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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四十 戏的后遗症 ...

  •   “你……”
      “很可惜,”她又是耸耸肩,“我不觉得我有必要这么做。”就算有必要,也不会在你面前做出来讨你开心。
      “为什么?”他冷着脸,“你被抛弃了不是吗?”
      “首先,我并没有觉得我被抛弃。”菊衣拉过一边发呆的李得福手中的椅子,“我跟尹膺,并不是‘依附’与‘被依附’的关系,所以‘抛弃’这个情况是不存在的。我在他家的时候是有工作的,教曲子,教歌舞,结完工钱之后各行各路,只不过他把我‘介绍’到你这里来,而已。虽然你这里的待遇让我有一种被坑了的感觉,但是归根结底,让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还是我当初的决定,所以我没打算把我的遭遇都归罪于他。”
      “其次,我对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情,如果硬要说有,那么,‘朋友’吧。没事拿来怀念一下就好,不会整天放在心里念念不忘的,太累。他也没有对我承诺过类似于‘永远不离开我’呀之类的话,所以把我送走并没有触犯到什么,我看得很清楚,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怨恨的。”
      “可他为了自己的弟弟而出卖了你,”顼孙昭阳道,“他为了自己把你送到一个他自己毫不清楚的地方,完全不考虑你会受到什么样的对待!”
      菊衣笑:“如果你是说这一点的话,来这里的路上我是有想过那么一会儿,但是很快就想清楚了。”
      “哦?”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菊衣摇头晃脑地说,“两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也。如果我遇到一个两难的抉择,也会选择其中一个对我比较重要的,在尹膺看来,当然是一母所生的弟弟比较重要,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我不过与他萍水相逢,他有什么理由放弃弟弟选择我?我又有什么理由认为自己比他弟弟重要?”
      “再说他‘出卖’我的事。我和他有过协定,无论要做什么事,只要和我有关的一定要先告诉我,就算不告诉我,也要给我知会——他遵守了这个承诺,在把我送到这里之前,告诉了我他的打算和这么做的原因。一切都很清楚,如果我们俩换个个儿,我也会这么做——既然如此,所以我不觉得我应该因为这件事而恨他。”
      “你对他的做法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顼孙昭阳明显地不相信。
      她无奈道:“无论谁被当成东西送来送去都会有情绪的吧?我也有,但是没有达到能做出让你高兴的反应的地步。想通了就无所谓咯。倒是你,利用他和尹幽的骨肉亲情践踏他的尊严,实在很让人看不起呢。”
      “你!”顼孙昭阳又一次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恨恨地一把将桌上刚备好的茶拂到地上。
      菊衣只是看着他微笑。她的笑容里确实没有嘲讽之类的情绪——对于这样的人,只要说出事实,就可以气死他了。
      “把她给我弄回去!”他咬牙切齿地说。
      连“朕”都变成“我”了?看来气得不轻呐。菊衣想,一边任李得福把她拉到门外。
      坐在轿子中,她的思绪又开始不停地转动。
      顼孙昭阳不是普通的讨厌尹膺——不,他的态度不是讨厌,而是憎恨,他憎恨尹膺。
      一个皇帝,为什么会憎恨自己的臣子,而且还是一个只相当于从四品的藩王公子?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啊,而且看尹膺似乎也弄不清楚他为什么会这么憎恨自己——除非,他们之间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在这段过去里,尹膺不知不觉地得罪了他,而且得罪的让顼孙昭阳找不到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收拾他来出气……嗯,很复杂,还是不要想了。
      总之,现在的情况就是因为他们两个的私怨,先是尹幽,后是她,都一一被拖下水,她目前正面临着一种不太好过的生活,而尹幽正在过这种生活。不知道他那副病殃殃的样子是不是拜这种生活所赐呢?如果是的话,她还是自求多福比较好。
      基本上,只要她不屈服,生命的安全就有保障——换句话来说,就是死不了。可是,死不了也分为很多种情况的,会走会跳也是死不了,剩半条命也是死不了,剩一口气也在这个范围之内。嗯,看他刚才被她气得快脑溢血的脸色,难保某天会忍不住跳起来把她暴打一顿再说——现在就看是她先被他收拾了呢,还是他先被她气到中风了。
      据说皇族的人身体素质都不错,看来想让他在这种年龄中风应该不容易,那么她是不是得低调一点了(你狗腿就承认吧)?
      “菊姑娘,到了。请下轿。”李公公尖细的嗓音响起,再次帮她掀起轿帘。
      “谢谢。”她随口道,摇摇头挥去脑中纷乱的思绪,走进了菊苑。踏进大门之前,她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梅苑的方向——那个纤弱如细柳的人,现在不知如何了呢?
      皇宫之于他,或许是地狱一般的存在吧?

      ※※※※※※※※※※※我是分隔线※※※※※※※※※※※※

      雪停了许多天,但天越来越冷了。
      菊苑中,虽然没有贴身伺候的奴婢,但一应生活所需却不曾缺少,常常有人来打扫院子,最不济时那条小径也是干净的,一日三餐按时送到,换洗衣物更新及时,菊衣觉得她就像被关在笼子中的鸟,虽然好像活得挺滋润,却也不过是在等待主人有了心情过来逗她一逗。
      嗯,说起来,顼孙昭阳从那天以后就没再找过她,世界清净了好多。
      而尹幽呢?从没见他出过院子,也就不知道他的情况——这个鸟地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当然不可能从别人口中探听到什么,只有那一阵一阵的梅香不断地提醒着她,还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在自己看不出什么的院子里踱了许久,她还是决定过去他那边看看。
      轻轻推开竹门,她开始在那满眼的星红中寻找那个纤弱的身影。
      他正背对着她站在那小池边,身上披着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和尹膺曾为她披过的那件很相似,长长的乌黑秀发披散一肩,凌乱中透着一种颓废的美。听见脚步声,他微微侧过头,与黑色头发对比鲜明的白晰皮肤更有一种透明的感觉。真是一个水晶般的人啊——这是除了落梅之外,第二个另她生出这种赞叹的人,而眼前这人,更是连心都像水晶一般剔透易碎,让人连触碰都不忍。
      怎么会有人舍得让他伤心?
      “你来了。”他轻轻地说,长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扑闪扑闪,像蝴蝶的翅膀。
      “嗯。闲着没事,想来看看。”不忍心一直盯着他看——总觉得再看下去自己就要流出泪来,在他的身边,分明有一种忧伤的情绪在不为人知地缓缓流动。
      她的视线转向那满院的梅花。
      “你是来看我呢,还是来看花?”耳边响起他轻轻的调笑,刻意做出来的欢颜背后隐着伤感。
      “都看。”她回过头给他一个笑脸,“谁让我那院子里什么都没有。”
      是啊,不像他这里,满园绯红,比照其他东西的萧瑟,那盛放的梅花红到了极致,好像积聚了一年的生命力全都要在此时释放出来——这也是那“瑶泉”的力量么?
      尹幽把椅子推到她身后,自己在她另一边坐下:“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你那院子种了许多菊花,秋天的时候遍地金黄,不比我这儿的梅花差呢。”
      “是吗?”她也猜得出来,只是现在看不出罢了。
      “哎?”突然想到一件事,“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他低下头玩着大氅的系绳结,“又不是第一次来。”
      “什么?”菊衣火了,“那家伙常常把你抓进来胁迫你哥吗?”
      “‘那家伙’?”尹幽开始不明白她在说谁,然后吃惊,“你这么称呼皇上?”
      菊衣耸耸肩不作解释,思想不一样的人是说不通的:“是这样吗?他常常把你抓进来?”
      尹幽摇摇头:“不,上一次,是我自己进来的。”忽然他睁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不要告诉大哥好吗?”
      “告诉他?”菊衣苦笑地摇头:“放心,我不会。就算真想跟他说什么,也得出得去吧?”
      尹幽又看了她一眼,低下头:“是我做错了。如果上次不是我向陛下提议,他就不会……”
      “不会认识到你对你哥的重要性?”菊衣试探着接上下半句。
      他不说话,说明她答对了。
      上一次……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会不会那就是他们结怨的开始?
      菊衣整个人靠上了椅背,眼睛看着蓝天。
      远远的地方有一大片云,看起来是静止的,其实正在不断地运动着,说不定再过几天就会跑到她们头上来,带来另一场大雪。
      尹幽也抬起头朝天上看:“这一次,皇上竟然要用你换我。”
      “嗯。因为我得罪他了。”菊衣说。
      “哥为什么会把你交出来呢?”他问,听起来像是真的不解。
      “很简单,”菊衣回答,“因为在他心目中,你比我重要。可惜他估错了皇帝,没想到他会出尔反尔。”
      “皇上为什么不让我回去呢?”他又喃喃地自问。
      “也许,用你来做筹码威胁你哥比我有用?”
      “不是的……”他突然泪如泉涌,“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抱着头不断流泪,情绪变化得如此突然,让菊衣手足无措。
      “你怎么……”
      “菊姑娘本事不小。”
      菊衣挺直了腰杆,这个在别人不注意时插进来吓人一跳的欠扁声音,除了顼孙昭阳之外没有别人了。
      顼孙昭阳今天穿着一件暗黄夹金丝的外袍,霸气十足。
      “看来菊姑娘很喜欢这里。”他看了尹幽一眼,尹幽只是不停地流泪,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不然,为什么朕每次都是在这里找到你呢?”
      “那你又干什么非得找我呢?”菊衣反问,“而且每次都是在我无聊透顶过来找人聊天的时候来找我?有何贵干哪皇帝陛下?”
      “哼!”被她这么一抢白,顼孙昭阳恨恨地一拂袖子,不说话。
      见他没有反应,菊衣疑道:“不是吧?难道你找我没事?”
      “谁、谁说朕找你没事?”他涨红着脸反驳,额上又浮起青筋。
      菊衣翻了个白眼,转身对尹幽道:“你还是回屋里好好休息一下吧。”尹幽没有看她,点了点头,看来已经平静下来了,菊衣暗自松了口气——真悬呐,失控得无征无兆,也不知道他的死穴在哪里,下次再触动就不好了。
      起身看着另一人:“走吧。”
      “你说什么?”他倨傲地看着她。
      菊衣奇怪地问:“你不是说找我有事吗?当然你要在哪里说随你的便,这里也无所谓,反正我也不放心尹幽。”说到最后一句,尹幽抬起头看了她一眼——她没有发觉,只看到顼孙昭阳的脸色变了。
      阴云密布……
      “摆驾菊苑!!”说着,气势汹汹地转身,夺门而出,还把身后的李得福撞了个趔趄,菊衣忙伸手扶了他一把:“李公公小心。”
      “无妨。”李得福对她无奈地笑笑,见顼孙昭阳已经走了出去,突然对菊衣道:“菊姑娘,您还是别惹陛下生气吧。陛下这些天情绪很差。”
      看来,这些贴身照顾他的人受了不少委屈吧?菊衣抱歉地一笑,没有说什么。她也不想惹他生气呀,每次都是她在好好地说话,然后他不知怎么的就暴跳如雷——干她底事(你还真没有自觉)?她可不打算改变自己的说话方式,虽然她很想离开这里,但是照目前的状况来看,最好采取迂回战术——绕死他,至不济也绕他个半死,再看看有没有机会让他把自己放了。
      “啪”!
      两人同时抬头一看,只见顼孙昭阳的身影已经闪进了菊苑,只有那两扇竹门无力地拍打着墙壁。
      岂有此理,你丫属犀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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