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神无】-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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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雾蒙蒙迷街市，
恍见人影踽踽行。
***
醒来时已是黄昏。大概真的就像安定说得那样，这么几天的忙碌让他的精神与身体都已疲惫不堪了吧。
外头暖黄色的光穿过格子门，铺满了和室内的四块榻榻米。清光伸手碰了碰洒在被角上的一丝光亮，感受到指尖的凉意后才握了握拳，坐起身来整顿收拾。
刚握着刀拉开门，迎面便遇上了谦信景光。
矮小的短刀少年见到他出来，明显被吓了一跳。他愣愣巴巴地说着，眼光止不住地游离，“清光先生……你……你醒了啊……”
实在是反常。
但此刻的清光并没有心思去思考别的事，他嗯了声，正准备绕过短刀往外走，不经意间余光却瞥见谦信景光背在身后的手僵硬了一下。而见到清光的目光望过来，小短刀也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试图将自己的心虚掩饰过去。
“……怎么了？”清光不得不在意起来，他问过后，顺势侧了侧身望向谦信景光的身后。有意去看的话，身高的优势让他很容易就看见了短刀背后藏着的是什么。
——安眠香。
清光是了解这个东西的。在本丸建立之初，有那么一段时间，夏川总是要在房内点燃这香才能安睡，作为近侍，饶是时间过去这么多年，清光也还是清楚地记得安眠香的样子。
所以他几乎是在瞬间就认出了这东西。再望向自己身边的休息室时，清光心下一片了然——想来并不是自身的疲惫才使他昏睡这么久，大抵还有安眠香的“帮助”吧？
他眼睑微敛，心下复杂。再看向谦信景光时，小短刀已然僵硬到要哭出来。
“……没事。”清光在心里叹了口气，他开了口，想安慰一下谦信景光。他知道这大概是大家的主意，多半还有安定的怂恿，但归根结底这是同伴的一片好意，他不能责怪谁。
“呜……”谦信景光更僵硬了。
就在清光思考该怎么使短刀甩掉内心的愧疚时，又见拐角处慢吞吞蹭出个身影，边挪着脚步边小声问，“好了吗好了吗？”
是小龙景光。
高大的太刀付丧神矮着身子缩成一团走路的样子实在好笑，可现场的人没一个有心思注意他的动作。
刚转过弯来的太刀还在小声念着什么，见到站着的清光，反应倒是很快。
清光见他吞进去的后半句话，似乎有什么神明的音节。他握着刀的手一紧，急急忙忙地问，“是主人……”
话说出口他就觉得不对，看着小龙景光眉间的纠结之色，慢慢地他自己的声音也低了下来，“不是找到主人的事啊……”清光虚虚地一扯嘴角，“那么，是哪位神明有什么消息传回来了吗？”
小龙景光一愣，在与弟弟对视一眼后，决定如实相告。
“都不是。”他说，“是佐野大人来了。”
***
山岚间的雾气在清晨过后便散去了。
九队的成员们找了个地方暂作休息，但因为这里靠近黄泉比坂良，每一次的休整都会有几名刀剑男士守在周边警戒。
这一次轮到了长曾弥虎彻和山姥切长义。
两人在简短的商量过后，决定一人守住东面一人守住西面。
将将站上山崖最东边高起的石头，长曾弥还未来得及将下面的林子环视一番，就听身边一阵铁甲相碰的声音，再转过头去，蜂须贺已经站在了他的身边。
即使现世素来便有虎彻刀派真品与赝品相争的故事流传，在一些人类审神者的本丸也确属实情，但神明本丸的兄弟倒是意外的和谐。避过赝品的说法不提，兄弟间虽不常闲聊，可相处得也算是融洽。
“你怎么不去休息？”长曾弥看了眼弟弟，而后打起精神开始警戒。
“替换下堀川之前，我在本丸待了18个小时，足够了。”蜂须贺语调平淡地回着，“药研说今天我们要把这片小山巡查完，等等就要拆队，大家分散开搜查效率更高，你的通信御守是不是丢了？先拿我的去用吧，我带了备用的出来。”
长曾弥嗯了声，顺从地接下递过来的御守。
蜂须贺接着道，“你去休息吧，拆队以后就只能自己警戒了，这样的休息机会不多，我替你一会儿。”
“哈哈！我没事。”做大哥的对着太阳伸了个懒腰，深吸了一口气后笑道，“幸好你替下了堀川，要是他来，拆队以后再保持高强度的运作，肯定会撑不住的。”他看着弟弟，很真诚地表达了感谢，“谢谢你。”
“客气了。”蜂须贺淡淡道，“都是为了主人。”
“是啊。”长曾弥叹了口气，“都是为了主人……希望今天，至少能有个好消息吧，一个也好啊。”
蜂须贺不再讲话。
而讲到主人，似乎又不得不提起近侍。长曾弥扫视了一圈周围，确定没有异状后才开口道，“我们走得急，我都忘记让堀川注意一下清光了。”新选组大哥话语一顿，他想起早晨时堀川白的像要死过去的脸色，讷讷道，“他……清光的状态肯定比堀川还要糟糕。”
“堀川会记得的。”蜂须贺接下了话茬，他道，“你们五人一起在毗沙门天大人队伍里的时候，我看最关心清光的除了安定就是堀川了。”
“也是。”长曾弥挠挠头发，笑了笑，“堀川心思细，他注意的到这些。”
在跟着毗沙门天行动的四天里，最先注意到清光面临崩溃的，就是堀川。
这样一想，似乎只要堀川能遇见清光，那他肯定能顺手照顾一下他的吧？长曾弥有些放下心来，但又不能完全放心，“我们都很久没遇到过一队了，也不知道清光今天会不会回本丸。”
“……”蜂须贺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清光……清光对主人……更何况……”他没讲下去，只粗略地做了结语，“我们当中最难受的就是他了。”
长曾弥赞同地点点头，“是啊。”他喟叹一声，又道，“清光，陪着主人最久了呢。”
“这大概就是人类的感情带来的影响吧。”长曾弥深吸一口气，而后又扯出一抹苦笑，“其实这与有没有被赋予人身无关，我们还是刀剑付丧神、陪在原先的主人身边时，就已经会因为离别而痛苦了，不是吗？”
蜂须贺沉默着点点头。
长曾弥又哈哈一笑，“近藤先生离开之前，去见过冲田先生一面。冲田先生那时候就面带将死之色，我和安定都能看出来。我还记得那时候的安定蹲在角落里哭呢，还遗憾着，清光没能陪在冲田先生身边。结果一转眼，大家就又在本丸见面了，还是清光迎接的我。”
“……嗯。”蜂须贺大概也是想起了自己刚到本丸时的事情，神情也慢慢地柔软了下来。
“我们的主人是神明真是一件幸运的事——我常常与其他本丸的‘长曾弥虎彻’有交流，每每发现他们与我不同时，我都会有这样的想法。”长曾弥呼出一口气，他搓搓手，笑道，“我们是最先来到世界上的刀剑男士，我们是力量最强大的刀剑男士，我们不用再承受分别的苦痛，这真是一件很好的事，不是吗？”
“但是，我也因此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长曾弥的神色随着语调一道慢慢地变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变成了一种担忧，一种凝重，“起初我以为是我想多了，或是其他本丸的‘新选组刀剑们’遗忘了，但经过我许多次的试探，发现事情是真的有些不对劲。”
“我们对过去的回忆，总有一些地方对不上。”长曾弥眯了眯眼，“我可以清楚地记得冲田先生的身边是有一位医女的，因为她曾经为近藤先生的情人治疗过咳嗽，这是秘密进行的，连冲田先生都不知道，当时只有近藤先生、近藤先生的情人和医女小姐在场，但人类本丸的‘长曾弥虎彻’却告诉我，冲田君一直是一个人。之后我问过安定，安定说没有。我问堀川，堀川又说有，和泉守也在，他却说没有。”
“我还问过其他本丸的新选组刀剑男士们，他们说没有。有一次出阵回去，我明明见到屯所里出现了像医女小姐的身影，同行的安定也看见了，回到本丸后他却又说屯所里没有女人，冲田君一直都是一个人。而且现在我自己再想想，好像也拿不准那到底是真的看见了还是只是出现了幻觉而已。”
“……你的意思是？”蜂须贺慢慢皱起了眉，他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
在不远处休整好的九队其他成员开始整理停留过的痕迹，队长药研扬声喊了一下警戒的长曾弥和山姥切长义，长曾弥回了一声就来。
在与弟弟擦肩而过时，他低低地说了一句，“蜂须贺，我们对新选组的记忆被篡改过，并且还将一直被篡改下去。”
***
雷雨神好像也是被毗沙门天踢出前线搜查队的。
平野只能从在门口休整并等待着主人的神器们嘴里打听到这些，具体缘由他们也不是很清楚，总之佐野就是出现在了这里。
他直接去了夏川的小高楼。
留守在本丸内为数不多的付丧神们你推我我推你，全员都不敢贸然去招待那位大人。佐野看上去心情很差，就连他自己的神器们都小心翼翼地告诉平野，雷雨神在这几天内因为旁人的一点小事就发了好几次火。刀剑男士们于是就更犹豫了，热好了茶水都不敢送过去。
直到清光醒来，知道了这件事，沉默着揽下这桩任务才算作罢——但其实，本丸的大家都在避免他与佐野的单独见面，所以才在休息室内点燃了安眠香。
小高楼前的樱花林已然衰败。夏川没有出事前，这里的樱花是可以历经四季而不凋零的，就算是在她回到高天原的那些日子里，这里也依旧有守护神的神力加持。而现在的荒凉之景，不得不叫人联想到某些不好的事情。
清光脚下的步子没有停顿，他的目光在光秃秃的枝丫上一划而过。
内心几度波澜，最终归于平静。
一楼并没有找到人，清光犹豫了一下，去了二楼夏川的卧室里。
佐野果然在那里。
他坐在夏川一贯处理公务的位置上，手肘撑于桌面，头靠于掌心，闭着眼，似乎是在小憩。听到有声响，他才微微一掀眼睑。
见到是清光后，佐野又将眼睛闭上了。他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似乎是懒得搭理来人。清光并没有在意这种事，他只是出于不想让同伴为难的目的，同时还有身上不肯卸去的近侍的责任感，才选择了揽下这桩事。做完这一切，他就要离开本丸继续去寻找他的神明了。
沉默着将托盘放在了桌上，清光低了低头，转身便往外走。
还未行出几步，忽然就听到佐野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夏川……她……一直都喜欢在处理公务的时候吃些甜品吗？”
清光一愣，他回过头去。佐野正一手摩挲着桌面右上角的印子，一手抵着自己的额头，窗帘没有拉开，室内很暗，他的眼睛却很亮，“这里……我想这块印子，大概就是经年累月地将盘子放在这里所造成的吧？她喜欢放下笔然后去吃些点心对吗？”
“……”清光顿时沉默下来，但很快的他就点头回道，“是。”
佐野扯开嘴角笑了下，“她……我并不了解她，连这一点都是今天才知道的。”
“……”
“但她对我很重要。”
“我已经失去了三位京都守护神，我不能再失去她。”佐野平静地看着清光，“加州清光，你是聪明人。”
“如果这次なつ可以平安回来，我想你该懂我的意思。”
“我不会限制她的交际圈，不会对她有太多不合理的要求，但我不会允许那样的历史重复发生。”
雷雨神在半个小时后离开，他走的时候依旧阴沉着表情，神器们和刀剑男士们都不敢开口说话。
而清光在黑暗降临的那一刻整装出门。
作者有话说第40章 【神无】-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