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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三十一 夺花大会(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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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上的灯光突然暗了下去,只留下吟兰上空与采鹃落梅上方两盏,使采鹃与落梅身上富有光泽的舞衣有如镀上一层白银般,光华流转。两人各以一种奇异的姿势站在舞台上,好像在沉睡。
忽然,弦动。
两人有如被唤醒一般,在灯光下渐渐复苏,然后,便是邂逅。
“绿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深深爱,山伯永恋祝英台。同窗共度整三载,除夕一见两无猜,十八相送情切切,谁知一别在楼台。”
一声清韵自那不起眼的角落悠扬而出,刹时间台下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在倾听,目光欲追逐那歌者,却又离不开翩翩舞动的两人。
双手交握,四目相对,嘴角含着的笑意,开始向人们讲述那个凄美的故事;举手投足,花瓣纷飞,衣袂飘动间的缠绵,向人们展示着男女之间美好的感情。
只见男装的采鹃英气十足,每个动作都透出潇洒与儒雅,把梁山伯的书生气展现的惟妙惟肖,然而那身宽大的书生袍却隐藏不了她娇柔的女性线条,腰肢扭动,长袖飘飞,修长的腿与水蛇般的腰展示着另一种风情;落梅的皮肤雪白,在灯光下更显晶莹剔透,脸上因为运动而隐现红晕,更显得她弱柳扶风,楚楚动人,纤细的身躯却玲珑有致,在那身轻纱的衬托下飘飘欲仙,长发随着舞动而翻飞着,尽显女性魅力。绝佳的洗发水广告镜头呀!菊衣想(破坏气氛的家伙)。
忽然,琴锋一转。原本轻松愉快的音调突然急转直下,让人措手不及,仿佛本来平静无波的水面突然风雷大作,震得人心慌意乱——舞动的两人动作也随着音调的变化而转变,都露出惊惶的神情,仿佛无形中正有一股力量,要把他们生生地分开……
“为何世间良缘每多波折,总教美梦成泡影,晴天偏有缺。苍天最爱弄人,情缘常破灭,无奈困于茧中挣不脱,想作蝴蝶冲开身前万千生死结。”
歌声中透出一股悲痛的无奈,似乎在控诉苍天的无情,让两个情深意重的有情人不能成眷属。舞者也面露悲戚,越舞,离得越远,两人之间竟有一种无形的阻隔,终于,“英台”徒然伸出的手再也触不到山伯,痛苦地蜷缩在舞台的一角。
“情缘强中断时,痛苦不消说,可歌往事留在脑海,梦中空泣血。即使未许白头,柔情难断绝,情义似水滔滔斩不断,翻作恨史千秋待清雪。”
“山伯”一个人在抬上舞着,动作豪放而狂乱——明明相爱却不得不分开,这是如何的无奈与痛苦!!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必须要忍受这种痛苦!!!一角的“英台”似乎听到了他的控诉,慢慢地起身,抬眼——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充满了对爱情的渴望!那无形的阻隔似乎正渐渐被他们打破,越来越薄弱……终于,他们的手又握在了一起!
这时,台下竟然有人欢呼——难道真的被感染了吗?菊衣一头冷汗(为什么?)。
可是,快乐只是短暂的。对命运的抗争,已经耗尽了“山伯”最后的力量,“他”在一个使全场惊呼的动作——把“英台”举到肩上连续三个回旋之后,终于,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琴音又转——这次,是无尽的悲戚。舞台上空飘下还带着香味的新鲜花瓣,落在二人身上,“英台”就这样在花瓣中,在“山伯”的身边轻轻地舞动,轻盈灵动,就如初遇时一般,生怕惊动了心上人的好梦。
“绿草青青花盛开,彩蝶双双久徘徊。千古传颂深深爱,山伯永恋祝英台。同窗共度整三载,除夕一见两无猜,十八相送情切切,谁知一别在楼台。”
“英台”终于累了,倒在了“山伯”的身边,似乎一切已经结束,从此归于静寂。然而,此时琴音却激扬了起来,仿佛天地间重现曙光(其实是舞台上灭掉的灯又亮了),人间再次充满希望。
已经被花瓣覆盖的“山伯”突然站起,然后一个飞跃,身上的书生袍突然变成了一件五彩斑斓的广袖,配合他的动作,竟如一只蝴蝶;而“英台”也随之起身,飞跃,身上的轻纱也变成了同样的彩衣,伴他舞着,宽大的衣袖带起台上的花瓣,使他二人像是飞舞在花丛中一般。
“楼台一别恨如海,泪染双翅身化彩蝶,翩翩花丛来,历尽磨难真情在,天长地久不分开。”(1)
琴声延绵未绝,舞者动作虽然已经停下,但那目光却是越过了人群,投向未知的远方,似乎只要有可能,这舞就可以无穷止地跳下去一般……
一阵静默之后,如雷的掌声如潮涌而来,使台上已经疲累的三人脸上显出动人的红晕。菊衣满意地笑了:看来,这舞蹈很成功。
接下来的好一会儿,满耳都是宾客叽叽喳喳议论的声音,评审位被遮住了看不情况,估计也是在计算分数什么的,好颁发各种奖项吧?菊衣心里有点忐忑,虽然吟兰她们的表演很出色,但不代表她们就能脱颖而出——这个比赛,明显的就是有黑幕嘛!保不准评审之中有几个说得上话的,受了别人的托付要扶谁上位呢……
忽然,她的心蓦地一沉。
真是兴奋过头了。叹口气,一种名叫后悔的情绪开始在她心中蔓延——希望她这番作为,不要带给她们三个悲惨的命运。
为什么思想突然迟钝了?难道是忘了“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不论美男美女都适用吗?懂得顾惜听竹四少,却怎么没有为驻花三美想想呢?无奈地笑笑,摇摇头。
想了又怎么样?不过是自我安慰罢了。寄人篱下的她,想多少都是无力回天,只能旁观她们为了自己而挣扎——所以,既然这是她们自己要的,给她们以助力,也算是帮了她们吧。
不一会儿,喧闹声停息了。菊衣抬头一看,见主持人又上了台,而十五位参赛的美女亦鱼贯而出,吟兰三人也换下了舞衣,取而代之的是做工精巧的华美女服,刹时,全场的目光又都被她们夺去了。这也是菊衣的计划——跳舞就要换适合跳舞的衣服,打扮得花枝招展只会阻碍手脚伸展,有害无益,而吟兰本身既无心出头,自然更不用打扮;但是最后上台就不同了,前面的表演中,各美女的衣饰大家已经看习惯,这个时候再换上一身华服,不仅可以起到鹤立鸡群的作用,更能给人以不同的感觉——美女嘛,造型多变才是王道。
主持人开始宣布得奖的名次。
吟兰果然如愿得了第三,惊喜之色在她脸上一闪而过,神情仍然平静温和。
采鹃得了第二,不过,她脸上更多的是兴奋——不是说得了第二的可以嫁入四大家吗?不知她想去哪里?想到那天自己说的话,菊衣不禁失笑——不知道那些话有没有多少在她们心中留下什么呢?
得了第一名的居然是那第一个跳舞的红衣女子——竟然想不出她叫什么从哪里来,菊衣汗一个。此消息一宣布,台下马上嘘声大起,但不消一会儿就被压制住了——看来幕后人的手段高明啊。
看着那个满脸得意的红衣女子,菊衣有一种拿起茶杯扔上去的冲动——不过她控制住了,万一她真的这么做,后续的人可能会更多,她不想给尹膺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只是,那种劳动成果被别人窃取的烦燥感在心里一突一突地难受,她起身走出了包厢。
落梅怎么办?她抬头在台上搜寻落梅的身影——她仍然站着不动,脸上挂着冷然与嘲讽的笑。忽然,与台下她的目光相遇,落梅的脸上竟然多了一丝愧色。
不,别惭愧!你做得很好,这不是你的错!菊衣用眼神传递着信息。
可是心情不好不是说假的,她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转身走向泊船处,一眼就找到尹膺的画舫。
舫前守候着荆九龄总管,见她走来,上前做了个揖,道:“菊姑娘来了。”
“嗯,”她下意识地应着,在船身上来回看着,“荆总管辛苦了,风这么大,您可得注意保暖啊。”
荆总管一愣,点头道:“谢谢姑娘关心,姑娘可想上船坐坐?”
上船?她突然想到那日游湖掠过的几个娇艳身姿,心头又一阵郁闷:“不了,船上带有小艇吗?我想回去休息。”
“有的,菊姑娘请稍候。”说着走上船,对里面的船工吩咐了几句,不一会儿,就听见重物落水的声音,一个五大三粗的船夫撑着一只小艇朝她们站立的地方过来。
荆总管扶着菊衣上了艇,道:“姑娘坐好,老奴还要等候公子,所以……”
“无妨,”菊衣在小艇一端坐下,对他说,“您自己照顾好自己,我没事。”说着,朝船夫示意,又朝荆总管点了点头,渐渐他远了。
大约驶出有十几迷远,忽听得台上一阵欢呼,她不禁回头看。
影影绰绰地上台了,四个身影。
那袭红衣,不是炀炎又是谁?经此一夜,止水还能心如止水吗?临风是否还能冷静如斯?震岳会不会“长大”?一股心酸从心底蔓延出来,她惊觉自己的眼眶竟然又复湿润。
“姑娘,要回去吗?”船夫见她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问。
收回目光,她摇摇头:“不。我要回家。”话一出口,却觉不妥——家?她有家么?
她来这个世界,不就是为了找一个“家”么?
可又何其遥远!
“真是岂有此理,姑娘您说是吧?”船夫突然说。
“啊?什么?”菊衣没注意听。
“明明我们驻花阁的姑娘表演得最精彩,可头筹反倒让翠秀楼的人拔了去!那个秋荭哪里比得上落梅姑娘、采鹃姑娘和吟兰姑娘了?她们三个就是一人一个小指头都能把她压了下去!真是OOXX……”突然想到在姑娘面前不该说脏话,他讪讪地住了口。
菊衣却被他的真性情惹笑,烦闷的心情总算开了一些,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么。说不定评审们就喜欢秋荭姑娘这一口呢。”
“才不是呢!”船夫说,“要我说,肯定是落梅姑娘让什么贵人给看上了,不想让她进宫殿选去,才让人顶了她的名。”
菊衣一凛,忙道:“船大哥,话可不能乱说!”
被她这么一斥,船夫才惊觉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面露骇色地闭了嘴。
她见他这样反倒有些不忍:“算了,我什么都没听到。刚才我太累了,在船上睡了一小会儿。”
船夫一愣,随即明白她的意思,面露感激之色,但之后却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菊衣也觉无聊,一没人说话,久违的瞌睡虫就爬了出来,她靠在船舷上打起了呵欠。
之后的路程都是迷迷糊糊地,她只记得自己上了岸,进了轿子,之后怎么回到自己的房间,都是一团烂泥(是说你自己吗?)。
朦胧中,有个问题倒是很清晰:夺花大会已经结束,她的“西席”生涯也告一段落了,之后她又要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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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舞蹈的内容真的是某盒毕业晚会上同届同学的,只不过是钢琴伴奏没有唱;歌词是几个版本的《化蝶》加以修改拼凑而成(表打我……头顶锅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