“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寻常心摆得端端正正，像是把林晏绡所有的告诫都当成了箴言，一字一句的谨记在心。

　　光阴如梭，一年之期转瞬而过。正在楚煜一口气都不歇地准备冲击金丹之时，林晏绡忽然久违地接到了来自司命的通知。

　　【准备动身，去流霞州。】

　　【青丝刃出现了？】

　　【是。】司命向来平静的语气中带着丝跃跃欲试，【五日之后，州里会举行一场极盛大的拍卖会，无论是凡人、仙修或是魔修、妖族，皆可自行赴场。而青丝刃，也会作为压轴的宝物，参加这次拍卖展览。】

　　司命顿了顿，复又提醒道：【你去的时候可以把他也一并带上，方便刷好感度。】

　　房门外传来不轻不重的三声扣响，雕花的窗棱纸倒映出少年笔挺的身影，恰到好处地停在了礼貌的距离。

　　“楚煜？”林晏绡边出声回应，边轻笑着朝司命答道：【哪怕我不提，他大概也会想方设法和我一起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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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开新副本=w=
修罗场上线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