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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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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阿戏你知不知,当初我为什么把你从石楠街带出来?”
我心中有些闷,但还是老老实实。
“因为我救过您,您答应许我一个条件,我说我想找些什么事来做,不是简简单单在石楠街当个妓|女,要是我钟意的事。”
“然后我问你,钟不钟意香江话事,然后你说,我可以试试。”
其实这个答案是胡诌的,如果当时问我的是香港警察总署中心的龙头,说不定我现在就跟最近那个咬着我不放的黄志诚警官一样,天天追着倪永孝跑了。
但这话倪生肯定不想听,所以我毕恭毕敬道,“是倪生的栽培。”
“人挪活树挪死,栽不栽培我不知道,但我当时极中意你的诚。”他开始泡茶,年纪大的人都喜欢这个,那一套紫砂茶具被浸得发亮,壶口青烟袅袅,说起来,这还是倪永孝送的。
……我今天为什么总提倪永孝?
我皱眉在那站着,看着他尚精神的头发、深刻的皱纹,和那双远没有他儿子温和得眼睛,胸口再次郁闷得发苦。
“你想活,我就带你走,你想活得好,我就教你做事,你还知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说到这我才明白过来味。
前天圣诞我与倪永孝单方面吵了一架,这个单方面是指我们原本明明聊得好好的,他突然青了一张脸摔门而去,连带着罗鸡也瞪了我一眼,我感觉自己很无辜,跟倪永孝这类敏感多疑、表里斯文内里不羁的人相处,经验告诉我,最好说真话,可惜真话都不怎么动听。
我去不了美国的。
可惜他还看不明白。
或者正因为看得太明白了,反而不能接受。
所以倪生这是来警告我了。
我笑了笑,低眉顺眼:“一直都记得。”
临到末了倪生还问我是否动摇来,我听见他话里有一根紧绷的弦,但其实我们都懂这只是问问罢了,我们谁都不会改变什么,但为了宽他心,我还是斩钉截铁道,“没有。”
我撒谎了。
倪家是那种会让人相信亲情的典型。兄友弟恭欣欣向荣,我知道这是家里每个人共同努力的结果,但在我来之前,倪永孝一定为现在这个和谐场面付出很大努力过,或者说,他活着就是为了维持这个画面。
人这种生物,是绝不能用简单的黑白二字概括。在黄志诚看来,我,倪坤,倪永孝,简直是香港最罪大恶极的三个人,用黄sir的话来说,就是——[你祖坟比人家冒青烟啦?混□□做够了坏事攒够了钱,如今一句我想当个好人就抽身?法院是不是姓倪啊这么开心?你一辈子都是烂仔啊……]
这话被倪永孝听到大概会扎心。
香港警署也总算来了个有能力的。
但脱离□□这件事如果时间足够,我觉得他肯定能够做到。那些把他近乎神话了的人没有说错,倪永孝真的是那种无所不能的类型,如果我们对无所不能的定义一样的话。我也相信他会带着倪家移民美国,就像摩西带领希伯来人前往迦南之地。
不过这种类似夸奖的话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告诉他的。
这很奇怪嘛。
美国大片里总会出现这样的人物,他们在孤胆英雄一身寂寥时出现,宽慰对方的话语就像打开一个从不解封的包袱,包袱里珠光宝气,或者山高水远,总之迷人得要死,但打开之后呢?如同驯养一般,解封人与包袱间则产生一种无形的牵扯。
要么就是另一种,原本刀剑相向的死敌其实彼此欣赏,这种欣赏比他的支持者更让人迷醉。但无论哪一种,相向或相对的双方都会产生联系,这种联系利用的好,万事皆成,利用的不好,就只能害了自己。
他给我画了一个触手可得的梦。
梦里倪家平安到达美国,倪生一把年纪也要开始重学英文,大姐当起全职主妇,二哥也继续做他的生意,混得最不好的一定是倪永孝,只是个小会计嘛,等哪天他真的穷的吃不上饭了,我还可以跑到他面前,装模作样地问他要不要吃一碗面啊。
那么多也许,我觉得很够自己生活下去。
但这都建立在倪家能顺利洗白的基础上。
我想我一定能送走他们的。
我努力那么坚信,并且认真去做,直到有一天倪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