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头吟》我不忍修改你的命格

4、抓人

　　福伯说，楚闻名大约八年前就到了凉州，当时这孩子一丁点大，被人欺负了也不知哭喊。路过的一个老叫花子把人捡了回去，一直照看她到天宝五年，三年前因病去世，之后楚闻名就在凉州城里独来独往。
　　因为城内的地盘都被划分过，她也没拜过门户，所以不知道怎么就会被人追着打。幸亏每次跑的都很快，也没有吃什么亏。
　　但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没有缺胳膊断腿的就是不吃亏吧。
　　墨念白看着她脸上东一块西一块的青紫，心里微微叹息。而她本人却睁大眼好奇的盯着自己，显然没把身上的伤放在心上。
　　“还记得家人吗？”
　　那笑意瞬间僵硬，她低下头：“太小了，不记得。”湿漉漉的眼又看过来，“好像是走水了，一把火全都烧没了。他们要是没烧死，估计就是把我忘了吧。”
　　“上过药了吗？”
　　楚闻名楞了一下：“上了啊，来之前还让我洗了个澡，换了新衣服。”她说着就笑了，只是这笑让人略扎眼。
　　墨念白道了声“睡吧”，下床熄了灯。
　　一个凭空而来的叫花子并不稀奇，这世上每年有那么多天灾人祸，一个人是富是贫，是贵是贱，不过是老天翻手覆手的事。
　　多问多不忍，可是这世上谁没有难处，妄图当别人救世主的人，还得先看看自己有多少斤两。如果没有足以超越生死的力量，最好还是不要插手别人的人生。如果生如蝼蚁，却强行去做神才能做到的事，不是徒增笑料吗？
　　反正他墨念白这一生，本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不该有旁的心去怜悯别人。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福伯就过来了。
　　福伯这次来自然不是告诉墨念白可以启程了的。说来抽调人手，是件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的事。抽谁去，用什么借口让人脱身都要仔细推敲——驻扎暗桩的人需要多年经营，每个人的身份都来之不易。如果轻易暴露，走的人是没事，留下来的人再行事便会举步维艰。他昨日已经说过至少需三日，才能收拾妥当。
　　墨念白开门，听到福伯说：“公子，丞相病重了。”

　　楚闻名迷迷糊糊中听见关门的声音，一个激灵跳下床。
　　“小白——脸！小白脸！”
　　门在楚闻名面前粗暴打开，墨念白脸色不大好：“叫我谢长卿。”
　　楚闻名逆着光努力把眼睛睁开，“哦”了一声噔噔噔跑去拿衣服，完了回来跟着墨念白，一边走一边穿衣服。
　　“你去哪啊？”
　　墨念白已经换了身青色广袖长袍，玉簪束发，身姿挺拔，那叫一个玉树临风！
　　他打开手中一把描金小扇，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像极了流连花丛的纨绔子弟：“自然是去寻找点人生乐趣。”
　　“带上我呗？”
　　墨念白扇了几扇，心道这早晨还真有点凉快，便唰的一下收了扇子，轻轻瞥了她一眼：“带你干嘛？”
　　没等楚闻名想好说辞，又带着嫌弃的目光挑剔道：“你这身行头…….啧啧，倒是正好给我当一个小厮。走吧走吧，快点啊！”
　　楚闻名：“……”
　　？？？
　　楚闻名跟着墨念白从马车上下来，看着面前醉欢楼三个大字，惊悚道：“等等……你不会是去花楼吧？大白天的？……哎哟！”
　　“白天怎么了？小爷我寻欢作乐还要挑时候吗？来的时候怎么教你的？嗯？”墨念白收回手，唰的一声把凶器打开，放在胸前轻轻摇着。
　　“知道了，少爷！”
　　楚闻名捂着脑袋跟着进了醉欢楼。
　　这还是她第一次正经进花楼，也是头一次知道这里白天还营业。人来人往的，客人竟还不少！
　　原来这里白天大致相当于普通酒楼卖卖酒菜，只是有妖冶女子伴舞助兴，有丝竹管弦演奏着艳曲。
　　倘若客人白天也有性致的话，那种生意也就顺便做了。
　　墨念白要了个雅间，点了一群女子伴舞。他一掷千金之下，那些女人各个丰乳肥臀，抹了脂粉以后，也都有几分动人颜色。
　　楚闻名气的头上冒绿烟，赌气出去了。
　　来之前楚闻名被简单培训了一下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小厮，不过显然墨念白并不适合这种速成教学，是以楚闻名一出门便又故态复萌。
　　她逢人便溜，遇狗就闪，一看就鬼鬼祟祟非常可疑，所以几乎立刻就被人注意到了。
　　楚闻名本来什么也没干，但是来人是花楼里打手兼职的跑堂，一看就十分的凶神恶煞，她习惯性心虚，转头跑了。
　　后面那帮人一看，觉得她果然有问题，于是便奋起直追。
　　楚闻名个子小，在人堆里钻来钻去，他们一群人追在后面，不是撞了这个，就是跌了那个，一时之间整个大厅的人们都是前仰后翻，偏偏还奈何不得她。
　　楚闻名跑着跑着冷静下来，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跑什么跑！跑什么跑？啊？劳资上头有人！！！
　　她回头看见那批人马上就要追来，脚底下意识一滑，进了一个闺房。
　　“啊！来人啊！抓贼啊！”
　　这种地方，显然不会有什么正经闺房。
　　楚闻名看清眼前景色，不由得脸红了一下。床上的人衣衫不整，因为正在做好事，所以都是满脸潮红，场面十分的色情。
　　楚闻名默默退出去，却听见楼下一阵奇怪的骚动，抓她的人也不知去了哪。
　　她偷偷从楼梯上往下看了一眼，正巧看见曲志远指挥手下搜屋，连忙又把头缩了回去。
　　老鼠与猫是天敌的关系，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境况，该跑就是要跑！
　　只是还没等她转身，就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嘴。
　　“你别出声，跟我来。”听声音是一个温柔的女人，身上带着好闻的花香。
　　楚闻名点点头，那女人松开手，拉着楚闻名去了一间偏僻的屋子，看起来应该是库房。
　　那女子打开角落的一块木板，露出一个简易的绳梯来：“从这里下去，可以直接去后门，你就从那里跑吧！”
　　楚闻名嗯了一声，站在原地没动。
　　那女人有些急切：“你怎么还不走啊，官兵来了就走不了了！”
　　“我为什么要走？”她耸耸肩，“我什么也没做为什么要走？走了别人还以为我畏罪潜逃呢？”
　　那女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惊讶的指着她：“你不是……”
　　楚闻名挑眉一笑，没等她说什么，便有人破门而入。
　　曲志远带着一众捕快进来，墨念白拿着那柄小扇悠闲的跟在最后。
　　“抓起来！”
　　那女人被绑住，临了恨恨的看着楚闻名：“亏我还想帮你！你竟然这么对我！”
　　楚闻名摸着鼻子笑笑：“姐姐，你不要睁眼说瞎话呐，你这哪里是帮我，难道不是要我把黑锅给背实了吗？”
　　那女人看自己的事已然败露，目光怨毒的盯着楚闻名，很快被带走了。
　　曲志远抱拳对着墨念白下拜：“公子妙计，曲某佩服的五体投地……”
　　墨念白一把折扇轻巧的拦住他下拜的动作，目光在那女人身上来回逡巡，似乎在找些什么。
　　等人离开了视野，收回手道：“曲捕头，我看咱们还是抓错了。”
　　曲志远惊愕道：“怎么会？我们已经在她房间里搜到了银针！”
　　“也不算抓错，估计是这女人动的杀机，可是杀人的一定另有其人。”
　　“此话怎讲？”曲志远汗颜，他怎么什么也没看出来？
　　墨念白打开折扇，脸上堆满笑意：“恭喜捕头又破疑案，这下终于可以交差了！”
　　曲志远狐疑的应道：“嗯，也算对得起父老乡亲……”
　　“见过曲捕头，公子。”
　　曲志远回过头，只间一个身姿曼妙，体态轻柔的年轻女子对着他们盈盈下拜：“小女子清雅，是醉欢楼的妈妈，不知道我那愚笨女儿犯了什么错，竟劳烦大人们如此兴师动众？”
　　妈妈？这么年轻？
　　楚闻名默默的移到墨念白身后，那清雅不是别人，正是昨天他们遇到的那个女人。
　　趁着曲志远应付清雅，墨念白折扇遮掩着扭头问楚闻名：“那个荷包是她的吗？”
　　楚闻名点点头，还想说些什么时，曲志远正好转过身：“公子，卑职先带这些人去衙门问话了，公子是跟我们一同前往，还是先行回去？”
　　“我就不去了，可怜我酒都才喝一半呢，凉州城的风光不错，我在走之前还想多看几处。”他语气虽调侃，但脸上已经收了笑，看起来十分冷峻。
　　“那卑职告退。”
　　“嗯。”
　　清雅对着墨念白福了福身，温婉的投来一笑。
　　墨念白点头示意。
　　待人都走后，墨念白回了原来的房间，里面已经杯盘狼藉，空无一人。他做了个奇怪的手势以后，带着楚闻名回到了驿馆。
　　“多谢了啊！”
　　“谢什么？”墨念白思考着事情，没防备楚闻名这么一问，“哦，你说今天？嗯。”
　　“嗯什么嗯！”楚闻名坐到一边嘀咕，“净指挥我干些莫名其妙的事。”
　　“哪里莫名其妙，我可是帮你洗刷了罪名，你如今可以正大光明去讨生活了。”
　　楚闻名跳到墨念白身边：“不行不行！你先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我才不信你的鬼话！谁知道你是不是忽悠我，万一你一走我就又被抓了怎么办？”
　　“我昨日问过曲捕头那泼皮的死因。”
　　“怎么死的？”
　　“被人用钝器砸开了天灵盖，”墨念白看着楚闻名张大的嘴巴，“但这其实并不是他真正的死因。”
　　“他真正的死因是被人用银针穿透了百会穴，因为扎的太深，没能拿出来，所以索性砸碎头盖骨来掩盖作案手法。”
　　楚闻名称奇：“那你们还真厉害啊！连根针也不错过！”
　　这才是整个事情最为诡异的地方，墨念白身边没有专攻验尸的人，也不可能比得上府衙里专业的仵作。
　　至于银针之事还要从昨夜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