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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二 前戏(表乱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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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都城布局方正,处于亨、舜、祁三州交界的中心地带,是一个原本不存在,后来慢慢建成、随着大晟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城市,因此,它的布局方面与汾州的杏渠一样,处处都带着人为雕琢的痕迹。
主城区是正方形,南门为主城门,东门和西门为辅,北边的城墙原先紧贴着宫墙,在之后的几次修整中已经与皇宫融为一体,而北城门也重新修造成为一条专供皇宫所用的外出通道,有重兵把守,通过这条通道,可以直接出到长安城外,也可以通向皇宫的最深处——内禁苑。说起来,这也许是危难之时唯一可以倚仗的逃生通道,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很少让人进入的。
长安城的北面是平缓的坡面,皇宫就座落在这里,并且几乎占据了整个北部。边角与之相隔的,都是些皇亲国戚的住处,比如说皇叔啊,驸马什么的,还有一些皇赐府邸的重臣,但是相对来说比较少。皇宫的正门朝南,进去之后,是前廷的大殿“宣和殿”,每三天就会举行一次朝会,也就是谷称的“早朝”,由于是三天一次,所以朝会基本上都是颁布一些政令、讨论一些可以让全天下人都了解的政事等等,而朝政实际上的处理,都是在宣和殿后的内阁“飞云阁”与皇帝的御书房“霁云殿”——宣和殿左右分别是三省六部的所在,每日里他们把各州府上报的文书整理建档之后,把所有需要进一步裁决的事情各作正副两本,分呈内阁与霁云殿,由内阁大臣——三公与左、右丞——和皇帝分别审阅,最后再由皇帝作出决定。
霁云殿后,严格来说就是皇宫的内廷了,但是在那里的承恩殿由于正处于两者的交界线上,常常被混淆。承恩殿是皇帝的寝宫,虽然皇例规定至少每次早朝的前夜,皇帝必须到那里过夜,但是遵守这一点的皇帝似乎没几个——总之,能赶上早朝就行,管他住哪里呢?大家都是这么想的吧?——由于后宫中,嫔级以下的命妇没有自己的寝宫,所以皇帝召幸她们的时候,都会把她们送到承恩殿。
内廷分为东西两部分。东宫的范围要小一些,是成年之前的皇子住的地方,成年之后,只有太子仍然能住在这里,成为这里的主人;西宫则是后妃的居所。之所以这样分,据说是因为某一代皇帝由于和妃子相着的年龄太大,结果发生了妃子与皇子有染的丑闻,因此,之后的每一代,皇子们甚至不能与自己的母妃一起住。
顼孙昭阳也是如此,因此,虽然的的确确是亲生的,他和太后的感情却很淡漠。相处的时候,基本上是每天例行的问安,之后的停留绝对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偶有例外,则是太后“思子心切”,在不用早朝的日子里留他下来用午膳,对于顼孙昭阳来说,是一边吃着味同嚼蜡的菜品,一边进行漫不经心的谈话。在这种谈话之中,常常会出现一段尴尬的空白,就是彼此都接不上话,只有沉默到某一方想起什么要说或者干脆告辞才会结束。一开始,他对于这种情况是很不自在的,然而长久下来,这种尴尬的出现也已经习以为常了。
就像此刻。
宫女太监远远地站在一丈开外的地方,偌大的一张圆桌上数十样精致菜品,享用它们的,却只有坐在桌子两端的两人。
……五,四,三,二,一。默数完五十个数之后,他决定结束这段无聊的会面。
“母后……”
“皇儿!”在说出“告辞”二字之前,太后却突然叫住了他。
“母后有何吩咐?”略有些惊讶,因为这各情况之前从未发生过。
太后放下玉箸,用一边的丝巾揩了揩嘴角:“哀家近日听到一些流言,不知皇儿是否留意?”
“既是流言,自然是以讹传讹的无稽之谈,儿臣认为无需挂心。”
“但是,哀家却总耿耿于怀,”她看着这个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儿子,“如果皇儿不能为哀家解惑,哀家可是昼夜难安呐。”
顼孙昭阳皱了皱眉头:“如果母后在意,不妨说与儿臣听听。”
太后眼中精芒一闪,却转了话锋:“皇上此次出宫,遇见不少奇人异士吧?”
“天下之大,自然无奇不有。”
这时,宫女开始上茶。
太后兰花指拈起了茶盏,有一下没一下地撇着浮沫:“不知皇上是否为大晟网罗了一些人才呢?”
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差不多了吧。”
即是怎样?太后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却见他的眼睛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那表情好像在想着什么有趣的事,不禁咳了一声,引回他的注意。
“母后身子有恙?”正想顺水推舟地告辞,不想太后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皇上,近日哀家听说你与一位平民过从甚密,不知……”
“哦,母后说的原来是这个,”他笑,“他可不是普通的‘平民’,以他的才华如果入朝为官,随时可以官拜四品。”嗯,应该可以吧?
“既然如此,”太后急切地道,“何不给他个官职为朝廷效力呢?现在朝野内外都传言皇上有娈……”忽觉不雅,再看看对面的人已经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她索性就不说了。
顼孙昭阳一笑:“母后请放心,所谓清者自清,谣言止于智者。劳母后为儿臣担忧,是儿臣的罪过。至于入朝为官之事,”忽然灵机一动,“朕也提过,但那人生性淡泊,不愿涉足官场,儿臣也是无能为力。”
太后想了想,道:“你说此人才学过人,既然不愿为官,不如就让他到宫里来任个闲职,有名无实,一来皇儿可以常常与他商讨国事,二来宫中也没有什么闲杂人等,也可遂他所愿,不知皇儿觉得如何?”
他心里的笑意更浓,但面上却不动声色:“母后所言极是。容儿臣回去斟酌一番。”
走出太后的颐心殿,他终于把笑意都放到了脸上。
如果那个人知道他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大概会气得跳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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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姬?”
“不对,是瑶隼。”公冶梵耐心地解释着,“每一个皇子出生的时候,都会用最接近瑶泉之源的水沐浴大概一个月——别怀疑,这是皇帝告诉我的——被选为皇储之后,更要在瑶泉里浸泡七七四十九天,所以身上带有瑶泉的味道,依赖瑶泉生存的瑶隼就会把他们认为主人。”
“可是,”菊衣皱着眉头,“大小怎么会差那么多啊?通消息的那一只也就一只鹳那么大吧?那只去载他回长安的可比一匹马还大哦!这样要怎么……那个,受精啊?”
公冶梵得意道:“这就是瑶隼的奇特之处了。瑶隼一生只生育一次,一次只产两颗蛋,生育之前的瑶隼公母是一样大的,生育之后呢,公鸟身上的金黄羽毛会蜕成不起眼的褐色,母鸟则会越长越大,大概是为了保护两只幼鸟吧?毕竟只有一次。而两只幼鸟呢,又必定是一公一母,然后继续父辈的生活方式。”
“啊……”菊衣惊讶道,“那不是□□吗?”
“哪有那么多讲究?它们是鸟又不是人。”公冶梵白了她一眼。
“可是,为什么它们的名字要和我一样啊?”瑶苗说,“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也像鸟一样。”
是啊,都有个“瑶”字呢。
菊衣不太自在地把有些宽大的衣服掖了掖,都是公冶梵说要做出什么“飘逸自然”的效果,所以她的衣服都是大一码的——没错,现在的她继续男装历程,并且化名为“菊隐公子”,不仅是当今圣上跟前最红的人,还是全长安最近最为家喻户晓的神秘人物。
没错,她们一行有惊无险地从琉光岛回来了,借助了隐藏在禁苑深处的“剑冢”中的神秘力量,只有历代皇储才能知道的力量——瑶隼就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个她就有气。原来顼孙昭阳心里早就有数,一路上都利用雄性瑶隼与留守长安的心腹互通消息,不仅对长安发生的一切了如指掌,更早就想好了回去的办法,只是因为青龙环——此刻,它正如一个普通的玉指环一样乖乖地套在她的手上,包括她自己在内的任何人都没办法把它拿下来(这也叫普通?)——的出现,才让他拖延了回都城的时间。再加上后来他觉得公冶梵和她都算是值得笼络的人物,才对她们和盘托出——不过,她怀疑只是一部分——并一起设计了开篇那个震撼的出场方式。
乘着金黄色的神鸟出现在都城的上空,直奔皇宫——现在的顼孙昭阳,在都城的子民中已经是近乎神一样的形象,那些关于他的不利的流言也都不攻自破了。而她们呢,乔装打扮成各种不起眼的人物,混在龙蛇混杂的货运船中回大晟,再由他事先安排下的人送到安置点,公冶梵仍然以他公冶家四少的身份回珍贝坊,而她呢,摇身一变,成为鬼才“菊隐公子”,在关口忽悠了众人一把,然后直接被送到这个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意味的“无菊轩”。
虽然,以这个身份帮他揪出叛乱者是让他帮自己回大晟找到四公子的条件,但是仍然觉得很不爽啊。而且以他的聪明和城府,真的需要她这个什么都不了解的人来帮忙吗?充其量是当作工具利用一下吧?她可没忘记当初他有多讨厌她。
回过神来,瑶苗已经出去了,剩下公冶梵坐在她对面慢慢地沏着茶:“心神恍惚的,不是在想着什么人吧?”
“想是在想,”她抓过凉水壶给自己倒了一大杯,“不过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公冶梵看了她一眼:“我觉得,皇上好像对你有点什么心思,你怎么考虑?”
菊衣皱了皱眉头:“我觉得,瑶苗确实对你有点什么心思,你又是什么考虑的?”
这句话把公冶梵噎了个十足,瞪了她一眼:“你少扯开话题,你不会感觉不到吧?你对他不来电?万一他要对你用强怎么办?”
叹口气:“如果生米煮成熟饭就能让我就范的话,我干嘛要到处跑啊?”
他不禁也失笑:“说得也是,像咱们这种人,对于贞操啊负责那一套早就不讲究了。”
“哎!”菊衣按住他要去端茶的手,“我可以不讲究,你可不行。”
“切。”自知说不清楚,公冶梵也懒得争辩,只道:“总之你别忘了,人家是皇帝,有的事方法把你绑在身边,看在你曾经当过我老师的份上我才提醒你的,要怎么做得先想清楚哦。”
“想清楚什么?”
黑线——所以说,在背后说人坏话是有现报的,说曹操曹操到(曹操:谁叫我?作者:冷死了,你给我闪~~PIA飞……)。
顼孙昭阳一身便装,踏过一点也不高的门坎,坐在二人中间。真是一点也不客气。
“想清楚怎么帮你呀。”菊衣喝了一口凉水定定惊。
“哦?”他笑,“眼下就有一个方法。”
菊衣耸耸肩:“随你安排吧,我没意见。”
对她这样的反应,顼孙昭阳显然有点意外:“你不想问问是什么吗?”
菊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为什么要问?不是迟早会知道吗?早知道一些又没有什么帮助。”而且看你这个表情就是来卖乖的,如果我真的问了,你一定不会告诉我。
顼孙昭阳没来由的有些愠怒,公冶梵见势不妙,忙把一杯茶推到他面前:“公子请先用茶。”
顼孙阳阳扫了他一眼,拿起杯子犹豫了一下,一饮而尽,起身就要走出去。走到了门口,突然又转回来:“总之,三天后你就知道了。”
“哦。”菊衣傻傻地回答。他面色又是一沉,却想不出什么好说,只有忿忿地一拂袖子,一阵风般地卷出门去,门口传来李公公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和一声声上气不接下气的“皇上!皇上!”……
两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愣了一会儿,菊衣道:“啊?这样就走了?他不是特地来告诉我‘三天后我就该知道某件事’这一件事的吧?”
“好像的确是。”公冶梵喃喃地道,然后正色转向她:“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他的确是对你有什么心思吧?”
“是吗?”菊衣道,“可是我觉得他像是‘什么什么未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