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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 女儿节(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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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哥哥!我们一起去放河灯吧!”婧秀兴奋得满脸通红,抓着菊衣的衣袖道。
“啊,河灯?”
河灯是每届女儿节的保留节目,在女儿节的最后一天。这一天,所有订了情的儿女们都要到杏渠边,一人取一盏点燃,之后放入河中顺流而下,取其顺风顺水,梦想成真的寓意。泡上MM的、钓到凯子的希望能幸福一生,没收获的希望能早日遇到合适的另一半,没到年龄的希望能出落得更水灵……总之,这就是一个寄望明天的仪式。
话说回来,女儿节还来的热闹,让杏渠也得到了莫大的好处呢。应景的物品销售先不说,光是慕名而来的客人就为商业区增加了不少营业额。看来这个女儿节的发起者还真是聪明过人呢。
跟在婧秀后面与竞之并肩地走着,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欢笑,菊衣心中竟然有些不舍——这么美好的节日,已经是最后一天了呢……
“菊大哥,你想许什么愿?”竞之突然问。
“嗯。”认真地想了想,说:“希望能在这个世上找到属于我自己的一个地方吧。”
竞之有点不明白,却也没有追问,说:“我希望秀秀平安长大,找个合适的人成家,幸福的过一辈子。”
“哦?”她笑着看前面蹦蹦跳跳,不时回过头来催促她们快走的可爱小女孩,“那你自己呢?”
竞之想了想:“没想过。我答应了娘要好好地照顾秀秀,先做到这个吧。”
走到河灯发放处,成堆的船形河灯正堆在桌上等待分发,她们一人拿了一盏,朝河边走去。
杏渠边,挂灯的树上少了很多灯笼——只要选择了心仪的和灯之人,灯笼就不能再挂了,而是要收藏起来,作为日后婚礼上的“灯媒”,这是女儿节成的佳偶之中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虽然寮落了些,却仍然把四周映得很亮,树遭到树之间的挂灯彩绳每隔一段就有个空隙,用竹子搭成门状,通往可以接触水面的河边,就是放河灯的坞头,菊衣三人选了一个人少一点的,点燃了手中的灯,放在静静流淌的河面上,看它慢慢地随河水流向下游的地方,双手合十,许了一个愿。只求平安,平凡、安定而已,很简单,不是吗?
如果愿望真的能这么简单就实现……
一阵微风迎面吹来,送她一阵凉意。
上游放灯处的许多灯都被风吹得流到她的面前,彼此碰撞着,明晃晃的烛火不停地闪动,灯芯燃烧的热浪扑面而来,她不由得站了起来。
“哇!好漂亮啊!好多灯!!”婧秀兴奋地指着那些流过来的灯,一手拉着哥哥的衣角,“哥哥你看,那个是秀秀的,那个是哥哥的,还有……”
站起来,视野也广了。无数闪亮的河灯在漂浮在河面上,随着河水静静流淌,虽然人还是一样地多,却有非常有默契地没有高声喧哗,轻轻地耳语,压低的笑闹,让整个河面都沉浸在一种暖融融的气氛之中。
一群灯流走了,又有一群流下来……菊衣觉得自己有如置身于夜空中亘古不变的星河,笑看千年岁月流逝一般地自在逍遥。嘴角扬起淡淡的、却是发自心底的笑,此刻,什么秋家,什么公冶家,都抛开罢……
身后一阵骚动让她回过了神,望望已经流走的闪亮,虽然不舍却也无奈。
“还有人要放灯呢,我们让位吧!”菊衣对一旁的竞之兄妹说,然后离开了河边。
她没有注意到,就在离她们站立之处不远的一个转弯,正好可以看到放灯处的全貌。那里站着一个穿着暗金色长袍的人,左手拿着一把黑色的扇子,狭长的凤眼紧紧地锁住了她的身影。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右手蓦地紧握成拳,把什么东西攥在了手里,依稀只能看到指缝间露出的一个白色的角。纸条?
回到望月楼,赏景的客人也散得差不多了,楼下只有跑堂的一边打着瞌睡,一边等着未走的客人结账。
竞之带着婧秀去睡了,菊衣一边上楼,一边觉得奇怪。
许多桌上还有没收拾的碗碟,人都哪儿去了?难道都去睡了?可是现在还没打烊……
到了二楼,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思筠的手边、脚下都七倒八歪着几个空酒瓶,而她人还在喝着一瓶。她身旁站着酒楼的员工们,个个用担心的眼神看着她,而她一边喝,一边挥着手赶他们走。
“怎么了?”她拉住端着醒酒汤从她身边走过的蔺大厨。
“唉,谁知道呢。刚开始一小杯一小杯的喝我们也没人注意,谁知道后来换瓶子了!”说着,一边摇头叹气,一边走到思筠身边:“老板,你喝太多了,还是换这个吧?”
“这个是什么?”思筠醉眼迷离地看着那碗红豆汤,“嗝,不是酒……我不要!!拿走!拿酒来!!”手一挥,那碗汤差点砸在地上。大家再也不敢上前,只能在一边大眼瞪小眼。
“你们都去收拾吧。”菊衣突然道,“我来劝劝你们老板。”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下了楼。
菊衣从墙上的柜子取了一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再倒一杯给她。反正已经喝了很多,也不在乎多一杯了。
“来,干。”她说。
思筠抬起头看看她,忽然笑了:“是,是你呀……吴菊,嗝,吴菊轩,呵呵。”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菊衣再倒一杯:“心情不好吗?”
“怎么会?嗝,心情,嗝,女儿节,心情怎么会不好……”再喝。
“那就是看到我不开心?”再倒。
“开,嗝,开心,当然开心……”又喝。
“如果能看到另一个人,会更开心,对吗?”
思筠推开桌上的东西,趴下去。
不一会儿,她的肩膀开始轻轻耸动,抽气声从臂膀下传出来。
如果可心的话,菊衣希望她是在笑,而不是在哭。她不喜欢看到别人哭。
“为什么……他不来看我……”
他?尉迟玖吗?他果然还是选择了思妤?
“我……”思筠突然抬起头,脸上被泪水涂得一片狼藉,“吴菊轩,我是个坏女人吗?”
“坏?”这是从哪里说起?菊衣有点哭笑不得,事实上,她不但不“坏”,还是个“好”单纯的女孩。
“那为什么他不喜欢我?不来和我的灯?”她又开始流泪,“难道我抛头露面开酒楼,就那么不好?难道我比思妤就那么不如?”
菊衣深吸一口气,把她拉到窗口通风的位置,让风把她吹得清醒一点。
“思筠我告诉你。”
“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一面,有人不欣赏那是因为他不懂。但是他们的不懂并不能贬低你自身的价值,你明白吗?你就是一朵花注定要绽放,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那一瞬间的美丽,就算多么短暂,都是属于你自己的。”
思筠愣愣地看着她,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
“不知道你相不相信,但我相信。我相信这世上一定有那么一个人是属于我的,我们互相欣赏,互相包容,他会为我做很多事,也值得我为他做同样的事。这个人一定存在,如果我们足够幸运的话,就一定会相遇。”
“那……”思筠怯怯地问,“如果遇不上呢?”
菊衣眨眨眼睛:“我还有自己呀。”接着在她额间一点,“你就更幸运了,你不仅有自己,还有疼惜你的父亲,还有这座日进斗金的酒楼,省下那么多赚钱养自己的时间,就可以慢慢地去找那个属于你的人,还有什么不满足呢?相信我吧。如果他是属于你的,那么他一定会慢慢地懂你,回到你身边;如果不是,你的这些眼泪就都白流了。”
思筠摇摇头:“不行的,”本来已经哭花的脸上又冲下两道,“我觉得好辛苦,痛苦得快要死掉。一想到他,我就什么都做不了……”
她皱起眉头:“可你不是还没死吗?既然没死就说明没那么厉害。再说了,如果那个人对你真的那么重要,你应该做的是打起精神把他抢回来才对,在这里喝个烂醉有什么用?而且丑死了,如果被看到会更讨厌你的。”
“啊!”思筠被她这句话吓住了,双手摸着脸,“很丑吗?我哭得很丑吗?”
菊衣点点头:“当然了,你看,本来二楼有许多人的,现在都被你吓跑了。”
“啊——”一声尖叫,思筠捂着脸蹲在地上:“完了完了,我没脸见人了……那么丑……”
菊衣好脾气地跟她一起蹲下:“没关系,我告诉你啊,因为你哭得太丑所以他们都不知道是你,所以你现在只要赶快回家洗个脸睡一觉,明天起床漂漂亮亮的就没人知道了。”
“真的吗?”思筠抬起头,一脸希冀。
菊衣点点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
“好!我要回家……”思筠站起来,却由于酒力摇了摇,又倒在菊衣的肩上。
“吴公子!”一双手伸过来扶住了思筠,菊衣一看,是个面熟的小厮,看穿着应该是望月楼的,忙道:“你来得正好,快帮忙叫辆车或者找顶轿子,把你老板送回家。”
小厮笑笑:“不用的,吴公子。我们老板有时也在望月楼过夜,她的房间就在四楼,而且老板醉成这个样子,半路要是受了寒就不好了。”
菊衣想想也是,点头道:“那好吧,你带路。”
小厮扶着思筠上楼梯,菊衣扶着另一边,走走停停好不辛苦。
好容易到了四楼,倒把菊衣吓了一跳。
她是自觉的人,没去过的地方非请不入,所以一直没上过四楼。四楼的装潢雅致非常,有点像她前世住的那种豪华套房,由于是最高层,所以用的材料都很轻巧,大都是竹子。楼梯口正对着两扇红木雕花格子门,上了锁。小厮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锁,把门推开,就看见一间宽敞的大厅,主座次座一应俱全,主座后面还有一扇竹制花鸟屏风。绕到屏风后面,有一条宽敞的走道,走道的左、中、右各是一扇门,比进来那个稍小,中间的门通往晒台,左边是书房,右边便是思筠的卧房。
小厮先走了进去,帮思筠整好床铺,就出来门外等着。
菊衣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但是思筠已经靠在她的肩上发出了均匀的呼吸,由不得她多想。
把思筠弄脏的外衣脱下来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菊衣想,还是不要换里面的了吧?免得她醒过来以为被自己怎么了,虽然自己也是女的,但这个时候暴露身份还不明智。拿定了主意,决定不管她了。
“哎?人呢?”回过头看门口,那小厮已经不见了,菊衣走了出去,“你去哪儿了?”
回头看看躺在床上已经不省人事的思筠,菊衣叹了口气,就感到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晕了。
失去意识之前,她想到那个面熟的小厮——为什么会觉得面熟?
“小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