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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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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聊天对我来说太难了。
才这点时间,就像金戈铁马轰轰烈烈干了一仗,累得人仰马翻。我打算回去之后要联合军部出个《大常武将保护法》。武将神圣不可侵犯,拒绝调戏,谢绝玩心。
我如坐针毡,捧着茶杯局促地挪了挪,倒霉压到伤处,一下子疼得龇牙咧嘴。
常九目光关切,欲语还羞:“你……那里的伤还没好吧?”
我登时满面通红。
怎么我们家庭情趣你们这些外人全知道?!
“我帮你上药吧?正好前阵有人送了罐青泥活血膏来。那些外疆蛮子可恨,东西却是不错。”
“不不不不用麻烦了!”
我捂着屁股蹦起来,但有人比我更快。
一道黑影从门外闪入,出手如电,落处精准,短短两三回合就把我斩落……不对,是反摁在了椅子上。
老管家目光慈爱:“小将军,王爷也是一片好意,您就领了吧。”
区区老叟,岂是小将对手。我暗中运力,霸气地“喝”了一声!
……没挣过。
我看看老管家,老管家看看我。老管家面无表情,铁掌向我裤腰带。
“裤、裤子我自己脱!”
老管家撒手了。我默默爬起来,眼一闭心一狠,把裤子脱了,露出两条大光腿以及……不可描述。
一时气氛尴尬。
屋子里三个人,两个人盯着我下三路。
我忍气吞声趴回椅背,发誓回去以后一定要力推《大常武将保护法》。
常九咳嗽一声,软声安慰:“小七,别怕,只是上个药。”
“谁怕了!”我粗声粗气。
怎么说我也是有身份的人,背后有皇帝和祁家两座大山。再说有老管家在旁边,常九应当不至于禽兽吧。
……大概?
我闭上眼睛把脸埋在椅背,撅腚抖抖抖。
珠帘展开时微颤的碎响。常九渐近的步音。庭院里鸟鸣婉转脆亮,我却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温热的大手落在我光裸的臀部。
我下意识跳起,被老管家摁回去,又被瞪了一眼。
常九的轻笑从身后传来。
可恶,太羞耻了。我拼命咬牙忍住。
“没关系,上了药很快就能好了。”他在我耳边细语,话音里捎着笑,气息吹得我耳朵痒。
我深深呼吸。
——大常武将神圣不可侵犯,把持住啊九王爷!
过程一言难尽。
我涨红着脸,挺着腰,任常九在我身后动作。好在他终于不再逗我,仔仔细细将青泥活血膏均匀抹遍淤青处。沾了药膏的指尖有点儿凉,碰触的手法有点儿痒,我有点儿想躲。
觉察手指似乎往内侧滑去了,我吓得夹紧菊花,磕磕巴巴地抗议:“那、那里不用了。”
“要涂均匀哦。”常九轻松打碎抗议。
我绝望地瞧了眼老管家,老管家看我的眼神写着“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只能低头默默咬住自己的手指。
好容易煎熬到常九上完药,我已经是一条刚抹好盐的咸鱼。然而常九的咸猪手还在我的屁屁上流连不去。
他羞涩地说:“我帮你把淤青揉开。”
“……”
我有点怀念我姐命我抄的佛经,尤其那段——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渡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后面是什么来着?
哦,我忘了这段是常九替我抄的。
整个过程中,我就像只被揪住后颈皮的豹崽子,龇着牙炸开了毛,随时警惕着一旦某人有所不轨立刻同归于尽。
但常九没有。常九很温柔,太温柔了,比我娘以及家中所有雌性生物还温柔。从小到大我挨了打,最多是谁丢罐药膏过来让我自生自灭。第一次被人珍惜,小心呵护,导致我有点儿感动。
我感觉我有点小人之心。
我终于想起我是来赔礼道歉的。
虽然前半程吃憋后半程被吃豆腐,进展得挺不顺利,但至少我想起最终目的了。
“对不起,九王爷,前阵子出言不逊多有得罪。”我抱椅背撅着屁股,挺不好意思地诚恳道歉,“我再也不敢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当小的是个屁,把我当屁给放了。”
“出言不逊?”
“就是说娶你什么的——”
推拿的手蓦然停了。
我莫名回头。
常九愣在那里,花容失色,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你不是来提亲的么?”
我一直很想知道,为什么常九非我不娶。
就因为当年的一句戏言?他如果真那么喜欢我,何必要拖到今日?我跟他岁数不搭,身高不搭,兴趣爱好不搭,审美取向也严重不搭。以他那个长相,虽然我觉得有点儿娘,但主流审美都认定这叫美人如玉,君子端方。我将军府这么意志坚定的地方,常九天天往我家跑那会儿,府里小丫头小厮们一个个不还满脸飞红的。只有我三岁的小侄女儿品质坚定,不喝迷魂汤——她喊常九仙女姐姐。
整整一个月,我在庭院里长拳又长枪,提着大刀甩着剑,借武消愁。低头瞧自己逐渐恢复的胸肌腹肌弘二头肌,我有点儿忧伤。
你说他长成这样,怎么好意思说娶我呢?
我娶他还——
哦不不不!
常九开始躲着我。
我本来也不知道他躲着我的,毕竟除了我俩本来就不是一个圈子,不常见着面。
可他躲得也太明显了!
才入秋那会儿,李成东喊我去东郊跑马,路过柳园。恰好有帮同样闲得蛋疼的文青们那里搞什么反季节曲水流觞。我俩打马歇在柳园矮墙外看热闹,李成东拿马鞭捅我,指了某个书生叫我瞧:“看那边,就那个一身绿的,听说从粤北来的,说起话儿可好玩了。”
他贱兮兮地学:“鸭以三谁恩老差巴狗。”
“……”
我不想跟智障说话。
“就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呀,好不好玩?九念狗呢,哈哈哈哈!”
“无聊。”我提了把缰绳,驱马要走。
“哎,这不是九王爷么?”
我下意识回头。常九在人群深处,几竿青竹下,倚着嶙峋山石,手中捏着白玉酒盏,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不时被人搭讪敬酒。几杯下来,他低了头,脸颊微微泛红。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鬼使神差地,他蓦然抬起头来。
再一次四目相对。
我颇为讪讪,刚抬起手要跟他打招呼,他却脸色大变,啪叽把酒盏摔了。
再后来是礼部侍郎三婚办酒,我去了,常九没去。
礼部侍郎在门口热情地迎接我,脸上挂着笑,眼睛里写着惋惜。
他越是这样我越要气他:“不好意思两手空空,我是来混饭的。”
“哪里哪里,小将军能来,就是给老朽面子!”
我是来看你的吗?我来看哪个瞎眼又爱钱的小娘子跟你破锅配烂盖。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之后,礼部侍郎得意洋洋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我瞅了一眼,小娘子居然挺好看,把老侍郎的褶子脸笑成一朵菊花。
简直苍天无眼。
酒宴后半程,一半宾客在意淫一树梨花压海棠的风流韵事,剩下一半在八卦我跟九王爷这水火不容有我没他的新局势。
他们得出一个结论:小将军果然失宠了。
然后他们开始争论原因。
然后他们抽丝剥茧层层分析,发现情况是我去九王府“提亲”后开始恶化的。
然后他们一致认定:小将军那里不行。
我充耳不闻,一个人霸占一条长桌,冷酷地手撕面前那盆子鸡。
所以说祁家人都不喜欢文人,人闲嘴碎整天想编个大新闻,最可气是你压根说不过他们。
等京城北门包子铺的哈巴狗儿都晓得“小将军那里不行”之后,我皇帝哥们火急火燎把我召进宫去。
说来也巧,那天常九正好进宫去瞧他娘。巍巍宫门口,我把爱驹交给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抱着胳膊等常九从轿上下来。
常九下了轿,我过去准备说好久不见,常九见鬼似的瞪大美目,忽然一扭头跑了。
可谓一骑绝尘,我居然没追上。
小将军腿也不行啊?!
我很不高兴。我跟我皇帝哥们吐槽。
我先骂那帮没良心的文人狗仔:“这是什么行为?污蔑!他们污蔑年青一代,污蔑大常未来的栋梁!他们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我接着骂另一位当事人常九:“论地位,他比我尊贵,论年纪,他长我六岁。可他见我跟耗子见猫似的,像话吗?我有毒啊?”
我如同笼中猛兽,焦躁地走来走去,“我知道这招,美男计!欲擒故纵!我吃吗?我不吃!”
常敬捂着眼睛,被我绕得头晕:“不吃你还这么生气?”
“我就是不喜欢不清不楚的!”
“……行了,朕知道你没救了快滚吧。”
我守在宫墙外常九回府必经的桥上。我就要堵他。
咳,还真被我堵着了。
一丈宽的御水桥,常九惊慌失措地拿宽袖遮着脸,耳根绯红,踉跄闪躲;我嘴角邪恶上扬,张开上臂左挡右挡,不知情的还以为恶霸在这强抢黄花大姑娘。
瞧他那张脸,我烦透了。我是对他不太好但是也没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对吧?最多……最多有点儿辜负春心罢了。
可感情这事儿能勉强吗?
我本想摁住他的肩膀,因为身高缘故只好改抓他上臂,大声凶他:“喂,不许逃!我们把过去勾销重新来过吧!”
真是的,别再提什么娶不娶的了。虽然兴趣爱好不同,大家交个朋友总是可以的,以后带你玩好了吧?
他又露出招牌的窘迫表情,眸光游移,不敢看我。
我窝了一肚子的火,又不能揍人,只能烦躁地揉自己头发:“求你!能不能爽快点?大家都是男人,磨磨唧唧别别扭扭还算带把的么?”
事关男性尊严,常九立刻不磨磨唧唧别别扭扭了。
他小小声:“……重新来过?”
“对!”
谢天谢地,他可算认真起来,正经严肃地盯着我,眨眨眼,过了一会儿再眨眨眼,到第三回眨眼时他脖子都红了。
我深呼吸,控制住自己的麒麟臂。
常九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他诚恳地说:“祁七,我可以娶你吗?”
“……”
我瞪眼看着他,半日憋出一个艹字。
我不是叫你从这里开始啊!你是谁家的鹩哥吗,就会这一句!
气死我了!
“我考虑考虑!”
我不得不承认常九笑起来很好看,宇宙无敌好看,像倾盆暴雨夜闪电炸开一样好看。
他为什么不是个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