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十二 另一个沈小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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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的时候，菊衣吃上了第一碗热粥。
所谓“第一碗”，就是第一锅端上桌面舀起的第一碗粥。说实话，她没有觉得这碗粥会特别好吃，但是既然厨房的蔺大厨一边添了给她，一边这么说，她端过手中的时候的确有那么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丝毫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赶巧第一个起床又第一个走到厨房外面等到粥开而已。说不定人家是看她站在那儿别扭找个借口弄她走呢。
总之，早餐一向吃不多的宋菊衣，今天破天荒地吃了一碗粥，两个馒头外加一碟爽口泡菜。说实在的，她没想到离开原来的世界之后，还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泡菜，所以额外地多吃了些，一边赞不绝口，激动得蔺大厨握着她的手直呼知己呀知己。
从后边院子漱完口回来，并不意外地看见了尉迟玖和沈思筠。
两人共一小桌，桌上摆着各色点心和茶，让人看不出这两个人到底是吃了没有。
思筠看见菊衣上楼，忙招呼道：“菊轩公子！”
菊衣一怔，再看看尉迟玖眼中也闪过差不多的神情——一天功夫，怎么就成“菊轩公子”了？没想太多，走过去。
“早上好！”在两人中间坐下，“尉迟兄，昨晚睡得怎么样？”
尉迟玖转过头，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很好。”
思筠推过一小碟看起来晶莹剔透的点心：“菊轩公子，尝尝望月楼有名的水晶饺子吧。”
菊衣低头看了下，白色细瓷小碟上装着不多不少三只饺子，皮儿薄且透明，看得出里面的馅料——基本上就是前世广州茶点里头的虾饺嘛。于是兴趣不大，何况她已经吃饱漱完口了：“谢谢，不过我已经吃饱了。”
“吃饱了？”思筠惊讶道：“可是靖秀去叫你的时候你屋里没人呐！”
“我去吃饭了呗，”菊衣指着楼下，“在厨房旁边的屋子里和蔺大厨他们一起吃的。”
“什么？”思筠更惊讶了，“你和他们一起吃？那怎么行！我已经为你和尉迟大哥准备好了早点啊。”
总不能让我吐出来重新吃吧？抱以歉意地一笑：“无所谓，而且蔺大厨准备的泡菜太好吃了，一点也不输给这些点心，你有空也可以去试试。”
思筠有些失望，但听她这么说也释怀了一些：“那些辣得要命的小菜我可不敢吃。”说着，伸筷子夹了一个饺子送进嘴里。
“哥哥喝茶！”婧秀揣着托盘走到菊衣身边，菊衣端过，摸了摸她的头：“秀秀开工了？哥哥呢？”
婧秀粉嫩的小脸红扑扑地：“哥哥在后面挑菜！秀秀想给哥哥帮忙，可是秀秀力气太小了。”黑珍珠般的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也许是多日来的颠沛流离终于有了着落，精神显得特别好。
“秀秀啊一个！”菊衣喂了个小包子在她嘴里，“多吃点快快长大就能给哥哥帮忙了。昨晚睡得好吗？”
“好！”婧秀嚼着包子，含糊不清地说，“秀秀早晨听到鸡叫就醒来了。”
“是吗？”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真乖，快去忙吧！不然沈老板要扣工钱喽！”
“我哪会！”思筠啐道。秀秀眨了眨大眼睛，捧着托盘跑下了楼。
菊衣回过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竟然成了目光焦点。
难道现在的她看起来比点心好看？狐疑地回望过去。
思筠在接触到她的目光后红着脸低下头，尉迟玖则轻咳一声，转过去假装看风景。拜托，那边对面是民居，有什么好看的？
“对了，”思筠想到一件事，对二人道：“昨天我回家，爹说要请尉迟大哥去府里吃个便饭。”
便饭？菊衣想到一个笑话：是大便饭呐还是小便饭呐？
却听尉迟玖道：“我不想去。”
思筠急切地道：“尉迟大哥，我爹其实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听我说生意上多亏你帮忙，想请你吃个饭表示感谢而已，你别误会。”筷子都放下了，还握紧了粉拳。
尉迟玖道：“没误会。只是不想去。”
“尉迟大哥！”思筠伸手拉住了他袖子，尉迟玖眉头一皱，却见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逾矩，反而不好发作。
菊衣考虑着该不该说些什么，不过，她决定还是不要——管闲事是没好报的，她已经印证过一次，不需要再次证明。正想着要用什么托辞离开的时候，袖子却被一把抓住。黑线挂下来：不会吧？
“菊轩公子！不如你和尉迟大哥一起来吧！”思筠一脸期待，“反正你也是我们的朋友，而且如果你在一边的话，尉迟大哥就不用担心我爹会对他说什么了！”
哎我说，你的目的不应该就是让你爹对他“说点什么”吗？
“不好吧？”她干笑，“我又没见过令尊。”
“我也没见过。”尉迟玖突然说。
嗯？你这么说的意思难不成是要趁这个机会和我一起去“见”一下？她半眯着眼睛。尉迟玖只是瞟了她一眼，表示：你除了点头之外别的话就不用说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思筠见事情好像有了转机，忙道：“是啊，所以一起去吧！”
“那令尊也没听说过我呀！这样唐突地前去太失礼了。”
思筠道：“不会！昨天我回家的时候和爹提起过你，爹对你也挺感兴趣的！”
不是吧——？？！！
总之，过程就是这样。
结果——
尉迟玖不耐烦地看着在古董店里东挑西捡的某菊，问：“提前一个时辰就是为了来这里？”
菊衣头也不抬地说：“第一次上门拜访长辈，不带点东西去很失礼的。”
这句话有效地堵住了尉迟玖的嘴，但是不用奢望他会来帮忙挑。如果菊衣没料错的话，这种被动的邀请，他会去已经是了不起了，想让他花心思准备礼物？哼……
但是无论怎么说，单看在思筠的面子上空手去也是不好的，何况发出邀请的还是她父亲——自己的父亲第一次想见自己的心上人，那种担心他们彼此留下坏印象的心情是多么忐忑，恐怕被邀请的那一方是永远不会了解的。想必，在沈思筠这种外强中干——啊，不太恰当，好吧——外表豪爽内里传统的女孩子心里，这一次的家宴就好比是一个转折点，与尉迟玖有没有将来就看这一次了，所以会紧张是必然的。虽然一开始并不乐意，但是既然受人之托就应该忠人之事，思筠这个女老板虽然有点乌龙，却不讨厌，所以帮她花点心思也不算过分。
“老板，杯子这类的就这些吗？”看着这一堆金光闪闪的东西，菊衣不禁有点头晕。
老板是个圆脸的胖子，五官都挤在一起，两只眼睛更是只剩两条细缝，听了她的说，一边抽着旱烟，一边指指点点：“我说客倌呐，这些您都不满意还要小的拿什么出来呀？您看这个金筐宝钿团花纹金杯，这成色，啊？这手感，啊？这做工……”
菊衣不耐烦地把他那根白玉烟管一推：“对着这么金光闪闪的东西怎么吃得下饭？我要的不是这些凡品，老板就没有什么镇店之宝之类的？”
老板脸上两条细缝闪过一丝光芒：“敢情客倌还是识货的？”说着，把烟管放到一边，拍了拍手：“来人，把后仓那个檀木匣子请出来！”
“请”？什么宝贝竟然要用“请”的出来？
只见两个仆役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一尺见方的、微微散发着檀木香的匣子。
菊衣看着老板轻轻地把它打开——
明黄的绸缎下垫着厚厚的棉花，上面呈环状排列着十二个杯子，造型古朴自然，非瓷非玉，通体半透明，上面细雕着图腾，仔细看，每个杯子的图腾还都是不一样的。乍看之下，这套杯子没什么新奇，但是杯身的色泽却随光线的变化而慢慢流转，朴素之中见大雅。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菊衣看着这套杯子，喃喃地道。
“哦？”老板合上了盖子，笑道：“公子好诗才！这套杯子就是‘夜光杯’，虽然现在看来不起眼，但是入夜之后，把酒注入其中，杯身光华流转，妙不可言呐！若不是公子识货，小的还真不愿意拿出来呢。”
菊衣翻了翻白眼，对他这种身抬身价的做法不予理会，转身退后。
“就它了。尉迟，上。”
尉迟玖对她说话的口气有些不满，但还是走了过去。
菊衣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见他抱着那匣子走了出来。她没问他花了多少钱，反正她只付责选。
“时间刚刚好，走吧。”
一高一矮两人就徒步朝沈府走去。
杏渠是随着运河两岸兴旺而兴建的新城，前后不过一两百年的历史，由城墙包围着的主城区与城墙外方圆五里的城郊组成，四面大门洞开，运河贯穿其中，单就主城区来说，大致分为四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西门——也就是菊衣与尉迟玖来到这里的时候走的那个门，南门进去就是商业区，以暮色大街为中心，商家交易集散地、酒类交易市场、商会等贸易机构就座落在这里，这一区原住民较少，大都是商人，住的地方也都是驿站、客栈之类，定居的大都是外地迁过来的，交易旺季的时候热闹非凡，随处可以看见奇装异服的各地商人，算是这城里最繁华的地方；第二个部分与商业区一河之隔，顺着暮色大街一直往东走，就能看到运河上最大的一座桥——玉弓桥，据说当初造这座桥的时候还真的往里用用了玉，当然，没人证明也没人敢证明——谁敢拆桥？玉弓桥全长应该有六七十米，斜跨杏渠运河对岸，尽最大的限度弓起，所以桥弓与水面的距离就是在水位最高的时候，也能轻松过去一艘中小型货船。过了桥又是一条大街，虽然与暮色大街是连着的，却有不同的名字叫“朝颜”。朝颜街两边也有商铺酒肆，规模却比不上暮色大街的，卖的多是些杂货古董、胭脂水粉等日用货品，皆因这一区是居民区，临街的铺面不过是原住民做些小生意糊口罢了，做得起的大都往暮色那边迁移，但居住却仍然在此。还有被东西两区隔开的南北两区，都是码头，可谓是杏渠的物流中心，不过却有差别。南区紧临着西区，也沾上它的繁华热闹，这里最多的就是酒馆饭庄，杏渠的红灯区“十三街”就在这里。而北区呢，虽然也是码头，却驻有守城军队，所以相对来说要平静一些，附近应该是善堂一类的建筑，平日里空落落，遇上战乱时节就是城外百姓的避难所。
这些都是沈思筠昨天告诉她的，因为时间太少，没有机会实地去考察一下。
沈府，就座落在朝颜大街的最末端，一座巨有规模的宅群院落。
总之，看门大门口那对几乎有两人高的石狮子就应该知道这座宅子的主人是多么地牛X了。如果有照相机的话，菊衣觉得，她会控制不住地站在这里留影。
大门上方两端各点着一个大红灯笼，上各书一个“沈” 字，中间金字大匾熠熠生辉，虽然只有“沈府”两个字，但那种厚重的质感让菊衣忍不住担心它在某一天会掉下来（某盒：你这是夸奖吗？）。还好，虽然很招摇，但这家主人还没白痴到用朝廷才可以用的朱漆来刷门，所以这两扇大门的颜色是黑色的，虽然颜色很庄重，但菊衣还是怎么看怎么刺眼。
递上拜贴之后，小厮打开了门，把两人请了进去。
菊衣心里不禁嘀咕着，还是古代的有钱人比较牛X一些，如果是在她前世，要是有人玩这种递拜贴还要等人通报完了还要在前厅等什么的，不用怀疑，那一定是和她一起住精神病院的。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十二 另一个沈小姐（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