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十七 摊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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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阵冰冷从她头顶一直灌进衣领，刺得她一个激灵，猛醒了过来。
“有没有搞错！？”她站起来，提着衣领，“不让人睡觉也不能用水泼人呐！！”
四周静默……
菊衣才开始注意除自己湿淋淋的衣服之外的东西。
这里好像是思筠四楼房间的大厅。咦？酒楼的一干工作人员都在！？不用上工？而且，他们那是什么眼神？有气愤，有怜悯，有叹惜，还有……兴奋？！
“你们怎么都在？”
没人回答她。另一边，正在嘤嘤哭泣的人引起了她的注意——思筠？怎么又哭上了？
“你怎么了？”
思筠回她一个怨恨的眼神，让她顿时摸不着头脑。
“你还好意思问？”上首有个声音冷冷地传来。
“沈老爷？你怎么在这里？”她讶异道。
沈千钟冷笑：“这句话应该是老夫来问。吴公子，你为何会在小女的闺房之中？”
啊？啊？啊？
菊衣总算是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了。
她被人弄晕了，之后一直在思筠的房间里——保不准还被弄上床和她睡在一起，然后被人发现，当然要向她这个败坏女儿家名声的“登徒子”讨回公道了。她抬头又看了看，好嘛，沈思妤和尉迟玖一左一右坐在沈千钟的身边，两张没有表情的虚伪的脸，看得她好不……恶心！！
“昨天我把思筠带到房间之后，就被人打晕了。为什么会这样我自己也不知道，但我没有碰她一下。”这是事实，但不见得有人相信。
沈千钟冷冷道：“思筠的房间平日上锁，钥匙只有她一个人有，你说没有碰过她，怎么拿得到钥匙？”
“钥匙是那小厮……！”突然醒悟——这本来就是个圈套。那个小厮是酒楼外的人假扮的，酒楼里当然不会有人知道这个人，没人能帮她做证，她就算说了也会被认为是在撒谎！
“酒楼里的工人昨天全部被你遣至楼下，你有什么可说吗！”沈千钟怒道，又指着哭泣不止的女儿：“你还有脸哭！做出这等见不得人的事，你……”
菊衣正要说话，却被沈思妤抢先了一步。
“爹，你别这样。听闻姐姐昨日酗酒，一定是酒后……”乱性两个字倒是没说出来，但是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说她趁人之危嘛！果然，旁观的人眼神里又多了丝鄙夷，沈千钟更是怒发冲冠。
“你这禽兽，你……！”沈千钟拍案而起，“来人！把这个淫徒给我拖下去重打！！”
“不行！”
菊衣还没开口，有两个人影从人后冲到了她的身边：“菊哥哥是冤枉的！他不会做这种事！”
是竞之和婧秀，竞之一脸的激动，婧秀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也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嘴唇抿得死紧，不复平常的天真烂漫。
“这两个小东西是从哪里来的！给我赶出去！”沈千钟不耐烦地挥挥手，就有家丁来拖两人。
“爹！”沈思妤又道，“爹，现在不是管外人的时候，应该先解决姐姐的事才对呀！”
“唉！”沈千钟一拳捶在把手上。
“依女儿看，”沈思妤说，“姐姐与吴公子既然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不如择一吉日早日完婚，免得落人话柄。”
此话一出，众人顿时议论不止。菊衣突然发现沈思妤的身后站着一个熟人——小慧！！
果然是她。原来她是沈思妤的人，这么说，沈思妤从第一眼看见自己开始，就在算计了。让小慧试探她对思筠的心意，本来应该是想趁她在沈府的日子把她和思筠撮合成一对，可后来自己却离开了，所以又设下这个圈套。
思筠身边当然有她派去监视的人，所以知道她心情不快一直喝酒，然后见自己前去劝解，就派小慧扮成酒楼小厮的样子误导她——她怎么会相信一个未出阁的女子能独自在外面过夜？无论沈思筠多能独当一面都好，她始终是首富之女，名声比什么都重要——失了这个东西，身价就哗哗往下掉，她怎么会忽略了这一点呢？沈思妤呀，你怎么能确定你想要的东西，会比你一母所生的姐姐还重要？
沈千钟沉吟了一会，抬起头盯着她：“让思筠配你这恶徒是可惜了！但也无他法……”
“不！”思筠猛醒，扑向前去：“爹！我不嫁！我不！！”
“这能轮到你做主吗！”沈千钟拂开她的手，“你自己做出这种事，就应该想到后果！”
“不，爹，你不能这么对我……”
“等一下！！”
众人愕然地看着中间出声的人。
菊衣嘴角挂着一丝嘲讽的笑：“我这个正主儿都没说话，你们争什么争？”
“好，”沈千钟盯着她，“你说，你娶不娶思筠！？”
“要我娶沈大小姐，不就是因为我坏了她的清白吗？”菊衣冷笑，“如果她的清白没失呢？”
沈千钟怒道：“你想赖账！？”
沈思妤也道：“吴公子，我姐姐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子与你共处一室一夜之久，便是你什么都没做，她的名声已然坏了，收不回了。”思筠闻言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妹妹。
“与我共处一室就坏了名声……”菊衣皱起眉头，“是因为我是男人么？”
沈思妤嘴角有点僵化：“吴公子明白得很。”
菊衣脸上突然绽开一个再温和也不过的笑容：“那么，沈老爷可以放心了，你的女儿还好好地，一点事都没有，也不会坏了名声，因为我不是男人。”
场面一片寂静。
菊衣伸手把男髻解下，长发流泻一肩，虽然没有一般女子的那么长，却为她本来雌雄莫辨的脸增加一丝柔媚。她又解开领子，把厚实的高领长衫脱下，剩下单薄的中衣，雪白的颈子线条柔和，身体的轮廓一看便知与男人不同。
“我的身上还缠了布带，如果需要的话，我可去解开。”菊衣说。
但是不需要了，在场众人震惊的表情说明他们已经相信——当看到她没有喉结那一刻，就相信了。
“哼。”一声轻轻的冷哼逸出，尉迟玖起身离开。这个人，一声不响地坐着，又一声不响地离开，那一声冷哼又算什么意思？她这演戏的不嫌无聊，他那看戏的还觉得累不成？
沈千钟好一阵子才从震惊中回复，干咳一声：“原来是位姑娘……既然如此，那……”
菊衣笑着打断他：“在下告辞了。”
说完，不看他们一眼，转身离开。
“菊……”身后传来一声轻呼，菊衣停住脚步，走到竞之和婧秀跟前：“竞之，秀秀，我要走了，你们要好好生活，知道吗？”
竞之点点头。婧秀拉着她的裤脚：“菊姐姐，你别走行吗？”
菊衣捏捏她的小脸：“姐姐一定要走。不过，姐姐会回来看秀秀的，好吗？秀秀要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等姐姐哦。”
“嗯！”婧秀点点头。
她回过头对竞之说：“我的名字里真的有个‘菊’字，你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叫我。后会有期，好好照顾秀秀。”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下楼去。
房间里，东西并不多，她三两下就收拾好了，正要出去时，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她不怎么想见的人。
“尉迟，有缘再见了。另一半我会还你的。”她笑着打招呼。
“你到底是什么人？”
“嗯？”菊衣一时没反应过来，抬起头愣愣地看着发问的人。
尉迟玖望着门外，似乎那里有很美的风景。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站几人回。”他回过头来，冷冷地看着她：“一听到‘夜光杯’这个名字，就能作出这样的诗，这样的才子怎么会屡试不中？诗中笑看生死的胸襟非常人能比，有这种胸襟的人居然因落第而‘无颜见父老’？”
菊衣耸耸肩：“尉迟兄这么为我解释也算牵强了。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的心情？”
“‘葡萄’这种果子传入大晟只有十年左右的工夫，”尉迟玖明显不接受她的辩解，“作为西域贡果，只有朝中二品以上大员才有资格享用，其他人便要花上十倍不止的价钱，普通百姓根本连它长得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更何况就连杏渠也不超过十桶的‘葡萄酒’？吴菊轩，你非富则贵呀。”
富贵个鸟！菊衣心里哭笑不得，不就是首诗吗？她哪知道前世超市里几十块钱就能买一瓶的葡萄酒在这里竟然比黄金还贵，而且还不是普通人能喝得起的东西——这倒好，她身价一变老高，成二品以上大员了！
正想着要怎么回话呢，尉迟玖又开口了。
“舜州公冶别府跑了一个教书先生，据说卷走了值钱的物事，府主公冶靖差人秘密擒拿，许多次找到杏渠来，都被我打发了，”他盯着菊衣，“吴菊轩，你怎么不改改名字呢？”
菊衣一摊手：“改了有什么用吗？我在那个时候窜上你的车，是什么人日后你一想就能知道，怎么会拘泥于一个说换就能换的名字？”
“或者，”他沉吟道，“我应该叫你‘江雨凝’？前工部尚书千金，现工部尚书夫人？”
“她已经死了。”菊衣平静地道，“我不是她。”
尉迟玖静静地看着她，良久，吐出一句：“后会有期，我会等着那另一半。”
那张硬朗骄傲的脸庞，配上矫健的身资，有如一座完美的雕像，每一块都充满了力量，让人忍不住为之失神。菊衣笑着对他点点头，擦着他的肩走过他的身边。
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今早发生的一切在她脑中翻腾不已。
原来，并不是安分守己就能平安过日，原来，只要走进别人的勾心斗角，就会沦为牺牲品。如果她真的是个男人，事情又会怎么样呢？“他”也许会死，也许会被逼着与沈思筠成亲……不，也许被逼的是思筠，她断然不会愿意这样地嫁人，但是她那强势的老爸怎么会如她的意？
沈思妤，你果然不是个普通的深闺小姐。为自己争取幸福是没有错的，因为“幸福”是一件太宝贵的东西。
可是，如果你追求的那种“幸福”，要用宝贵的亲情友情来换，值得吗？
不，你不会明白的。你只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天真地以为只要抓住一个如意郎君就能一生幸福，你不会明白人更多的时候，是靠亲情友情来慰藉寂寞的心灵。总有一天你会明白亲情的可贵，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所做的一切……但是，她不关心。
在这个未知的时空，在这个她连自己也无法好好保护的时空，她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关心每一个人。所以，从现在开始，她还是关心自己吧。比如，接下来她应该去哪里？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玉弓桥上，再往前去就是朝颜大街了。
慢慢地走下桥，她感觉前途一片茫然。
她不是易容师，除了扮男装之外，没有别的改扮方式，所以现在她连应该怎么在人前出现都不知道。
一切都被搞砸了——确切地说，一切都被自己搞砸了。
她叹了一口气。
突然，一块面巾捂住了她的口鼻，她只闻到一阵刺鼻的香气。
晕倒之前，她想：我怎么老这么倒霉？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十七 摊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