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众神之国》婉央

22、第二十一章

　　在很久的曾经一直到现在，大木栏就是亚德弥拉和她母亲、母亲的母亲、母亲的母亲的母亲，以及上溯到特弥拉人最初选定建城地点时就圈定了的，特弥拉女王的私人牧场。不过不知什么时候起，也许是某一任悲悯慈爱的女王想：既然我的神力眷顾我的牧场，为何不让它也眷顾我的臣民？自此后大木栏便成了特弥拉所有牧群冬天的避风港。在冬天暴风雪席卷荒野、食物匮乏之际，特弥拉人把牧群集中到这里，他们向女王的牧官交纳金钱，让牧官用这笔钱雇佣冬天没有收入的猎人和残疾老兵，并为他们放牧。

　　这种双赢听起来很完美，所以这个风俗一直流传下来，也因此诞生了另一个约定俗成：里奥一开始看到的那些雪白色、姿容秀美的牛和羊，其实它们并不所有都属于亚德弥拉。这些牛羊有别的主人，它们在别的牧群中出生，被精心挑选——很多会被没蓄养牧群的人挑选购买——人们坚信这样能获得女王祝福——它们会被在脖子上扎上漂亮丝带交给牧官，跟着女王的牛群和羊群一起吃草、嬉戏、长得膘肥体壮，直到冬日的第一场雪，它们被主人领回，带回家宰杀烹饪，最美味的一块肉献给神殿，其余则可自食。

　　这并非强制性的规定，但人们乐意用这样的方式来表达对女王的爱。凯罗兰在带领他们前往低谷入口时一路兴奋地表示自己长大后也要买头漂亮的小白母牛送给亚德弥拉，而乔伊斯开始走神地盘算自己随身小钱袋和家里那些钱，加起来够不够买头白牛白羊什么的？——尽管他们今年被邀请随便挑一头中意的牛羊，明显不能年年如此。而如果不这样做，就会被其他特弥拉人认为不合群。

　　他们走到低谷入口，一条建了护栏的宽阔二十米下坡，从白色和黄色的羊群中间插入，将女王私产和其他人的泾渭分明地分开。此时正有一大群人挤在道路尽头，人群耸动，大家踮着脚伸长脖子往里望，神情振奋、交头接耳，丝毫不在乎那股突然迎面吹来的难闻牛羊味儿。“看啊！”凯罗兰惊喜地大声说：“我们来得真巧，是战士来选最好的羊羔和小牛！”

　　特弥拉人尚武，基于部落大祭司和军队元帅由亚德弥拉一身兼任，最勇猛的战士们地位只在女王之下。每年军队第一个来挑祭品，每年他们也第一个将祭品献给女王和神殿。而后人群骚动，前方主动分开一条道路，正走神的乔伊斯猝不及防被挤向护栏外，里奥及时揪住了他衣领。凯罗兰后知后觉地说：“啊，你小心点儿，这里一直很挤，经常有人掉下去！”但他紧紧盯着外面连眼神都没向这边看过一秒，他们身后正有一群白牛白羊涌流而过，周围的人热情地喊：“阿尼尔大人！”“埃图拉大人！”场面狂热得像追星族。

　　乔伊斯还没来得及后怕就毛骨悚然，那些跟着白牛羊走过去的战士里亚摩和瑟朵儿赫然在列——他们是领头的。凯罗兰崇拜地看着战士们全副武装、肃穆庄重地走过来，他激动得脸色通红：“阿尼尔大人！埃图拉大人！”

　　他的声音可能混杂在人群中不太好认，但鹤立鸡群的里奥太好认了。亚摩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而瑟朵儿眼尾向下瞟了乔伊斯一眼，唇角微微一扬……乔伊斯立刻把脑袋缩在胸前，腹诽免费果然没好货，为了这个他催着里奥一大早天不亮就爬起来，现在他知道了，应该来得越晚越好。

　　瑟朵儿恶意的唇角扬得更高。她同旁边的亚摩说了一句，然后离开队伍向他们走来，人群如利刃切开一样给她让路。乔伊斯被拽回来放在地下，他赶紧躲在里奥后面，最好脚下立刻崩开条地缝让他钻下去躲，里奥努力不露痕迹地朝他那边移了移脚步并微笑着向瑟朵儿打招呼：“初雪节快乐，瑟朵儿。”

　　“看来你这几天学会了不少东西。”瑟朵儿看都不看乔伊斯一眼环着胸说：“怎么，你们也来挑祭品？”

　　里奥回答：“亚摩邀请我去今晚的祭典，他建议我们来这里挑头合心意的牛羊。”瑟朵儿呵的一笑：“他真好心。”她脸上的讥讽一览无遗。里奥想了想转移寒暄的话题：“听说你们今晚有挑战比武吗？”

　　“没错，你想挑战我？”瑟朵儿说。“呃……”里奥张口结舌了一下下，美艳女护卫已经不怀好意地笑了：“行啊，我接受。”

　　周围发出惊叹：“埃图拉大人要接受别人的挑战！”“埃图拉大人和那个狮人？！”“埃图拉大人我爱你！”还有这种不合时宜的洪亮告白插入。“呃……”里奥骑虎难下：他想说自己是施法者，而且现在给他神力的神都已经死了，但瑟朵儿明摆着是找茬，他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看他不顺眼，或者是看后面的乔伊斯不顺眼……身后可怜巴巴的小幼崽还抓着他的衣摆打了个寒颤，最后他只好说：“很荣幸与你对战，瑟朵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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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很快到了日落。今天运气很好，大雪已停了，人们房屋里的火灶因为没有再增添木柴而渐渐熄灭，神殿前的广场却建起巨大篝火，十几米的巨木层层叠成方阵，浸饱了油的硬木块在它们中间堆成小山，耀目的光照亮了半边天。

　　十万特弥拉人，一个篝火堆显然容不下这么多狂欢的民众，神殿广场前只允许五千战士、一些抽签选中的未婚姑娘小伙们以及其余被邀请的贵宾进入，剩下的特弥拉人则分成两百多堆分散在城内外。瑟朵儿在所有报备的篝火点巡逻了一圈归来，她穿着暗金面的披风，身着炫目的镶金皮甲，高束的头发上扣着华美宝石，弯刀悬腰、袖箭扣腕，英武不凡的女武士精神奕奕地走到同僚身旁，亚摩注意到她的到来，微微侧目示意。

　　“我这儿完事了，你呢？”瑟朵儿问他，亚摩身上也穿着和她一样的披风和皮甲，他环胸注视着篝火听下属的报告，黑发梳理整齐披散在肩上，绿眸映着跳动火光，俊美的面孔更显冷淡。瑟朵儿讨厌看他那波澜不惊的死人表情，她将胳膊吊上他的脖子，满怀恶意地嬉笑：“今年我也打算挑战你，亚摩，你打算挑战谁？”

　　亚摩没有回答她，她故意用皮甲下的丰满蹭着他的胳膊肘，慵懒地在他耳边吹气：“那你要不要猜猜看我准备用什么姿势骑你身上，用你的哪一边漂亮小脸蛋在地上蹭灰？”

　　猝不及防的亚摩下属，一个叫埃雷的褐发青年——他新来的，刚带着自己的雪鹰从风雪里执行任务归来，头发上还沾着冰霜——他惊恐地看了一眼瑟朵儿，瑟朵儿朝他抛了个冰冷的媚眼。亚摩淡淡地示意她适可而止：“瑟朵儿。”他偏头示意：“没问题，你可以走了，埃雷。”埃雷赶紧行了个礼，跨上雪鹰离地飞远。亚摩神情平静地扛着瑟朵儿的半个身体转身往神殿走，顺便关注了一下狮人里奥是不是好好地带着他的小奴隶坐在他的贵宾位上，确认完最后一件事后他扭头对瑟朵儿说：“我也好了。”

　　“严格执行亚德弥拉的命令？恩？”瑟朵儿当然看到他在看哪里，她冷笑：“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这种性格还会主动去邀请别人参加祭典，你觉得你是在为亚德弥拉着想，揣摩她的心思做事？亚摩，你比我想象的还要恶心得多。”

　　“轮不到你评判。”亚摩顺便把她从自己肩膀上掀下来，用力太大，瑟朵儿轻巧地跃向地上跳了一下稳住：“亚摩，你这样的态度可不讨女孩子喜欢。”

　　“不用你操心。”

　　“不用我操心吗？你知道亚德弥拉说过几次我们应该在一起？”瑟朵儿用他的黑发搔他耳羽，被亚摩冷冷挡开，“两次。”他说：“不比你听完后去找男人的次数多。”

　　他们脚步不停，踏上神殿台阶，然后走入大厅，神殿这里比其余地方要冷得多，积雪不化，在夜里反着微光，让人足够看清道路。亚摩毫不犹豫地向长廊处走，瑟朵儿和他并肩，一面不忘意味深长地挖苦他。“亚德弥拉不想命令我们，但我以为你已经很好地体会到她的意思了。”她用那种轻盈到骗人的语调说：“女王大人希望我们生个孩子，完美的继承人。”

　　亚摩根本没被她阻扰。“你对我不感兴趣，去找别人生孩子，还有闭嘴，我们到了，瑟朵儿埃图拉。”

　　他尊敬地站住脚望着，长廊深处的门打开，火把熊熊，神坛上悬浮金光耀眼。亚德弥拉环胸站在它面前看着，她几乎与那团光齐视，光照过来的时候映得这位女王的身影美丽威严，她那一如既往穿着的轻皮甲和长靴，腰上挂着的弯刀和匕首，她披散在肩上的卷曲黑发如同浓密的云雾，然后仿佛是亚摩站住的那一瞬间，亚德弥拉回过头来，她的美貌和威严光芒闪烁，神圣如同女神。

　　“你们来了。”亚德弥拉说，仿佛没听到之前她的两名护卫说的所有话。她拿起一旁放着的披风向外走：“把里面收拾一下，早点干完出来。”亚摩和瑟朵儿一同面容严肃地应是，他们一左一右站着，女王从他们中间风一样地大步穿过，片刻消失在长廊尽头。然后瑟朵儿叹了口气：“又要干苦力活了。”亚摩已经开始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来甩在一边，他踏入室内，浓重的血腥气迎面扑来。

　　神坛内淌满鲜血，二十名健壮的奴隶倒在地上，喉咙被割破，抽搐着发出临死的□□。有几个已经死了，亚摩摸了摸他们脉搏，然后把那些软绵绵的死尸一个个拎出去。这事儿他也干过挺多回了，做起来轻车熟路。长廊中部有个耳室专供放这些“废料”，第二天他们会直接被喂给豢养的狮子、巨鹰和亚龙。瑟朵儿干得不比他慢，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烦人：“你到底想怎么样呢？亚摩阿尼尔？恩？你看看他，这家伙。”她朝转过身来的亚摩晃了晃手上的尸体，死尸的头耸拉在胸前跟着晃，场面残暴十足。瑟朵儿的神情嘲讽又怜悯。

　　“你少做梦了，亚摩，你和这家伙没什么两样。”

　　亚摩一如既往冷淡地回答：“不关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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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写这章的时候觉得我已江郎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