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菊》没漆盒子

38、三十八 一路梅香引人

　　菊衣不停后退，直到后腰碰到桌子没路走，干脆整好以暇又手抱胸地看着他。
　　“怎么？不逃了？”皇帝冷笑，眼里满满的是嘲讽。
　　“咳，”菊衣干咳一声，“这我这种质素嘛……我不相信你有了落梅之后还会对我感兴趣。”
　　一阵寒风吹过……
　　她看错吗？那皇帝眼里竟然有一丝笑意？呃……也难怪，他应该没见过一个女人这么糗自己吧？嗯，有点没面子（是很没面子T_T）。
　　皇帝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一向是我的优点。”菊衣见他不再靠近，松了口气——有没有贞操观念是一回事，如果真的被鬼压了是会倒霉好几年的。
　　“你好像很庆幸？”他冷不防又说一句，把她吓了一跳。
　　“啊？什么？”
　　“朕没有临幸你，你很庆幸？”
　　临幸？哼，“自以为是”这东西果然是帝王血统的遗传病，还是绝对治不了的那种。
　　“对我来说，”她不打算对他客气，“除了我的爱人之外，无论哪个男人都是一样的，不会因为他的地位比较高而认为被他睡了是‘荣幸’。相反，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发生关系是一件很倒霉的事。”
　　“你敢侮辱朕？！”这句话似乎确实地把他激怒了，“多少女人抢着服侍朕朕连看都不看一眼，你竟然……！”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菊衣坐下，悠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们不是没发生关系吗？这说明我还没倒霉。”
　　“你……！！”他突然笑了，让人毛骨悚然，“你以为，激怒了朕朕就会把你赶出去？”
　　“没有啊。”白痴才会这么天真，“我不知道你费了多少功夫才把我弄到这里来，不过，要上尹膺松手应该不简单吧？你怎么可能轻易把我放走呢？”
　　“那就不要做蠢事！”他盯着她，眼里透出野兽般的光芒，“激怒我的下场不是你承受得起的！”
　　“放心吧，我有分寸。”她眨着眼，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好像他们谈论的是别人，气得穆诚脸上的青筋又跳了几下。
　　反正他不可能刚把她抓进来就杀了她吧？看他这么浅薄的表情，不难知道是因为她激怒他所以他要给她报复，把她玩弄于股掌以消心头之恨哪。所以喽，她越不屈服，就越安全，在触碰到他的底线之前，她要好好地耍着他玩……

　　一觉睡醒来，天还没亮。
　　菊衣穿好衣服，伸了个懒腰。
　　昨天皇帝走了之后，就有几个太监宫女带了一大堆生活用品过来安置，她也从他们口中了解了一些事。
　　原来穆诚的真名叫顼孙昭阳（以后我们就这么叫他咯），是大晟这一代的皇帝——当然，这是废话；她住的这个地方呢，在皇城主宫殿区的外围，与禁苑相毗邻，虽然必须出宫才能到这里来，但是严格说来，也是属于皇城的范围。眼下，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在暗处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唉！想不到来到这时空，还是离不开狗仔队。
　　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堆雪，看不出原来种了些什么，只有几棵掉光了叶子的大树矗立着，在半暗不亮的天色下显得有些诡异，树上积雪也是厚厚的一层，细枝上还结着不知多厚的冰晶，倒有一番“铁树银花”的感觉。
　　不是很茂盛的树，应该不会被积雪压断枝吧？她想着，走近了一些。
　　突然，一股淡淡的清香飘了过来。
　　直觉与在轿子里闻到的那一次联系了起来——不是嫌她起得早，要迷倒她继续睡吧？
　　但马上否定了——这一股是花香。腊梅吗？应该是的，这时节还有什么会开花？只不过，才入冬，这梅花开得也太早了吧？
　　想归想，她还是循着香味走了出去。
　　院门是竹制的一直关着，她也没出去过所以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结果在那条走廊上走了大概有三五分钟，才到了那个有梅花香味的地方——另一个……院子。
　　竹制院门上细细描绘着几棵病梅，院子上方的竹匾上书“梅苑”二字。咦？依稀记得她那院子西边的围墙外好像伸过来几株竹子……难不成她住的地方就是“菊苑”？来这里中间还路过一个门，那里不会是“兰苑”吧？“梅兰菊竹”，凑麻将花牌吗？
　　这院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有人吗？
　　正迟疑着要不要推进去，却听里面一声轻轻地呼唤。
　　“有客么。请进吧。”还伴有一两声咳嗽。
　　是个男的，，很年轻，而且身体还不太好——听声而断。
　　推开竹门，梅花的香味更清晰了——这是什么品种，为什么香味会比一般的梅花要浓呢？
　　院中种满了梅花，只有中间一条甬道可以过人。
　　西南角有个用石头堆砌成的东西，里面还有假山——看起来应该是个池子，池边的一张藤椅上坐着个人，应该就是出声叫她进来的人吧？
　　“打扰了，我是闻到梅花香才来的。”她有些抱歉，看起来，他应该是在独自赏景吧？很清幽呢。
　　椅上的人站起来，转过身。
　　呵！好清秀的男人——不，看他眉目之间还有些稚气，应该没超过十八岁，还是“男孩”。
　　皮肤的白晰可以与落梅相媲美，身上厚重的衣物也无法掩饰他纤弱如女子一般的身躯；细长挺秀的眉毛，杏一样的眼睛，睫毛长得像洋娃娃，还有玻璃珠一样的眸子清澈纯净，只是嘴唇没什么血色，可以看出他正在生病，脸上倒是由于寒冷而浮着两朵红云——好可爱……
　　除了披着厚重的大氅，他头上还戴着一皮帽，把他的头发耳朵包了起来，若不是他实在是“平”，她基本看不出这是个男孩……
　　“你是……”他被她盯得有点不好意思，问。
　　“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也有点脸热，欠了欠身：“我叫……你叫我菊就好。”
　　“菊？”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立刻回复原来的清幽神色，“原来是你。”
　　“你知道我？”菊衣有点吃惊。顼孙昭阳总不会敲锣打鼓地昭告全天下她在他手上吧？
　　“只是听说。”他低下头，看着静静的池面。
　　“咦？”菊衣跟着他看着池面，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水怎么没结冰呢？而且鱼儿们还这么活跃。”
　　男孩轻轻地说：“池水引自宫中瑶泉，终年不冻。不仅如此，这院中的花儿也受它灌溉，整个冬天都开不败的。”
　　原来如此。
　　他说了这一句之后，再也没有看菊衣一眼，也没有说话，菊衣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索性静静地坐在池边，看看鱼，看看花，反正，估计顼孙昭阳不会那么快有事找她的。
　　话又说回来，这个男孩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会像她一样，住在这个属于皇城范围的建筑里？难不成，他也是让顼孙昭阳“弄”到这里来的？嗯……从外表上看，顼孙昭阳明显是攻，他是受啊，也是有这个可能（你在想什么？）。真是一朵鲜花被牛粪X。
　　“定定住天涯，依依向物华。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1）不觉吟出一首曾经常常挂在嘴边的诗。
　　“你心情不好？”那男孩突然问。
　　“啊？不会呀。”她有点意外，还以为他当自己是透明的。
　　“你的诗很无奈。”他说，“跟你的经历有关吗？”
　　嗯，第一次见面就问及别人的私隐，看来他冷漠的外表下有一颗八卦的心。
　　“算是吧。”她不打算正面回答他，“不过，我只是看到梅花突然想起这首诗，跟我的心境没有太大的关系。”
　　“寒梅最堪恨，长作去年花。”那男孩喃喃地念道，“很是凄楚呢。梅花，就算有不冻瑶泉的灌溉，也无法改变它花期在冬天的事实，百花谢后，还有谁会来关注于它呢。”说话间，眼睛眨动，长长的睫毛上晶莹点点，竟是泪。
　　哟，是个多愁善感的孩子呢。
　　“我倒不这么认为哦。”她说。
　　他讶异地抬起头看她。
　　“如果说‘季节’个舞会，那么百花就是表演的舞姬。春是观众入场时，生机勃发，引人入胜；夏是舞到酣时恨日短，姹紫嫣红开遍，令人欲罢不能；秋是心赏目悦身已疲，归时将至，心却不愿；冬是结束之前的一刻，让人回味无穷，梅花此时开放，正是压轴呢。”
　　“压轴？”他好像不明白这两个字的意思。
　　“‘压轴’呢，是我家乡的说法，表示最精彩的节目留在最后。”她笑，“梅花有色，有香，在这一片洁白中盛放，天地之间只此株，有什么花能比它精彩？就算它是‘去年花’，你敢说，当再一次看见春日的万紫千红时，心里没有念起冰天雪地中傲骨铮铮的那一抹清红吗？”
　　“‘一抹清红’……好一个‘一抹清红’。”男孩绽开一个能与梅花媲美的笑容，“你的这番话，值得我请你喝一杯。”说着，端起一个杯子，她才注意到原来他边上还有一个小炭炉，上面放着一个小酒瓶和一个杯子。
　　“我的身子不好，大夫说不能喝冷酒。”他说，并把倒满酒的杯子递给她。
　　菊衣看着那晶莹修长的手指，面有难色：“呃，那杯子你用过……”
　　“没关系，我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呀。她腹诽着，但还是接过了杯子一饮而尽。
　　熟悉的味道在口腔里回旋：“桂花酒？”
　　男孩接过她递回的杯子：“你喝过？我这是煮沸过的，酒力几乎被化尽了，只有香味，女子喝也是无妨的。”
　　嗯，话也是非常熟悉。
　　“你……”
　　“你们相处得不错嘛。”一个冷冷的、欠扁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
　　顼孙昭阳冷着脸走到二人所在的池边：“朕还以为你们会打起来。”
　　男孩起身行了个跪礼：“叩见陛下。”菊衣也跟着他欠了欠身。
　　顼孙昭阳眼睛一眯，却没有发作，只是对着男孩说：“看来你在这里住得很舒服。”
　　“多蒙陛下照顾。”
　　菊衣悄悄翻了个白眼——连个丫头都没有，还照顾呢。
　　“既然住得这么舒服，还有谈心良伴，”冷冷地扫了一眼菊衣，“那就不急着回去了吧？”
　　那男孩的手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回应的声音却仍然平淡：“随陛下的意。”
　　“哼。”顼孙昭阳满意地一笑，眼尾扫过正惊疑不定的菊衣：“菊姑娘不是在这里待上瘾了吧？”
　　菊衣看了男孩一眼，道：“当然没有。我也要走了。”
　　“那就好。尹世子身体弱，闲杂人等还是不要来叨扰的好。”
　　“是吗？你到是很有自知之明。”看都不看他一眼地应一句，快步越过他身边离开。
　　果然，他果然就是尹幽——尹膺一直爱护有加的弟弟。这么说，顼孙昭阳是把尹幽带进了皇宫，以他的安全为由要胁尹膺把她拿来交换……
　　可有一点不太对劲呐——世子的安全是要由皇帝监护的，也就是说，如果世子有什么不测，皇帝得负主要责任，这直接关系到一帝与四大家的关系——她有那么重要，需要他拿这么有价值的人来换？
　　答案当然是没有。
　　所以这其中一定另有内情，或许用来要胁尹膺的，是和尹幽有关的别的事。
　　现在，只有一件事是确定的——他们都是大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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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忆梅》唐•李商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