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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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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跌跌撞撞的走過去,莫名其妙。
倚花鄔的人全部都目不轉睛的看著我,看得我毛骨悚然。
「老衲知道施主在找什麼。」
師父說著,唇角上揚。
「不過很可惜,靜池只是本寺的一個和尚。」
「像成這樣,卻又不是,真讓人崩潰。」
男子用摺扇拍拍自己的臉,無奈的說道。
「各位師父,得罪了。」
話畢便說走就走,霎時間都沒了身影。
我們也不再多做逗留,在那林盟主挽留的目光中,即刻啟程回少林。
回到寺裏,我進了「悔思閣」,專心關禁閉。
習武這麼多年,頭一次領悟到,習武並不是為了殺人,也是為了保護人。
領略到這一層,不論是什麼心經都練得很順利,修為提升異常之快。
一個月後出閣時,擔任經藏的慧目師伯見了我,連說了幾聲「阿彌陀佛」。
日子又恢復了往昔的平靜,只不過師兄弟們看我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敬畏。比武大會的事被幾位師弟一傳,讓大家聽了都感慨不已。
仍舊只有靜行師弟是平靜的那一個人,但他看向我的目光卻更加的複雜。
清晨我如平日一般到後山練功,剛準備打坐,就看到靜行走了過來。
「師弟,早。」
我站起身,對他合掌。
他不說話,直接一掌襲來。
「師弟?」
我輕巧的閃過,不解的看著他。
「師兄,讓我見識一下你的真功夫吧!」
擱下這句話,他就抄起一根木棍,夾風襲來。
我無語,只好就地坐下,使出金鐘罩,將他擋在五丈之外。
「師弟,佛門清靜之地,你這是在做什麼?」
「金鐘罩……師兄,你以為這樣就擋得了我麽!」
語畢,他便變換了棍法,更加強勢淩厲的向我攻來。
我看著那絕非少林棍法的招事,歎口氣,猛地一施力,將他遠遠的彈了出去。
「師弟,別再胡鬧。」
他卻頑固的起身,不顧那一身的狼狽,再次沖了過來。
我抬手,雙手翻轉,扼住他的命脈,擒住他的雙手。
木棍掉到地上,他垂著頭,完全沒有了平日的冷靜。
「為什麼。」
喃喃蠕動的唇中吐出三個字。
「師弟?」
我松了手,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面前的土地濕了一片。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他突然用力捶地,大聲吼道。
「為什麼你功夫那麼好,卻偏偏是個榆木腦袋的和尚!」
我茫然,只好蹲下來,拍拍他的肩。
「師弟,你可有心事?」
「你若不是個和尚,就能幫我報那血海深仇了!」
哦,這樣。
我起身,合掌。
「既然如此,那麼師弟躲在這裏是在做什麼?」
他抬頭,愣愣看我。
「既入佛門,就要清心斷欲,否則就是對佛祖的褻瀆不敬。為兄這就去跟方丈說,逐師弟出我佛門。」
「師兄,我……」
「別說了,去收拾行李吧。」
說完,我便要走。
「靜池。」
林中突然傳出慧空師父的聲音,我停了腳步,循聲望去。
「師父。」
「嗯。靜行,你先起來吧。」
他從林中現身,禪衣有些微濕,顯然是在那裏很久了。
「方丈師父……」
靜行訕訕的站起來,有些無地自容的低下頭。
「靜行,佛門不是用來躲避世俗塵世的地方,正如靜池所說的那樣。少林功夫,也不是用來奪人性命的。」
師父緩緩得說著,聲色沉靜。
「所以,老衲不能留你,你走吧。」
靜行離開那天,我去送他。
出了山門,他站在寺前,佇立許久。
「師兄,有時我真的很羡慕你。」
空中掠過飛鳥,樹影落下長道,遮掩相應,虛虛實實。
「施主,一路走好。」
我站在階上,如同往常一般合掌行禮。
他拿著包裹,轉頭回眸微笑。
「靜池,我叫楚平惜,平和的平,珍惜的惜。」
「楚施主,慢走。」
「後會有期。」
說完,他便轉身,決絕的離開。
多少年後物是人非,我卻始終記得我們此刻的對話,和他那被樹影映襯著的,年少出眾的臉。
只不過,我已不是當年的靜池,他也不是當初的楚平惜了。
靜行的默默離開讓其他師兄弟好一個傷感,他們嘰嘰喳喳的議論了幾天,便也不再提了。
我再次進入藏經閣中修習,一晃這一年就這麼過去了。
等我再次出閣時,接過慧目師伯手中的棉衣,望見地上已落的厚實的銀白,蒼蒼茫茫。
正月初一有好些來進香的人,寂靜著守著規矩來祈福。
我隨著眾人在大雄寶殿拜見了師父,眾人散去之後,他把我帶到他的房間裏,親手為我剃掉長長的頭髮和鬍鬚,慈愛的替我緊好衣襟。
「靜池,你又長高了,武藝也大有進展了。」
師父看起來很高興,摸著我的頭道。
「七十二絕技和內功心法可都記熟了?」
我點頭。
「倒背如流。」
「劍經呢?拳法棍法呢?還有點穴經呢?」
「過目不忘。」
師父贊許的點頭。
「那麼從今日開始,你每日都同為師一起修行吧。」
「是,師父。」
正月初三那天,白鴻飛來了,身後跟著一男一女。
男的正是那日差點被我掐死之人,女子卻面生,未曾謀面過。
「白施主,別來無恙。」
師父立在佛旁,輕聲說道。
白鴻飛恭敬的取過香,正式的跪下,磕頭祈願後將香插好,又捐了些香油錢。
他整個人看起來倦怠不少,但那戲謔的感覺,卻是沒變。
他身後的男子一看見我,表情立即兇惡起來,無奈在大殿內,他又不好發作。
不一會三人都了了事,白鴻飛便過來,低聲道。
「靜池師父,借一步說話吧。」
我見師父點頭,便合掌道。
「白施主請。」
剛出了大雄寶殿,男子便沖了過來,揪住我的衣領。
「白柯,你別胡鬧,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
女子立即上前一步,低聲呵斥著,將他拉開。
「多謝女施主。」
我對她行禮,她看著我呆了呆,有些不好意思。
「少裝龜孫子!你怎麼不像那天那樣掐死我啊!」
白柯兇神惡煞的喊道,引得周圍來往的弟子都抬眼看他,靜虛師弟和靜承師弟甚至拿著棍子過來了。
「師弟們去忙吧。」
我對他們揮揮手,平靜的說道,然後看向氣呼呼的白柯。
「施主,佛門清靜之地,望施主輕聲輕語。」
白柯梗著脖子還要吼,女子乾脆抬手點了穴,對我笑道。
「讓師父見笑了。我叫白鵠,這是我弟弟白柯。」
白柯瞪著眼看她,白鵠卻完全的忽略了他的表情。
「幸會幸會。不知幾位施主前來,所為何事?」
白鴻飛與白鵠對視了一眼,白鴻飛開口道。
「靜池,你可知道那倚花鄔的人,是什麼來頭?」
我沉默著搖頭。
「倚花鄔的主人,正是秋情王秋時。」
「那與靜池何干?」
白鴻飛上前一步,盯住我的雙眼。
「你可有見過當今天子?」
「島主,你就別賣關子了。」
白鵠是個性急得,直截了當的說道。
「靜池師父,你長得分明跟天子一模一樣。」
處世不驚,慌而不亂,正是佛門的一大訓誡。
「哦。」
我點頭,算是聽到了。
他們兩人都愣了,連被點了穴的白柯都睜大眼睛看著我。
「多謝施主相告,若無要事,靜池就先退下了。」
「靜池!」白鴻飛一把抓住我,一臉的不敢置信。
「施主還有何事?」
我不著痕跡的脫開,平靜的看他。
「施主還有何事?」
「靜池,這真的是你原來的眸色麽?還有頭髮……」
「白施主。」
我忽的提了聲音。
「天下只有和尚靜池。」
聽到這話,他沉默了,許久才哀傷的抬頭看我。
「你要做靜池,卻有人會讓你做不成靜池。」
說完,他便拂手解了白柯的穴,扭頭對白鵠說道。
「我們走吧。」
「可是……」
白鵠還要再多說什麼,白鴻飛卻先一步走了。她只要憂心忡忡地看著我道。
「靜池師父,保重。」
說完就飛身追了上去。
我站在原地,突然覺得有些寒了,便快快的進了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