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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十三 另一个沈小姐(中) ...

  •   这一顿饭吃在嘴里是什么滋味菊衣已经完全忽略了。
      她只觉得,今天的饭桌上,好多张经典的脸哪……
      那张一副尊者样,长须飘飘怎么看怎么像王重阳的,一直笑着眼里却不时精亮精亮地在各人脸上扫来扫去的笑面虎脸,就是此次家宴的发起人——沈千钟。说实话,如果之前有人对菊衣说这个人是礼部尚书,她绝对会相信——虽然人不可貌相,但这个人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怎么也和腰缠万贯的富豪酒商扯不到一块去呀!嗯,是个人物。
      从进屋开始就一副扑克脸,说话的时候一定是几个字几个字地蹦的、让人想在他后脑点火脸上烙饼的疑似面瘫的死人脸,当然就是尉迟玖。话说,沈千钟不愧是生意场上打滚的,对着这么牛X的后辈仍然能笑容可掬,好像对着他爷爷似的,眼里不时闪过赞赏的神色——他是在看女婿呢,还是在看雕塑呢?
      看见某人之后脸就红得像烧红的螃蟹似的,又紧张又害羞还有点害怕,几次把筷子伸到菜盘里什么都没夹着就收回碗里捅着白饭的蕃茄脸自然除了沈大小姐之外不作二人想。菊衣有好几次都要受不了——我说你要想吃汤泡饭就把盘子端起来倒吧!不然拿勺子舀也行,用筷子这么一滴一滴地捅到饭里去,你得吃到什么时候啊?
      边角上的仆从看着这么诡异的饭局,都是神态各异,只有那个疑似管家的半眯着眼睛看起来快要睡着的样子,脸上写着“我什么都没看见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要说饭桌上这么多人,最正常的就属她和沈二小姐——沈思妤了。
      不知怎么的,虽然知道她和思筠是双胞胎姐妹,但当两人搀着手地起款款步出的时候,菊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气质啊,气质决定一切,她觉得不止是她,便是别的人来看,也能一眼分辨出她他姐妹的不同来。
      沈思妤的衣裙是粉嫩的杏花红色,长相与思筠并无二致,有所不同的就是她的眼睛睫毛要长一些,垂在眼前遮住些许神光,再微微地一翘,倒显得波光滟潋,楚楚动人,再加上比思妤要白晰一些的肤色,倒是更亮眼了——但是最大的不同不在这里,思筠给人的感觉是明净,虽然混迹在商场中(她那道行只能算混吧)却无铜臭味,似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荷,而思妤虽然也有几丝脱俗的气质,却更像夜色中绽放的睡莲——夜色,通常可以遮掩许多东西。
      她偶尔抬起眼睛看一眼客人,对菊衣只是轻轻一扫,在尉迟玖脸上停留得却久些——虽然只是不为人知的一瞬,却已经说明了许多事,更多的时候,她只是非常文雅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碗里的东西,夹菜也只夹自己面前的,对于这他们这两个客人,只是恰到好处表现了自己作为“妹妹”的好奇。这般能掩饰自己的心事,她当真只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不问世事一心待嫁的深闺小姐么?
      饭后,众人移驾茶厅,正愁没有什么话题的时候,沈二小姐不着痕迹地盯着他们带来的檀木匣子,引起了沈千钟的注意。
      “哈哈哈,尉迟公子真是客气,一顿便饭罢了,还带什么礼物呢?真是羞煞老夫了。”沈千钟一边呵呵笑着,一边让仆役把匣子呈上来。打开一看,虽然不明就里,却也知道这杯子应该不是凡品,问:“这是……”
      菊衣狠狠地踩了尉迟玖一脚,然后若无其事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宫灯。感觉尉迟玖在自己脸上很很地剜了一眼,才道:“夜光杯。”
      “夜光杯?”两位沈小姐一起好奇道。
      沈千钟拿起其中一个,着一边的管家道:“灭灯!”
      不一会儿,茶厅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然而,一点幽幽的光开始亮了起来,沈千钟手中有如拿着一个月亮,正散发着淡淡的光。沈千钟不掩目中诧异,伸手从背后的多宝格取下一瓶酒,把杯子置于几上,一丝银光由瓶口泻出,注入杯中。
      顿时,本来平静柔和的光芒开始活了,朝四周荡漾,他再取出其余的杯子依法炮制,只见几上十二个杯子围成满月的形状,杯中波光闪闪,一波又一波的柔光让众人恍如置身八月十五的海面上,沁凉风入肺腑,皎皎月光笼罩全身……
      “好一个‘夜光杯’!”沈千钟喃喃道,着管家亮起灯。
      眼前一亮之时,众人才从刚才的幻境中离开,再望向那套其貌不扬的杯子时,已经是全然不同的心情。
      沈千钟面色凝重:“尉迟公子,此礼过于贵重了。”
      尉迟玖没有说话,菊衣下意识往椅子里缩了缩。
      太夸张了吧?她以为那只是琉璃做的杯子,谁知道竟然赶上央视春晚的特效了,早知道这样,说什么也不能把一套全给他呀……呃,现在似乎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对于初次见面送这种礼物的确有点太贵重了,就算是下聘礼也用不着呀……不知道尉迟玖用多少钱买的?菊衣心里一凛——尉迟玖付的钱,自然知道这东西的贵重,可他还是二话不说买了就送,就是说明他不觉得送这东西不合适——也就是说,他来这里的目的,并不是见女方父母这么简单,他与沈千钟,一定还有别的事!
      只听尉迟玖道:“无妨。”
      沈千钟低头把玩了杯子一会儿,忽笑道:“天色已晚,尉迟公子与吴公子不如就在舍下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去如何?”
      果然没猜错!他们两个果然有猫腻!要不然,从这里走到望月楼也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她就不信偌大的沈府一辆马车都没有,就是没有也有牛车吧?(如果你真想坐的话)留在府中过夜,不过是个幌子罢了。
      “却之不恭。”尉迟玖想了没想就帮她下了决定。
      她怎么忘了他还有另一重身份呢?兵部尚书的儿子,虽然不受宠却不表示没用,基本上,这种不会被人太过注意的身份正好方便办一些不便被人注意到的事情,今天早上思筠的邀约,他怕是已经想好要接受了吧?只是,在自己面前做那一场戏有什么用呢?
      菊衣摇摇头,她早该想到的。早知道,就不管什么报不报答的事,在知道他身份那一刻就该跑路的,现在又被卷入不明事件当中了——只盼望她足够不起眼,能被所有人忽略掉,最多在很久以后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他们才想起“咦?好像有那么一个人”。
      他们被安排住到西前院的西厢,后面的西后院就是两位小姐住的地方。这样的安排,真是引人遐思啊……而且还是“西厢”,真是个容易出事的地方……

      虽然不早了,但尉迟玖看起来并不想睡,径直走进她的房间,坐下。
      “这里是我的房间。”她忍不住提醒他。
      “门没关。”
      没关你就能进来了?菊衣好心地提醒他:“沈大小姐闺房的门应该也没有关吧。”
      尉迟玖脸一冷:“你们不一样。”
      哦,她没忘记自己现在是个“男子汉”,所以无视:“或者,沈二小姐?”
      他这次没说话,直接从眼中射出两道冰刀。
      菊衣不痛不痒:“我可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沈二小姐应该和你不熟吧?可她看你的眼神不正常得很。”
      尉迟玖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说:这你也看得出来?
      不过,他还是说了:“一年前的杏渠花会上见过。”
      杏渠花会?嗯,竞之好像提过——他妈妈印清涟就是在一次杏渠花会上一举夺魁,从而导致她后来的悲惨人生。沈思妤怎么会去参加这种活动?
      尉迟玖看出了她的疑惑,淡淡地说:“杏渠花会,每三年一次。只要方便,谁都能来参加。”
      宋菊衣愣愣地看着他,半晌,才道:“你……说的这句话真是有史以来地长啊……”难得啊,一般来说不会超过十个字的……
      尉迟玖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不说话。
      这么说,杏渠花会是面向广大女性群众的一个舞台,专门为她们提供展示自己的机会?
      也是。基本上,每一个大家闺秀都躲在深闺足不出户,有什么才能也都不为人知,参加这种集会,一来自己可以趁机见见世面,二来让世人都清楚自己的才华,美丽的容貌再加上才华横溢,对于自己的未来是很有帮助的——至少在终身大事方面可以有更多的选择。说实在的,菊衣不是很明白那些男的,一方面吹捧“女子无才便是德”,另一方面对于那些美丽而又惊才绝艳的女子趋之若鹜,难道犯贱是人类的劣根性之一?
      总之,沈思妤和尉迟玖的确是见过的——当然,不可能只是“见过”而已,不过看他那张铁板脸就知道他不会乐意把过程详细说明。
      “花了不少银子吧?”她不怀好意地问。
      尉迟玖回过头来看她。
      菊衣笑:“那套‘夜光杯’,你愣是一声不吭就买了下来。虽然表面上对沈老爷不怎么待见,可该尽的礼数你可是一点都没含糊呢。”
      尉迟玖眼睛微微眯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菊衣想完了,他要动拳头了,可是他只是目光深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夺门而出。
      嘁,假惺惺。不过,这个人表面上冷冰冰一块铁板,内里说不定是一座火山,指不定哪天一喷发把铁板抛个半天高落下来砸死人呢,她还是少招惹为妙。
      隔壁屋门并没有响,说明尉迟玖离开之后并没有回屋,这倒提醒了她——在别人家做客不用太客气,睡不着的话可以随便走走。于是她也离开了屋子。
      沈府充分证明了一件事,就是:看起来不大的宅院,其实不一定小;看起来很大的宅院,只有比看起来更大。所以,在走了大半个小时之后,仍然没有离开“走廊”这个建筑的菊衣不禁开始怀疑她是不是迷路了。话说,以前医院的护士总结起穿越文女主特质的时候,其中一点就是路痴——方便进行偶遇,她倒是方向感十足,从她能走出沅州那片延绵数十里的深山就可以看出来——这对于一个没被大自然的深山困住却对着人造的建筑迈不开腿的人来说,是多么地讽刺。
      回过头,她仍然能准确地分辨出走回西厢的路,所以她并没有迷路,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下一个“地方”而已。走廊边上有木制栏杆,表面平敞,她用袖子拂了拂就坐了下来。休息是为了走更长的路,这个时候放弃希望回西厢睡觉,无疑是对自己准确方向感的侮辱,她就不信这么大的地方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游玩的所在!(那个……你别忘了这里是别人家……)
      突然,一阵琴声吸了她的注意。
      这么晚了还弹琴扰人清梦的,非那些富家小姐莫属。嗯,是沈思筠呢,还是沈思妤?应该不是沈思筠,虽然她一定睡不着,但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无聊到起来弹琴的地步,所以应该是沈思妤。菊衣一边想着,一边朝琴声响起的地方移步过去。
      月亮门中青草碧树此刻都被镀上一层银光,小桥隐现在树从中,流水潺潺,水边一座凉亭里,一位佳人正就着灯笼的微光,玉手轻抚,一串串优美的音符由她指下溢出。沈思妤在亵衣外面只披了一件纱衣,轻薄的衣摆随着夜风飘飘欲仙,把她衬得不似凡间人,乌黑的秀发只用丝带随意挽在脑后,看起来像是睡着睡着一时兴起而起来弹琴的样子。这人这景这乐,生生地把这院子与外面隔成了两个像是完全没有联系的世界,而她,就像误闯入仙境的凡人。
      可是惜她是女的,而且不是LES,不然又是一段凄美的佳话。
      如果说她这般举动只是为了吸引某人的注意的话,那么不得不说,她是相当成功的。只要看看效果就知道了——菊衣蹲在树丛后,确保尉迟玖转过头来也不会看到她。
      尉迟玖站在小桥上,定定地看着亭中佳人。
      “尉迟公子,既然来了,就容思妤奉上一杯清茶吧。”声音淡定轻柔,落落大方,让菊衣突然觉得自己凭什么就认为她是在吸引尉迟玖的注意呢?说不定是人家来找她的呢——她差一点就要确定了,如果没有看到她因为紧张而缩到桌下去的手的话。
      “无须多礼。”
      “过门便是客。”思妤道,又面色黯然地叹了口气,“何况,尉迟公子是有可能成为思妤‘姐夫’的人。”
      尉迟玖面色一凛,却并不反驳,只是走向亭中,在她对面坐下。
      思妤用面前的茶壶倒了杯茶,推向他。
      “尉迟公子请用。”
      尉迟玖看着那双素白细嫩的手推着茶杯到他面前,突然轻轻地皱了皱眉头,不喝茶,也不说话。
      思妤没有发觉他的小动作,只是轻轻地问:“花会一别,不知公子如何。”
      “别来无恙。”不用怀疑,这一句话是陈述句。
      “无恙么……”这句淡得出鸟儿的话明显地让思妤伤心了,美目颇带幽怨地看了一眼心上人。
      “尉迟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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