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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四十二 八卦出击(中) ...

  •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第二天,尹幽竟然亲自到访。嗯,虽然他除了自己来之外也没有什么人好派过来的。
      他仍然披着那件雪白的狐皮大氅,手里拿着一束梅花,映得他白晰的脸颊多了几分生动。
      “你……”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的菊衣干脆让路,“请进。”
      “谢谢。”尹幽的脸红了一红,经过她面前的时候,突然觉得这样不太好,于是先转身说明了来意:“其实,我是来道歉的,什么都没有,所以带了点花。”眼睛扫扫院子,“你说过,不喜欢院子里什么都没有。”
      “啊,谢谢。”菊衣接过花和他一起走进屋子里。昨夜又下了一场小雪,把院子里铺得一片白,反而好看一些,所以今天早上仆役来打扫的时候被她请走了。
      大厅里的多宝格上有几个瓷瓶,她选了一个长一点的就着水壶中的冷水把花插好,放在桌子上,回过头却见尹幽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怎么了?”
      尹幽指着那个瓷瓶:“那是大晟启元初年的瓷瓶,快有一千年的历史了,你……”
      古董吗?菊衣朝那瓶子看了看,会选它就是因为它拙朴,很衬梅花,想不到眼光还不错:“你说的那些我没学过,不过,花瓶就是用来插花的不是吗?每件东西都是被需要才有存在的意义的。”
      尹幽摇头:“照这么说,其它那些你用不到的瓶子不就没有存在意义了?可它们都很值钱。”
      菊衣也摇头:“这样的话,落在我手里可能会用来卖钱。说到值钱什么的,无论哪一个的实用价值都不能跟成堆的银票相比吧?我是这么想的。”
      尹幽怔了一怔:“你的想法,很特别。”
      “是很庸俗吧?”菊衣笑,“我不否认哦。这个世界有的是俗人,不多我一个。为了生存,抛弃一些华而不实的东西是很有必要的。”
      “华而不实?”尹幽看着那个插了梅花的花瓶发呆。
      “其实,这种形状的罐子最初是用来装水的,”他突然说,“只是因为年代久远才变得有价值,照你这么一说,才发觉它已经失去了原来的作用。”
      “是吗?”菊衣摸了摸,“那我拿它这么用也不是很对喽。这种瓶子如果在生产的年代,人们可能连多看它一眼都不会,当时正在使用它的人也想不到千百年后它会变成值钱的东西吧?说得深刻一点,这是人类,对于自身创造的无法回溯的历史的缅怀,算是一种高尚的东西,但是目前来说,它只是有钱人的消遣。”
      “消遣?”
      菊衣怪异地看着他:“你觉得,如果连饭都吃不上,会有心情去收藏这种已经失去作用的东西吗?”
      尹幽窒了一窒,嘟囔地说:“你自己还不是出生在有钱人的家庭。”
      这么一说,她倒忘了……
      见她不说话,尹幽又道:“对了,你原来不是叫江雨凝吗?为什么现在叫什么菊?”
      “江雨凝已经死了。”她说,是的,那个女人,已经一头撞死在秋府的偏院,“我呢,就叫菊。”
      “死了?”尹幽明显地不信,“你还好好地活着不是吗?而且就算死了又怎么样?自己一了百了,留下的烂帐还不是背在活着的人身上。”
      咦?这话里明显有玄机~~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趁热打铁,“关于我的事你知道什么?”
      尹幽摇摇头:“我说的不是你。总之,你别以为一个‘死了’就可以撇清一切。知道吗?秋敬梓娶了个如夫人叫翠薇,据说是很久以前就在一起了。正妻虽然已经‘病殁’,但却没有把如夫人扶正,你觉得这是为了什么?”
      菊衣心里一惊,嘴上却道:“不奇怪呀。他那人很聪明,当然知道利用一切有利条件。这么做既树立了有情有义的好男人形象,又不会得罪江家的旧友,一举两得呀。”
      尹幽看着她:“你是这么想的就好。”
      不行,不能让他把事情兜走,干脆铤而走险,直接问好了。反正这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她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知道皇帝和你大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吗?”
      “啪”!杯子落地,跌成碎片。
      只见尹幽的手还伸在半空中作拿杯子状,只是不断地颤抖着。
      用不用这么大反应啊?要不是之前见过一次,她真要以为他得了帕金森症。
      “你……问这个做什么?”说话的声音有些无力呀。
      “别误会,”菊衣忙摆手道,“因为这件事情似乎把我卷入其中我才问的,不是因为我好奇。”
      “无论什么都好,”尹幽别过脸去,“我……都不会回答你的。”
      哦?拒绝得很无力呢……隐藏嘴角的笑容,她在他身边的椅子坐下:“为什么?让我猜猜原因吧。或者,这件事对于你来说,也是一种‘禁忌’?这件事你也有份参加吗?”
      “不!”他蓦地站起来,“我没有!”
      “没有吗?”菊衣绕到他面前,以防他夺门而出,“那为什么这种激动?你一定有对吧?而且,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天你哭得那么厉害,也是因了这件事吧?为了‘那个人’?”
      “什么‘那个人’?!”尹幽一把将她推开,但由于身体过于孱弱又太激动,不仅没有推开她反而自己一个趔趄坐到了地上。
      虽然有些不忍,但决定狠下心问个明白的菊衣还是蹲下来,面对着他:“‘那个人’果然存在,对吧?”
      “什么‘存在’!!”尹幽喘着气,“她早就死了!!”
      菊衣一挑眉:“可是你说过,自己死了,留下的烂帐却让别人背着——说的是‘那个人’吧?谁背着他的烂帐?你?皇帝?还是尹膺?”
      “别说了!我不想说!我不想说!”
      “不行,你非得说。”菊衣按住他:“这关系到我能不能从这个鬼地方全身而退,所以你非告诉我不可。”
      尹幽挣扎着:“这里没有守卫,你爱什么时候走都可以,不要再来逼我!”
      “你还不明白吗?”菊衣抓着他用力地摇晃,“你个蠢家伙!我们两个就是两把工具,皇帝用来伤害你哥的工具!你这把他已经用称手了,现在再加上我!你想看到你哥遍体鳞伤吗?你想看到你哥被皇帝弄成疯子吗?”
      “不!不会的!”尹幽摇头,“哥不会有事!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你也要抢走他吗?!”那双充满泪水的眼睛盯着她,竟然都是露骨的恨意。
      恋兄情结?菊衣没有忽略到话中的症结:“什么叫‘也’要抢走他?曾经有人要从你身边抢走你哥哥吗?是不是‘那个人’?”
      “不是!没有!”尹幽像被电到一样激烈地否认,“哥哥一直是我的,一直是!”
      “那你干嘛害怕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啊?怎么,难道一说出来你哥就会消失不见?”
      “才不会!”尹幽又弹了起来,“我才不害怕!”
      “那就说啊!”
      “她叫……”已经到了嘴边,却突然停口,怯怯地看着菊衣,菊衣不耐烦地举起拳头:“快说!不然我揍你!”
      “她叫程慕!”
      一瞬间,天地一片寂静。
      程慕什么的,先放在一边吧。
      顼孙昭阳化装成的那个商人,叫什么来着?穆诚?还是‘慕程’?
      “你说,”良久,她才开口,“你哥不会有事,是什么意思?有人向你承诺过什么吗?”
      说出那个名字以后,尹幽就像被抽光了身体所有的力气,喃喃地道:“陛下说,哥哥私下以自己的名义大肆敛财,图谋不轨,必须瓦解他的势力。事实上,哥哥自从开始做生意之后,就很少来长安看我了,所以我答应了陛下帮助他,条件是不要伤害他。陛下答应过我,他不会……”
      “你倒是很相信他呀。”菊衣冷笑,从他身上离开,“但是,你哥哥的心血如果就这样被你们毁了,你觉得他还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吗?”看着他震惊失色的神情,不知怎么的心里竟然有一种快感。
      “不怕再告诉你一件事情。皇帝为了摸清楚你哥哥的底细,化装成一个富商与他打交道,而且成功地没有被识破——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知道他用的是什么名字吗?‘穆诚’。”
      那张小脸又白上了三分。
      “刚好和‘程慕’两字倒转过来谐音呢。只是这名字,是巧合,还是直接用的谐音,又或者根本就是‘倾慕于某人’的意思呢?我不清楚,相信与皇帝相处得比较久的你会明白吧。”嗯,不能再说了,不然自己也会变态的。
      “不……不会的。”尹幽颤巍巍地爬起来,晃晃悠悠地往外走,一边嘴里念叨着,“不会的,他不会的……哥不会有事的……”
      看着他的背影,菊衣心里五味杂陈。
      她是不是做了件很残忍的事?

      接下来的两天里,尹幽都没有再出现,她也不好意思去找他——毕竟,自己是挖了人家的疮疤,这种打一捧子给个甜枣的事情她可做不来。
      对着空荡荡的院子叹了口气,那天费了那么大的劲,结果只套出一个名字,里面发生的故事还不知道啊……
      这样她要怎么解开这个死结脱身呢?唉!
      不过,尹幽似乎说过这里没人看守,那么就算之后会被抓回来,之前出去走走也是无所谓的吧?一边想着,一边朝门口迈去。
      还差一步就要走到门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声怒吼:“枕菊!”
      不是吧?
      顼孙昭阳怒气冲冲地打开竹门,见她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冷冷地瞪着她:“你对尹幽做了什么?”
      “尹幽?他怎么了?”菊衣问。
      “他两天前从你这里回梅苑,就一直高烧不退,只剩下一口气了,你还有脸问我他怎么了?”
      “你会关心他?真少见。”菊衣闪过他走向门外。
      “你要去哪里?”手被他抓着,活像被铁钳钳着一般。
      菊衣的心里在哀号:肿了肿了,一定肿了……
      “我去看他!你要是不放心就跟着来,免得被我害死了!”她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一边用力甩开他的手。
      推开梅苑的门就看见守在那里的李得福李公公,里间的床上躺着病得不省人事的尹幽,还有一边太医打扮的老头。
      “他怎么样了?”菊衣问。
      太医朝顼孙昭阳看了一眼,道:“世子心气郁结,再加上寒邪攻心以至高烧不退,如果再烧下去的话……”
      “好了,朕不是要你来说废话的。”顼孙昭阳制止他继续说,“总之,如果靖北王世子有什么差池,你们太医院就给他陪葬。”
      “是,老臣定当全力以赴。”太医的脸吓得有点白,但仍然一跪到底,然后转身从药箱里抓药去煲。
      菊衣看着躺在床上面白如纸的尹幽,他看上去更白了,白得不像个真人,脸上全无血色,只有嘴唇红得像樱桃一样——就像纸扎铺里的纸人。
      高烧吗?她伸出手想探他的额头。
      “你做什么?”耳边传来顼孙昭阳制止的询问。
      “掐死他。”菊衣说,缩回手。果然很烫,应该有三十九度左右,看来,真是被自己刺激到了。刚才那个太医说什么?心气郁结,就是心病吧,心病还须心药医,如果是这样的话,普通的药什么的应该作用不大吧。
      “你在想什么?”
      菊衣回过头:“如果你想救他,最好把他送回世子府。”
      “这不可能。”顼孙昭阳看着尹幽。
      “那么最低限度让尹膺进宫来看他吧。不然他会死得很快。”
      “你对他说了什么?”冷气森然。
      “什么都没说。我只是迫使他说了一些我想知道的。”
      一只大手箍上她的脖子:“你对他说了什么?”
      “我……”喉咙收紧的感觉让她想到死亡,但是面对这个人她不能胆怯,“我告诉他,你就是和尹膺做生意的‘穆诚’。”
      手上的力度蓦地加大,她只感觉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到头部,就要裂开一个口喷射出去……忽然,颈上一空,她跌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不要再做这么愚蠢的事。”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然后转身要离开。
      “什么叫‘愚蠢的事’?”身后仍然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让他停住了脚步。
      “我为了离开这个鬼地方,为了重新掌握自己的人生而做出努力,这是你所谓‘愚蠢的事’?那么,你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想方设法地折磨那些仍然活着的人,倒不愚蠢?或者说,这是你处理政事之余必做的消遣?不好意思,请不要把我算在内。因为我和你们是不一样的。”
      那个女人,明明脖子上还留着他手指的勒痕,却仍然坚持地站起来,说出这些大言不惭的话,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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