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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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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五，明诚随明楼拜访各要员。至晚方回。一进门，明台便对他挤眉弄眼，及其轻浮地叫了声：“阿诚哥！”
“好好说话！”明诚一边换鞋一边没好气道。
明台靠近他耳边低声道：“小秋姐来了。”
明诚愕然，明镜走出来道：“是我叫林小姐来的，你们一个两个都不着家，林小姐陪了我一下午，我们还去听了音乐会。”
“听音乐会怎么不找明台去，反正他成天闲在家里没事！”阿诚道。
“阿诚哥，我很忙的，寒假也要看书。”明台不乐意了。
“是！我们家小少爷转性了！”阿诚从包里拿出成绩单递给明镜道，“考得很不错，最差的拉丁语也考了个第三名，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阿诚哥，”明台有点心慌，偷偷道，“小秋姐现在桂姨房里见婆婆呢。”
这招声东击西果然很管用，阿诚黑着脸向桂姨房里走去。桂姨的房里有细碎的哭声、林秋正温言细语地安慰她。阿诚生硬地敲了敲门，林秋打开门，桂姨正坐在床上抹眼泪，看到阿诚还是有些畏惧，低声说了声：“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便从阿诚旁边落荒而逃。
阿诚板着脸道：“你跟她倒是有话说！”
林秋笑笑：“到底是在一个屋檐下，你既留下她，又何苦总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阿诚不说话径直向客厅走去，林秋跟在后头。
客厅里，明镜看阿诚脸色不好，打圆场道：“桂姨这几年在乡下过得很是清苦，是我让小秋帮她检查一下。怎么样？”
林秋道：“这块其实不是我的专长，也不敢妄加诊断，还是要找专科医生看了才好。毕竟上了年纪，要好好保养才是。”
明镜点头。阿香端了菜出来开始布菜，乖巧道：“吃饭了！”
饭后，明诚送小秋回家，依旧在附近停了车，两人慢慢向家里走去。
林秋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道：“我之前在东京上学时，曾和教授一起去乡间出过义诊，一般干农活的人都会皮肤粗糙，关节肿大、变形，我看桂姨虽说上了年纪，但是皮肤依旧白皙细腻，关节虽然有点小毛病，但并没有说的那么严重。这几年应该还是在做工，并没有下地干农活。”
“她不过是在外头混不下去了，找个托词回明家，借着养母这个名头在我这捞点好处！”阿诚冷冷道，“她那样的人，在哪里都会被扫地出门！”
“不管怎么说，家里都多了一个人。”林秋拉着阿诚，“现在这个时局，你和明大哥在新政府做事……”
“你不用担心，”阿诚道，“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要是安分守己，我不会难为她，她若是敢生事，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林秋道：“总之，你要多注意安全。”
阿诚双手插兜，点头道：“进去吧！”
林秋推门而入，阿诚一直看到楼上她的房间亮起灯，才一个人慢慢原路返回。
一周后，新政府办公楼。明诚西装笔挺地从会议室出来回到办公室，对陈秘书道：“晚上原定的行程取消，明长官要去周公馆开会。”
陈秘书点头道：“明秘书长，有位林小姐已经等您一个钟头了。”
“人呢？”明诚诧异。
“在办公楼门口等着。”
“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让她在在我办公室等？”
“林小姐她…”陈秘书话未说完，明诚已经跑出办公室。不一会儿，明诚匆匆回来拿了大衣道：“我有急事要出去一趟，让李秘书去会议室，如果会议结束前我没回来，你开车送明长官去周公馆。”
上海孤儿院。明诚停好车，问道：“怎么想到来这里？”
“我一直在想桂姨当年发病的原因，就来孤儿院打听了一下，当年收养你的院子嚒嚒还在世。”林秋看着他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没查过自己的身世吗？”
阿诚神色复杂，被桂姨虐待的时候，他做梦都想着自己的亲生父母来救他脱离苦海，被明家收养后，一直随明楼漂泊在外，而回到上海之后，他不是没有动过心思。只是每每念及明家的养育之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现在小秋直接将这个问题抛给他，他反而有点不知所措。
林秋也不催他，只是在一旁安静地坐着，等他做出决定。
阿诚下车，替林秋拉开车门道：“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看。”
陈旧的房门被推开，发出吱呀的声音。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老人味，一位瘦成皮包骨头的老人靠在床头，眼睛半睁半闭。
“嬷嬷，”林秋低声唤道，“我把您要见的人带来了。”
老人吃力的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球打量他们道：“你就是被李桂媛抱走的那个孩子？”
阿诚站在床边，没有接话。
“来，坐到嬷嬷身边来！”老人挣扎着起来拉他，阿诚到底是心中不忍，顺势扶着她的手坐在床边。
“这二十几年来，我每天都在忏悔。”嬷嬷声音颤抖，“我这辈子只做错了两件事，对不起两个人。我不求你们原谅我，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嬷嬷，你别激动。”林秋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头，安慰她道。
“你长得很像你母亲。”嬷嬷道，指着床头的一个小盒子。
阿诚心中一颤，拿起盒子递给嬷嬷。嬷嬷摇头，示意他自己打开。阿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张照片和一块长命锁。照片里是一家三口，男子一身西服眉目清秀，气质儒雅。女子一身西式洋装，眉目清秀，和阿诚有几分相似，怀中抱着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婴儿。阿诚的手指拂过照片，指尖微微颤抖。
“二十多年前，一个寒冬的夜晚，你母亲抱着你来到孤儿院，请求我收留你，许诺不久之后，你的家人会来接回你，并给孤儿院一大笔钱。”院长嬷嬷苍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我母亲呢？”阿诚轻声问道。
“她当时已经病得很厉害，当晚就去世了。”嬷嬷叹息道，“我把你留在孤儿院，一直等你的家人来接你。”
“他们没有来，对吗？”阿诚声音有些发颤，“所以你把我给了，给了桂姨。”
“桂姨？你是说李桂媛？”嬷嬷叹道，“我对不起的另一个人就是她了！”
“她有什么可对不起的？”阿诚愤怒道，“那些年她像一个恶魔一样疯狂地虐待我！”
“她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嬷嬷道，“二十多年前，孤儿院缺乏资金难以为继，院里好几个孩子得了重病，可是我们连买粮食的钱都没有。有个姓于的商人找到我，说他的妻子不能生育，在外头找了个女人生下了孩子。他已经劝那个女人将孩子送到孤儿院，让我帮他偷梁换柱。事成之后，给我一大笔钱。”
“你答应了？”虽然明知道结果，阿诚还是问了一句。
“我本来不想答应的，可是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当天晚上就有一个孩子重病死去，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一个一个地死去。”嬷嬷哭道，“我将李桂媛的孩子给了于先生，她来领养孩子的时候将你给了她。不久之后，你的家人来接你，我只好谎说你已经不在了，他们不但没有怪我，反而给孤儿院捐了一大笔钱。这些年我日日夜夜都在自责，我不该把你给李桂媛，更不应该告诉她真相。孩子，你要怨就怨我吧！”
阿诚再也听不下去，夺门而出。林秋只来得及说声：“好好休息。”便紧随其后。
阿诚发动汽车，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林秋坐在副驾驶上安安静静地陪着他，车开到黄浦江畔。阿诚停下车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已，可是最后的苦难为什么要由一个小孩子来承担？”
林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半晌阿诚重新发动汽车，送她回家。中途，林秋在百货商场附近说要买点东西，很快就拿着一个袋子出来。车依旧停在林秋家附近的胡同口，阿诚停好车帮林秋拉开车门。林秋下车后，却将一条围巾搭载他脖子上，道：“我刚刚看到长命锁上的八字，今天是你的生日，姆妈说正月里出生的人，生日大有福气。”
林秋柔暖的指尖似有似无地拂过阿诚的脖子，有些痒痒的，却又很舒服。克什米尔的羊毛柔软亲肤，阿诚温柔道：“花了一个月的工资吧！”
林秋莞尔道：“钱不就是用来花的吗？是谁教育我不要做守财奴？”
两人沿着小路慢慢向林秋家走去，有了林秋的陪伴好像冬日的夜晚也没有那么寒冷了。到了林秋家门口，阿诚伸出修长的手指道：“给我吧！”
“什么？”林秋问道。
“那个装照片的盒子，揣了一路了。”
“我没拿。”林秋否认道。
“我搜身了！”阿诚上前一步作势道。
林秋吓得赶紧向后躲，从口袋里掏出盒子递给他道：“时隔多年，怕是不好找了，留着做个念想吧！”
阿诚伸手欲拿，转念又收回手道：“你替我收着吧。”
林秋收好盒子道：“出来耽搁这么久，赶紧回去吧。”
阿诚道：“你先进去，我再走。”
林秋转身开门道：“再见！”
阿诚温柔地看着她关上门，转身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