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众神之国》婉央

23、第二十二章

　　亚摩·阿尼尔神情淡漠地饮着酒。初雪节于他而言与平常的日子并没有什么两样，他没家人，也无亲密朋友，他不喜欢和陌生人共聚痛饮，也不在乎一夜情——就瑟朵儿·埃图拉，一名不折不扣的情场浪子的论调，这是美妙的邂逅，畅爽的放松，和某个看得顺眼的人调情，互送花朵、冰晶或是其他的什么，喝几口酒，交换几个亲吻，再钻进帐篷里，狂欢到天明。

　　场中载歌载舞，未婚姑娘们精心打扮，扭动她们修长的脖子、丰满的胸脯、紧实的手臂和大腿，她们彼此用妙目沟通示意，敞开动人歌喉，在夜色下甜蜜地歌唱。而他麾下的战士们喝着酒大声鼓噪，有些甚至抢过乐器自己来一首，或是下场和姑娘们共舞。

　　今夜本来就是人们彼此看对眼的好时光，唱歌跳舞，聊天欢笑，拥抱或是亲吻，年轻的小伙子和姑娘们彼此中意，就可以手牵手去帐篷里共同度过美好的夜晚。有几个花环被不信邪的女孩放在亚摩面前，这是邀舞的请求，亚摩看都不看一眼，任姑娘们心碎泪奔而去，而他兀自低头喝酒，垂在肩上的黑发在火光下反着心如铁石的光泽。

　　瑟朵儿在旁边敲桌大笑：“你白长了那漂亮脸蛋！你个蠢货！”即使她拒绝不喜欢的邀舞请求也不像亚摩这么不近人情，她抛几个媚眼，勾几下手指头，慵懒地朝小伙子们一笑说几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能干脆利落地摆脱他们。瑟朵儿又美又辣，邀请她的人确实很多，所以相信自己排队排到一年后也不是什么难事。

　　亚摩懒得理她。

　　这只是一场不影响整体氛围的小插曲，人群继续在篝火边狂欢，彼此走动、聊天、哄笑、唱歌、喝酒吃肉看跳舞，然后是比武时间。一块小圈子在篝火边被清理出来，战士们可以在这儿互相挑战，增进友谊或是来一场调情的互搏——毕竟他们的女战士和男性的一样多。瑟朵儿精神振奋地跳起来：“里奥·狂狮挑战了我！我们说好要来一场！”亚摩倒没听过这事。挑战是个挺有内涵的请求，它通常是朋友对朋友，下级对上级，如果对方是异性，这个要求就要暧昧得多。而且初来乍到的老实狮人怎么会贸然挑战一名出色的战士呢？甚至他还是个施法者。亚摩扶住杯子，警告地朝那曼妙背影投去一瞥。

　　“瑟朵儿，你没有胡来吧？”他问。瑟朵儿·埃图拉回过头来妩媚地笑：“我就是胡来了，怎样？你照顾里奥·狂狮，我挑衅他，你能拿我怎样？”

　　里奥是不能拿她怎样，他顿了顿，低头继续浅酌酒水。任里奥·狂狮无奈地上场。拜女王所赐，这个部落的大部分人身有神力，瑟朵儿无耻地作弊，干脆利落地给了里奥一记后被摔。周围战士们鼓掌哄笑，善意地打趣狮人的大个子，里奥乐呵呵地和几个人掰了手腕——在这之后那些人看他的嘲弄眼神就收敛多了。火光的阴影中乔伊斯·罗罗正和姑娘们瞎侃。虽然他是个奴隶，但他那惊人的口才竟然还能吸引不少动人的美人围绕在他身边，她们捂着嘴咯咯直笑，看上去完全不在乎吃他这口外来的“异世界大餐”。

　　亚摩再一次抬起头环视全场，他的视线中没有发现可疑之处。瑟朵儿将刀递到他眼前：“亚摩，来一场？”他下意识望向这整个围绕着篝火堆的大圈最顶端，神殿门前微高的台，亚德弥拉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并朝他们微微举酒。瑟朵儿流氓似地抖了抖刀柄：“亚德弥拉同意了，你还不来？”

　　反正他们每年都要来一次这无聊把戏。亚摩冷着脸提刀走到场中。“瑟朵儿，你挑战我，我会和你比的。你不必每次都用亚德弥拉来威胁我。”瑟朵儿哼了一声：“我威胁你？你搞清楚，阿尼尔大人，我是在为女王扫除你的骚扰，你这可悲的害虫。”

　　亚摩神情冷峻，他心里当然清楚瑟朵儿是满口胡言，这女人一贯胡说八道、口无遮挡。他低身向她冲刺，反手从自己的腰后抽出匕首，刀锋在火光下泛着冷意。铮！一长一短两柄匕首短暂地僵持后错开，瑟朵儿力量没他大，她避开锋芒，在他身边游走。亚摩低声喝：“你最好收回你的话，埃图拉。”

　　而他的女同僚冷笑拒绝：“不。”他们在圈中面对着对峙，一会儿后又是疾风暴雨地对攻，匕首、肘尖、拳击、关节、腿和脚，全身上下都是武器，场中砰砰作响，周围是战士们的鼓噪欢呼。他们每次对打都是差不多的套路，进攻和防守，正面和侧翼。亚摩武艺高强，手段果决直接，他擅长主动出击。而瑟朵儿是躲在阴影里的刺客，她做好准备时亚摩绝不是她一合之敌，但当战场限定在一个几十步的圈子内又不能杀伤敌人，大多数时候就不容易找到有效计策。瑟朵儿今年也被亚摩压在身下，他手肘狠狠钳制她脖颈，双腿锁她身躯，两人都喘着气，亚摩脸颊上是鲜红的一道血痕，瑟朵儿的刀被他击飞，她的漂亮脸蛋蹭在地上狠狠地染脏。

　　“阿尼尔大人！”周围的姑娘们在尖叫，战士们大声喝彩，哄笑着他们的暧昧姿势，又或是只是为亚摩·阿尼尔的胜利欢呼。“阿尼尔大人！阿尼尔大人！”最美的那个领头姑娘脸上布满动人红晕，她端着巨大的酒杯走上来献酒，亚摩把瑟朵儿拉起来，后者仿佛全不计较，她哈哈大笑，一把抢过胜利者的酒杯，仰头痛饮。

　　酒液从她被压得淤青的脖颈上流过，滴到胸前，欢呼声转而猛吼她的名字：“埃图拉大人！”“瑟朵儿·埃图拉大人！”瑟朵儿一口气将酒喝尽，她将空杯向下一倒，掀着漂亮眼帘，用沾满酒液的湿润唇瓣妩媚地叫亚摩的名字：“今年还是老一套？”亚摩整理了衣服重复回她：“不关你的事。”

　　“好吧，”瑟朵儿叫住他：“去之前给我介绍介绍那个埃雷，今晚我要他。”亚摩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开：“他今天巡逻值夜，没你的份。”

　　他神情平静地在亚德弥拉面前单膝跪下，将挑战的刀锋递在她面前。亚德弥拉也正在喝酒，看了他一眼，干脆地将手上酒杯喝空，解下披风露出皮甲，而后起身走向战斗场。瑟朵儿已经擦干净鼻血站在一边，欢呼和鼓掌声是周围人群中最大的一个，“亚德弥拉，给我报仇！把阿尼尔揍得让最爱他的姑娘们都认不出来！”亚摩和亚德弥拉面对面站定，女王悠闲地活动指掌关节，听见这明目张胆的黑箱操作就回头朝自己的女护卫一笑。

　　“瑟朵儿，我哪年没有替你报过仇？”

　　战斗重新拉开序幕。如果说亚摩的战斗风格强硬、冷酷而直接，亚德弥拉的比他更狠更厉。女王同时兼任神、大祭司、军队首领和最出色的战士，她的技巧纯熟、力量凶猛，她同时兼具女战士的灵活多端和男战士的勇往无前，她还拥有神力的源头。亚摩的失败简直不需想象，每一年都是如此，一分半钟的进攻，三分半钟的防守，五分钟后，他被亚德弥拉用他之前压制过瑟朵儿的姿势压在地上，漂亮脸蛋蹭了一脸的灰和血。

　　“好了。”亚德弥拉把他拉起来，她美丽无暇的手在他面上抚过，亚摩觉得伤口一凉，刺痛就已消失无踪。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则，首领在适当的娱乐献技后理应退场，为接下来属下的狂欢扫清最后一丝无所顾忌的障碍。战士们为胜利者欢呼，亚德弥拉喝完献上来的胜利之酒后说：“你们玩吧。”她面上是浅浅的微笑，大家吼叫她的名字：“亚德弥拉！亚德弥拉！”气氛如此热烈，主角点点头，完美退场，亚摩注视着她的背影走远，他站在原地出神了很久。

　　两小时后亚摩在没人注意时悄悄走进了神殿。神殿其实是有楼梯的，在神像被亚德弥拉统统砸碎当垃圾后，那整层大礼堂就成了亚德弥拉的住宅、起居室和办公场所。他目不斜视地路过积雪的卧室，继续向上爬到天窗。亚德弥拉正站在神殿最顶上迎接风雪，她手上滚动球状金芒，那种令人窒息的力量从她身周四面八方散开，呼啸着的冰晶和旋涡旋转着向上消失在夜幕里，女王的黑发在风中狂舞。

　　“今年天气不好。”亚摩说，似乎他已打过招呼，又或者是他们早就明白每一年的默许流程。瑟朵儿挑战他，他挑战亚德弥拉，被打败后继续参与一会族人的狂欢，然后他也去神殿顶端，于她的身后彻夜沉默。“如果雪太大放进来一点也无所谓，我查看过储存，冷一点没关系，我们有足够的木材和干草维持温暖。”

　　“只是今晚一夜还没什么。”亚德弥拉头也不回地回答：“我积攒的力量还够。”

　　“别太疲累，亚德弥拉。”亚摩早已准备好说辞。“雪鹰骑兵说俄米人的牛羊昨晚冻死不少，他们有可能把主意打到我们头上。如果会有战斗，我们需要你。”

　　“我知道了。”亚德弥拉说，她停顿一会：“……明天再弄几个奴隶来吧。”

　　“是。”亚摩答应下来，青年仰望他的神明，冷峻的神情上连目光都没有失控一分一毫。

　　但他的唇角轻轻扬起微不可见的弧度。

---

作者有话要说：　　收藏掉了2，啊啊啊啊我已经开始在自暴自弃和自我厌恶中恶性循环