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八 待选各色花 ...
-
驻花阁。
名为“驻花”，所驻者，自然皆“花。”
不仅美貌如花，更连名字中都带着花的名字，而且，还都是尹膺取的——看来这是他独特的嗜好。菊衣不禁想到自己的“名字”——枕菊？呵呵，“菊”不也是花吗？虽然她本来的名字中也有一个“菊”字，但是给她取这样名字的尹膺，一开始难道不是抱着把她弄到这里来的目的吗？
自古以来，青楼的数量就比楚馆多——这当然是男权主义下的结果，在这样的世界，一个男人只要有双手基本就能找到一口饭吃，不像女人，只能缩身在男人的护荫下，只能以小鸟依人的姿态任男人摆布，而且，“男风”这种东西，基本上是一种只有富贵人士才玩得起的“奢侈”，对于普通大众来说，男男之间的事情始终是有悖伦常的，自然更不会有男人愿意向男人出卖自己的身体。
其实在菊衣看来，更重要的一点是，在这充满了男权主义的空气的世上，要找一个目光温润如水，出尘脱俗的美男子，实在是难上加难——不过这样也被尹膺找到四个，也算他有本事——这样的本事，找起貌美如花、出尘脱俗的美女来当然更加容易（这两者有关系吗？）
据说，要入驻花阁，都要先过了尹膺这一关才行，可见他的要求是多么严格。现在看来，他的眼光的确不错，菊衣坐在大厅之中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们，果然连一个倒水的丫头都清丽可人，只要用心栽培，假以时日定能祸害一方。嗯，这么说好像不是在夸奖？算了。
绯彤在几个美女的簇拥下，由楼上款款步下。
果然，这里才是适合她的地方。
仍然是那身红衣，那随意的挽髻，只是在鬓边插了一朵火红的花——虽然是俗艳的颜色，却给人一种雍容的感觉。她的顾盼流转之间，媚眼如丝而不造作，水蛇一般的细腰柔若无骨，红衣的领子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姣好的锁骨，那皮肤白晰得引人入胜——虽然她的样貌并不如身后几个女子美丽，但是那份神韵已经告诉所有人，谁才是这里的主子。
“菊姑娘来了？”绯彤一眼就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人。
菊衣站起来，微笑着点点头。
真是有意思的女人——绯彤想，这么平凡的样貌竟能在公子身边留那么久，还能得到蓝陌与四公子的认可，她究竟有什么魅力？
看看身边站定的几个女子，无不有失望的神情流露于面上，她暗自摇头。说了让她们在里厅等，就是不听，一个个好奇地跟出来，现在又……真是的。
看看桌上的点心碟子已经空了，她一笑，问：“菊姑娘用过饭了吗？”
菊衣也瞄瞄桌上：“算是吃过了吧。咱们还是直接奔正题吧，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只有一个月了是吗？”
想到正事，绯彤也凝重了起来，侧身让出路：“姑娘请随我来。”
“此地是众姑娘平日练曲排舞的内厅。我已经把这一个月的拜贴都退了回去，姑娘可以放心教学。”绯彤道，同时让开一旁，她身后三位美女同时步入中间。
左边那个上前一步，巧笑倩兮地对她自报家门：“奴家花名‘采鹃’，请菊姑娘多多指教喽。”好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子，笑容是最适合她的表情，略带些婴儿肥的脸圆润可爱，笑起来带有两个可爱的酒涡，眼睛也是又圆又亮，果真有如春日艳阳下盛放的杜鹃花一般令人心旷神怡。
中间的也微微一笑——只是温度差太多了，这个整个一冰山美人……
“落梅。”同样惜字如金的美人，让她一瞬间想到了止水，不过这只是个错觉，因为止水不会有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神。是男与女的不同么？如梅花般冷傲，冰肌雪骨，是三人中最白晰的一个，白到可以看见皮下的血管，所以这种冷傲对别人来说没有任何危胁——根本就是一个冰雕娃娃，其实脆弱不堪。
右边那一个走上前来，同样的一笑。
菊衣眼前一亮——怎么会这样？明明开始给人感觉那么不起眼的她，此刻却突然放出光芒。
“奴家‘吟兰’，请姑娘多指教。”双眼波光粼粼，如两汪清泉幽幽沁肺，笑起来时鼻翼轻轻动着，有如花蕊上的蝴蝶动着翅膀，殷红如玫瑰花瓣的红唇一角微微上扬，那弧度可以勾住每一个看见她笑容的人心——她果然像一朵将放未放的兰花，身系万种风情。
只差一点……一点成熟的风韵。菊衣看看一旁的绯彤，如果她那种气质同时也为吟兰所有的话，那这次的夺花大会就真没什么举行的必要了。
这时代虽然青楼楚馆并行，但是其中的表演方式却有些不同。
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这里的人似乎觉得用嘴唱出来的都是“俗”，只有纯丝竹的乐曲才能算是“雅”，所以楚馆的小倌们基本上都是不唱曲的——莫非他们觉得虽然工作性质一样，但是男人掌握乐器的能力要比女人强么？她刚开始教临风他们的时候，他就说过这一点——所以，这表示在驻花阁她可以不用去想那些复杂的乐谱，而是唱几首好听的流行曲就行？太好了。菊衣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嚼出这句话——天知道她为了那几首民乐牺牲了多少脑细胞！！
“听说，”绯彤轻咳了一声，说，“菊姑娘曾唱过一首新奇的曲子，让公子赞不绝口，不知姑娘此时能否让我们一饱耳福？”
又来了。菊衣眨眨眼睛：“唱给你们听当然可以，不过是不是耳福我就不知道了。”
几人脸上一阵错愕，但马上回复正常，各自寻了椅子坐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秋哥，您的歌再借用一下了。菊衣在心中默念着，喝口茶清清嗓子，开始高歌。
一墙之隔的前院中，有人闻声停下了脚步，拦住干活的丫环，问：“这厅子里是谁在唱歌？”
丫环红了红脸，道：“嗯，彤掌柜的、采鹃姑娘、落梅姑娘还有吟兰姑娘都在里头，我，我也不知道……”
“哦？”来人朝里头看了看，丫环回过神来，忙挡在他的面前：“这位公子，这不能进去，姑娘、姑娘们是在……”
“是在干什么呢？”绽开一个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
丫环瞬间又一失神，喃喃地道：“在练习夺花大会上要唱的曲子……”
“是吗？谢谢了。”他狡黠地一笑，在兀自失神的小姑娘颊上“啾”地亲了一下，“这是谢礼。”说着，回身离开了院子。
“啊……谢礼……”原处只剩下一个晕晕乎乎的小姑娘……
“真是新奇的曲子呢！”采鹃惊喜地道，其他二人也面露喜色，绯彤见几人已经进入状况，便径自离开。
菊衣耸耸肩：“这是我喜欢的歌，不过，不适合你们在夺花大会上唱。如果你们觉得还可以，我可以再想几首适合你们的……”
“真的吗？”采鹃朝落梅抛去一个胜利的眼神，“菊姑娘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浪得虚名？菊衣愣了一下，随即明白是怎么回事，笑道：“我根本是籍籍无名，哪里有什么虚名可以浪得？”
落梅脸一红，微启樱唇似要说什么，但瞄了一眼吟兰，又作罢。
哦？这个小动作被菊衣发现——这几个人之中，似乎吟兰是老大的样子？不过，她们不是对手的关系吗？
想到这里，菊衣突然发现，原来她对于贺府夺花大会的情况了解得实在太少了——因为最基本的，胜出的“花魁”会得到什么，她就完全不知道……
不过，就是冲着那个“名”字，也会有许多女子趋之若鹜的吧？
她们三个，又是为了什么呢？以这样的外貌，就算没有才，也很有希望被人捧在掌心呵护一生的吧？男人总是低估女人的能力，而女人却总高估自己的能力——她们纤弱的身姿，果真站到了风口浪尖的时候，还能经得起那里的风吹雨打吗？
算了，这些事情本来就不在她的考量范围之内，她只要做自己的本份就好了。
那么，当务之急，自然是找出她们各自适合的曲风。
采鹃么，看她的样子，应该比较适合活泼一点的吧……落梅么，冷艳？至于那个吟兰……
“我不求夺魁。”
不求夺魁的话，随便唱首什么也就罢了……咦？等等！！
菊衣转过头问她：“你不求夺魁是什么意思？”
吟兰垂下眼帘：“姑娘莫要取笑奴家。奴家参加这次盛会，真的不求能夺得花魁。”
“那你为什么参加？”
吟兰抬起头，坚定地看着她：“我要取得探花之位！”
探花……那不就是第三？真少见呐！菊衣无意识地笑笑：“你的目标还真特别。有什么意义吗？”
采鹃凑过来：“因为取得三甲探花的女子，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去处，不容拒绝。”
“哦？”很特别嘛！“那第一和第二呢？”
“第一嘛，”采鹃食指点着下巴一边说一边想着，说不出的俏皮，“第一名状元魁首，可以脱离妓籍，并且获得入宫选秀的资格，而且还是直入殿选哦！第二名榜眼，也可脱离妓籍，并可婚配四大家。第三名选择的余地当然不包括前面那些。”
“这么说的话，”菊衣看着吟兰，“怎么想都是第一、二名比较有划算一点哦。你为什么执着于第三名呢？”如果有能力得到第三的话，那第一和第二当然并不遥远。除非，她早就有想要去的地方，或者至少，她有不想去的地方。
采鹃突然叹了口气，说：“吟兰呐，都是为了她的姐姐。”
“采鹃！”吟兰突然开口，意思当然是制止她继续往下说。采鹃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窝在她身边坐下，就像一个顽皮的小妹妹。
菊衣不禁来了兴趣：“那你们呢？你们想得到什么？”
采鹃想了想，说：“其实，只要可以脱离妓籍，去哪里都无所谓。”
菊衣不禁失笑：“那还不是一样。只不过从驻花阁台柱变成某人专属，在我看来，还不如留在这里。至少在这里你们可以自己挑客人，做那些事有银子收，还自由。”
三人脸同时一红，采鹃讷讷地说：“菊姑娘，我们都是清倌。”
“有什么不同吗？”菊衣看着她，“你们也会老吧？待在这里免不了要做那个，嫁到那些地方去也一样；可是在这里不是自由得多吗？脱离了妓籍却去做某个人的专属妓女，还不收钱，并且得盼着他来嫖，我看不出这样有哪里好了。毕竟留在这里总有一天可以离开，去到那些地方却是一辈子也出不来了。”
三人听到这里，面面相觑，不知说什么好。
“啪”！门被大力推开，绯彤面色不太好地走进来：“我看上午也差不多了，姑娘们也该累了，菊姑娘，我差人送你回去。”
“啊，无所谓。”菊衣背过身吐了吐舌头，看见她表情的三个人又是一愣。
绯彤没好气地拉着菊衣就走，岂有此理，找你来是来教曲子的，你倒想把她们三个说得不肯参赛！
“那就这样，我明天再来！”菊衣不望回头对三人告别。
三女不禁莞尔。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十八 待选各色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